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我一樣,有時候,冷漠到感覺身邊的人全離開也無所謂,有時候,又感覺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孤獨,以及迷茫。
我曾經崩潰到大哭,無比殘忍地告訴那個一直很疼愛我的老哥說:“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活著,那么的沒有意義?!?/p>
我也有冷靜的時候,冷靜地告訴我親愛的媽媽:“不要逼我,我會跳樓的?!彼敃r直接打斷了我的話,語句冷得像塊冰,又硬得像塊石頭。
我側頭看著她,看著路燈灑下的昏黃的光,將她本就分明的棱角照得更加堅硬,她的眼睛不看我,一直不看我。
我不斷地說“真的”,來試圖證明自己的嚴肅,而她什么話也沒說。她的眼睛不看我,一直不看我。
后來老哥強壓著怒氣和我說:“你為什么這么不懂事!你知道媽媽和我說你想跳樓的時候她多么慌張嗎!她一直和我說怎么辦怎么辦??!”
我感覺心晃了一下,但那感覺稍縱即逝。
我就是個桃花樹下埋下酒壇的人,那些記憶釀的酒,一直被我忘卻在生活的地下。
直到,這年的春天來了,桃花開了。
我是不再那么幼稚地出現那些想法,我是長大了很多。可芯子里的我有些東西根本沒變,我很清楚。比如,無比的懦弱。
我不敢與人爭吵,我總是保持著長久的沉默,什么都留在心里。
可隔壁那個叛逆的男孩告訴我:“爭吵并不可怕啊,只要能達到溝通,讓我爸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覺得就很值,哪怕挨打挨罵。“
“不溝通才可怕?!?/p>
這句話像個魔咒。
忘了當時飯桌上媽媽說什么了,只記得我壓著點點膽怯和她說我壓在心里幾年的話:“你根本沒管我啊,你一直顧著哥哥,等他買房了,結婚了,有孩子了,才來管我!”
她的聲音一下子拔高:”我怎么沒管你!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什么!”
我沒說話,我只想離開。她看著我,聲音再尖銳不起來了,那么、那么無力地告訴了我在飯桌上的最后一句話——
“你這個白眼狼。”
她的眼淚,掉下來了。
我躲在房間里。
我的眼淚,掉下來了。
我和老哥講起了這事,又和他說:“你知道嗎?你搬去新家之后,我一直沒能吃宵夜,往常可以和你說,讓你開車去街上幫我買。“
“我一次抱怨了兩句,他們說干嘛不告訴他們,他們會馬上去買啊?!?/p>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連告訴他們的想法都沒有。”我的眼淚,終是控制不住。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話語里揣著一股子的認真,他告訴我:“你知道嗎?爸爸媽媽真的都很愛你??伤麄儾粫裎覍ε诌_一樣每天說我愛你?!?/p>
“他們說不來我愛你?!?/p>
“他們有他們那一代的烙印,我們有我們這一代的習慣。但這并不代表著他們不愛我們。”
“他們那么努力工作,只為了讓我們過的更好。這就是他們愛我們的方式?!?/p>
我忽然想起那個女人總問我:“你覺得出生在這個家你幸福嗎?畢竟我們的條件比不上大伯家,我們無法給你很多?!?/p>
她故作玩笑地試探著,臉上寫著的,是我現在才看懂的卑微,愧疚,以及,濃濃的愛。或許那個問題,她更想解救的,是她自己——
一個愛比能力多太多的,卑微的,母親。
“可是啊——”他嘆了口氣,微仰起頭。
“作為孩子的我們,太容易把他們年復一年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不會去理解他們勞碌的背后究竟為了什么,而只會將目光落在眼前?!?/p>
“明明是那么好理解啊。”他看著后視鏡里的自己,輕嗤一聲。
“你說媽媽偏愛我,顧著我的家庭和孩子,可是你知道嗎,只是你沒到我這個階段而已?!?/p>
“爸媽都快五十了,還在工作,因為還有一份嫁妝等著他們去湊,那是他們女兒幸福的一份保障?!?/p>
“你的家庭和孩子,他們一樣地愛。只是你現在還沒有罷了?!?/p>
他轉頭盯著我,臉上有了笑容:“真的,我們這個家庭,真的很好很好,真的很幸福很幸福?!?/p>
“它就是最好的?!?/p>
日暮的光照進他的眼里,那光很亮很亮。
我看到,記憶里那個逃過課,被爸媽揍過無數次,也和爸媽吵過無數次的少年,正在努力地保護著這個家。
保護著,他所愛的小妹,爸和媽。
酒被我挖出來了。
很久前的一個夜里,剛洗完衣服的她和我說:“你以為我活著為誰?不就是你和你哥嗎?如果沒有你和你哥,我用不著那么辛苦。你們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而睡下的他曾為了我一句想回家,連夜奔馳,路上發生意外摔了腿。
還有那個年少的他,偷偷在我手機里留過一封信。
那信上說,你要好好的。
還有好多好多,那些平淡的、溫馨的過去,它們都一一證明著,我,從不曾被放在角落。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我一樣,長大了才開始一點點明白,那些孤獨與冷漠,只是因為我們沒看到自己被愛著。
在這世上,太多的人都很平凡。
平凡的長相,平凡的腦袋,平凡的家境,平凡的生活。
而我們普普通通,看似毫無意義的人生,其實一直都被人寵愛著,惦記著,期待著。
我還知道,那年路燈灑下的昏黃的光照在她尚年輕的臉上,有著一種暖色調。她的眼睛不看我,一直不看我,可她的心在想我,一直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