回到家中,睡到天荒地老,讓過去沉淀,讓自己重新學習敘述的能力,我才有膽量寫下這次蘇州之行的一切。
六個小時的車程,只為了向著南方駛去。天色越開越暗,除去本身的時間消耗,大概是南方黑天早吧。云漸漸低垂了,也沉悶著臉色,天空還飄起了雨絲,蹭在火車窗上,讓人覺得傷神,還好總算是到了。蘇州和我想的還是不一樣的。畢竟是想的,總有些失真,我心里的南方,只是將北京添了很多湖泊,到了蘇州才發現我錯了。一出車廂,蘇州的暴雨就給我上了一課。潮濕的,悶熱的空氣和不算冰冷的雨毫無保留的盡情潑灑,將傘打濕,將人打濕,將周遭的一切都打濕,然后再剩余不多的光影中變得扭曲。
乘車來到了酒店,用了豐盛的晚餐,有莼菜和銀魚,很奇特的味道,是真正的鮮味。在北方,這種味道不加鹽是嘗不太出來的。用晚餐,我回到了房間,我的房間面對著澄陽湖,只是夜晚看不清湖面,遠方依稀還搖曳著燈火。湖面居然向房間里吹風,這與地理學到的是不一樣的,讓我有些失神。
第二日,我們來到了平江路,坐船去拙政園。平江路上也開了許多小店,也有許多小吃,吃到了同游的朋友推薦的雞腳(北方叫雞爪子吧)和心心念念的芋圓。芋圓是面面的,帶點沙,有甜味,和刻板印象中帶著柔軟色彩的南方不謀而合。相比之下,雞腳鹵的很入味,讓我恍惚以為在北方。吃過小吃,買了些紀念品,我們坐上了小船。搖櫓的大娘自稱已經六十七歲了,佝僂著背,曲著手,使勁的搖櫓。小船也跟隨著大娘的動作,在一晃一晃中漸漸變得平穩而有節奏,像某種音樂。我很少做這種手搖的船,因此很不適應,只覺得水面雖平,胃里已有萬丈巨浪。聊著聊著,大娘與我們談起了家常,原來這搖櫓的人也只是掙個苦力錢啊!一個月不到兩千,一搖就要搖很久,每趟還有時間限制,也只有給船上的人唱個歌才能掙些消費,讓人感到很難過。大娘的手已經在關節處鼓起了許多個大包,猜是勞動落下的病根或是什么印記,她的頭上還冒著大顆大顆的汗。我和同學商量了一下,讓大娘給我們唱上一段(不知情的時候我們是拒絕了的)。大娘唱了茉莉花,太湖美和其他幾個曲子,我不清楚用的是方言還是帶地方方言味道的普通話,只覺得咬字很軟,很搖曳,調調和平時聽的不一樣。大娘累了,唱的也很賣力,還要拼命的搖櫓帶我們過逆水而北行,讓人又覺得不忍,只是平白無故給大娘錢,更讓我們覺得不可以。天色仍然發青,我們在綠水的鏡面上悄悄的滑向了拙政園。
買好票,剛踏進園子,天公不作美,就下雨了。雨勢很大,預報說是雷陣雨,雨卻下了足足半天。我們從南門進入,只見到亭子里慢慢的游人避雨,亭子下很大的池塘全是荷花,兩三只鴨子游來游去,最終鉆到水面上亭子下那一小片空間去,也躲這無根之水去了。所有人都很怕,我卻覺得這場雨很受用,打了把傘靜靜地看雨積留在荷葉上,又隨著不堪重負的荷葉彎彎的倒向一側,像珍珠般一顆一顆的滴落下來,為水面打出一圈圈漣漪。還是可惜了,雨雖然有過短暫的停歇,依然卻很大,我們只得在不同的亭子之間輾轉騰挪,在匆匆的步伐中看丑石,長廊,聽評彈和雨聲,最后離去——我們沒有太深入,現在想來也幸運,至少下一次可以接著去。
然后便是一下午的閑逛,去吃了生煎,去了誠品書店,去看了金雞湖的夜景。金雞湖的夜景是很美的,風吹拂水面,形成了小小的波浪,臨湖眺望,遠處的高樓都被壓扁,漸漸的成了突出的波紋,與天際線相交融,再和水面交匯,形成一道別樣的霓虹,染得天空發紫。湖邊的娛樂活動也很多,有很多酒吧,居然還有北方的打樹花表演,鐵水和綠水倒也很搭配,很成對。湖泊給我的印象還是很迷離,居然這樣大,看不見來水的地方和水去哪了,只看得見一座湖。
一夜安穩。特有的濕氣讓我睡得深沉,不會被干醒,發渴。早起看到了住所旁陽澄湖的景色,很震撼,又是無盡的波,還有上下顛簸的小船。天色依然發青,我們怕是趕上了梅雨季節,我都快習慣了。這種濕氣和黏膩的感覺,像是渾身上下粘了一層水做的膜,讓你不知道是汗還是水,附著在身上。
我們今日去了周莊。周莊是很出名的,很大的水鄉,我覺得與烏鎮是有那么一點相似的,大概所有南方的古鎮,被商業開發過的,都是相似的,我有點傷心。沈萬三的宅子還是很好看的。也很大,很雅致,很有氣派,至于別人家的導游所謂的他有二十萬萬兩白銀,我倒不是很在乎,講什么錢呢,真喪氣,聽的我難受,這個鎮子難道是因為富翁得名的么,饒有興趣的游客,為什么不去和珅的故居看看呢,他也很有錢啊,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不過,這附近的湖倒又是很美,這幾座湖都不是一個樣子的,雖然都是水,但是我真是覺得不一樣,各有各的美。陽澄湖很壯闊,金雞湖很優雅,這里的湖很風騷。
下午,我們去了觀前路,吃了當地特色的面食。面是細細硬硬的面,很不一樣的口感,味道很有層次,很香,不像北方的面,加上一堆佐料和鹵子,吃的時候就著大蒜,恨不得吃完一抹嘴把碗摔了才算好。我記得我們吃的叫蛋汁大排面。
晚上,我們看了陽澄湖的夜景,是一碗墨水被風吹的感覺。蟲子很多很多,撞到我的嘴上,讓我有些害怕。也許是記憶的曲折或是我主觀的原因,這一段記憶在我的腦海里都很飄蕩,像風一樣自由組合,那么就請跟我飛到虎丘去看看吧,平穩的夜晚請讓他平穩的休息好了。
飛上虎丘,經過冷香園等幾個園子,看到地面上不知幾百年的磚石與青苔相互沾染,不知幾百年的老樹與野花相互調和,我感受到一種別樣的和諧。即使虎丘最上方的云巖寺塔是歪的,即使花還沒有開,即使遠處的城市高樓聳立,鋼筋水泥的質感與我身處的環境完全不符,我仍然感覺很協調。云巖寺塔下方有鑄劍池,水更加的碧綠,不知道是不是與借去了樹的顏色。池上方十米處有一座橋,從上往下俯視,讓一切變成了畫面,有一瞬間,我覺得水就在橋邊,我想跳下去,看一朵水花。天上仍然飄著雨,斜風細雨不須歸這種話,恐怕只有在這種沾衣卻不濕的雨中才可以感受得到。
池子左方有一座庭院,刻著碑文,寫著這個地方被燒毀又被重建的經歷,讀起來有些費勁,卻很有趣。往下走還有些墓,我有點忘記了,只記得是表彰貞潔的真娘墓。
我們一行又去吃了三蝦面,聽人說只有這個季節有,很鮮美,加上姜絲去腥,吃原味,口感很奇特。蝦黃蝦仁和蝦子,味道都很可以。
隨后,與本地的同學告別,我坐上了回京的高鐵,一路向北,天色變晴朗,陽光從云層中投射過來,讓人心情開朗起來。原來出行和返程的時光,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三天兩夜,我感受到的是蘇州淳樸的民情和優美的自然風貌,卻更多的想起思鄉這個詞。只有到了南方,才知道北方的太陽有多么可貴,才知道在熟悉的街道上走動有多么自由,才知道家的感覺有多么讓人抓耳撓腮。
北京下雨了,和蘇州一樣,是小雨,淅淅瀝瀝的,涼涼的。
我仿佛感覺自己又坐在了出京的火車上,不是離鄉,而是歸鄉。奇妙的鄉情是無法說明白的。我于是更羨慕水這一種來回游蕩的東西了。
至于活在城市里的孩子,哪有山和水呢,什么算是故鄉呢?不知道,只希望清涼的雨能給迷惑的心一絲清涼,填滿這種空虛。
? ? Ps:還是要感謝熱情地招待了我的同學們,雖然她們一直在點評我的攝影對焦和直男審美。然而三個美食家攝影師和一個愣頭青,也是饒有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