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在家,沒事兒時便翻翻從前的百寶箱,擺弄自己的那些寶貝兒(被我媽稱為破爛兒)。林林總總,卻全部都是暖暖的回憶。
最寶貴的,要數從前的那些信啦。記得有天上課說起寫信的話題,我問學生們,你們寫過信嗎?所有人都搖頭,我半天才感慨一句:你們太可憐啦!在我看來,寫過信的人生,是不一樣的,是更豐富的,我指的是精神上的豐富。
最早通信,應該是和我姐姐。那會兒我上初中,她在齊市讀中專,通常一個月回家一次,于是我們兩個人便寫信聯系。依稀記得第一次收到姐姐的來信,我們正在操場的體育課自由活動中,收發室的女老師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把信遞給我。那會我才上初一,姐姐也才從初中畢業。學校的老師大多知道我是她的妹妹,這要源于姐姐小學畢業升初中考試,考了全鎮第一名,當時是不小的轟動。我拿到信之后,心里竟然有些不小的激動,還故作淡定地回復周圍好奇的同學,告訴她們是我姐姐的來信之后便回到教室里去看信了。恩,只不過激動之間差點走進別人正在上課的教室里,引發一陣哄笑,好尷尬。
我們兩個人的信無非就是聊聊自己的近況,學校,同學以及說說家里的情況。回到家第一時間便向爸媽匯報,我大姐給我寫信啦,信里說了什么什么。回信的時候也順帶捎上父母的叮嚀囑咐。寫完回信之后,便去郵局買郵票貼好,把信寄出去。那會的郵資好像是三毛錢,而且還是后來漲的。那會感覺自己有信收有信寫便是有故事的人,哈哈,心里有些小驕傲呢。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等信的過程,時不時下課時便去收發室的窗前看看,經歷了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之后,在哪個不經意的課間,等來自己盼望已久的信,那種感覺怎么形容呢,有點兒像現在盼望發工資,又不完全一樣。
夏天時,中午要休很久,足夠在家睡一覺的。每每在家睡醒去學校時,媽媽都會給點零花錢買冰棍。那時,因為家里供我們姐妹讀書,當時爸爸單位效益又不怎么好,我深知爸媽的不容易,輕易不花零花錢。媽媽給的錢攢著攢著便有幾十塊,最有成就感的一次就是拿去交了報紙錢。后來還有一次,攢了二十塊錢,隨信就給姐姐寄去了。總感覺她在外地,肯定會比我需要錢。
我上初中那會兒,大家還流行交筆友,我也趕了一回時髦。向《男生女生》等雜志里都有專門的筆友信息欄,于是便從里面找了一個有眼緣的女生寫了信,我記得那個女生是廣東的,回信時說了很多,還說才拉了頭發,下次給我寄照片。當時的我,根本不懂得拉頭發就是做離子燙,不過后來忘了怎么沒有了地址自然也斷了聯系。這對于中規中矩的我而言,也算是一次壯舉呢,嘻嘻。
上了高中之后,好朋友們都主要去了兩所學校。一個是老牌高中,另一個就是我們去的高中,是一所師范學校中新成立的。當時我幾個關系要好的朋友都在一所學校,只有一個去個前者。那時,雖然在同一個縣里,但見面的時候很少,于是便常常寫信互相分享自己班級或者學校里的八卦。一直到高考結束,在家的那個夏天,我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每次都是她弟弟說她不在家。之后很久我才意識到是她沒考好不想接電話罷了。而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在聯系上已經是她專科畢業后在縣里當上老師。再見面有很多話聊,也有很多話聊不得。如今,彼此唯一的聯系,怕只是在朋友圈里點贊了。曾經關系要好到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終究還是難逃時間與空間的考驗了。而生活中,偏偏又多少人呢,從熟悉走向陌路?
我姑姑家哥哥和弟弟都曾經當過兵,尤其在那個智能手機沒有普及的年代,能夠收到家人的信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因此,我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經常給他們寫信,向他們講述家里的情況,更喜歡聽他們描述軍營里的點點滴滴。
和我寫信最多的,是我的閨蜜。初中起的好朋友,至今十多年的交情。真正地成為即使彼此好久不聯系,拿起電話就可以直奔主題,絲毫沒有任何顧慮的好姐妹。高考第一年,我覺得不理想,于是又重讀一年。她去了天津的一所工科學校。在那心力交瘁的一年,和她通信給我很多快樂和安慰。她時常便隨信帶上她的照片,和我講述大學生活,在我迷茫時給我加油鼓勁。本來我認為這段應該是寫最多的,可是反而覺得一切情誼怎么說都無法表達地淋漓盡致。
讀自己從前的日記時,總覺得那些話不像自己寫的。讀別人的來信時,便回想自己在之前的信中都寫了什么。這種感受,是翻QQ聊天記錄,是聽微信語音記錄都無法帶來的快樂,是能夠感受到時間緩緩流淌節奏的。
因此,我想起對學生說的話,我說你們可憐,是因為你們從小便接觸到智能手機,從小就接觸網絡,沒有體驗過從前寫信的那種慢生活。你可以說你不稀罕,但是,那種期待時的美好,那種寄信時的虔誠,那種挑選精美信紙的謹慎,那種拆信時的迫不及待,遠非智能手機所及。
從前的時光很慢,
車,馬,書信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