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村里出了名的能人,以前農村吃香的手藝會好些,木匠、石匠、篾匠、泥水匠更是手到擒來,樣樣精通。
依仗這些拿手手藝,加上為人勤勞吃苦,三叔一年都忙忙碌碌,難得閑下來幾天。
在那村子普遍都還是平層房、泥土房的九幾年,三叔家已經蓋起了寬敞大氣的磚樓房,屋子更是裝修的漂漂亮亮,令村里人都羨慕不已。
建起樓房后,三叔兒子小剛就結婚了,小剛長的一表人才,娶的媳婦兒更是漂亮大方,兩人郎才女貌,簡直天作之合。
轉眼過了兩三年了,小剛媳婦肚子一直沒動靜,小兩口恩恩愛愛不急,可三叔、三嬸卻急壞了,這家里可不能斷了香火,否則怎么有臉面對列祖列宗?
三嬸到處打聽,聽說鄰省有個送子觀音靈驗,帶著兒媳跋山涉水好幾天去虔誠跪拜,上香祈求要個孩子。
別說這是迷信,三嬸兒媳拜了送子觀音不久,還真就懷上了,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樂的三叔三嬸合不攏嘴,逢人就說菩薩保佑。
可還沒高興多久,這兒媳就流產了,這對三叔三嬸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差點讓兩人一蹶不振。
自從兒媳懷孕后,三嬸那是照顧的無微不至,衣食住行安排的面面俱到,可兒媳沒摔沒碰就無緣無故的流產了,這讓一家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三叔三嬸都是老實善良的人,在村里大大小小的忙幫了別人不計其數,他家出了這檔子事,村里人都跟著詫異起來,有人開始懷疑是不是三叔家風水不對。
有一天,碰巧村里李老三和三叔一起干活,酒過三巡,話題就說到了三叔家,李老三大大咧咧的告訴三叔,菩薩送來孩子,結果卻沒能生下來,怕是家里哪兒風水有問題,不讓這孩子進屋啊!
三叔細細一想,覺得這可能性極大,加上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決定找人看看,萬一就是這原因呢?
可在請誰來看這事上,三叔犯了難,十里八村的風水先生就那么幾個,他全都認識,在他看來幾個風水先生道行半斤八兩,各有人說個人好,沒誰能一枝獨秀。
這時,李老三帶著朦朧醉意勸三叔,風水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卻能關乎生死前程,子孫禍福,實在馬虎不得,人選上一定得慎之又慎。
李老三又說,老五自幼聰明,不然也不會被道士收徒,這本事學的怎么樣他不夸海口,依他所見,比起另外幾個村子還是高了一節手指的。
三叔口中點頭稱是,心中也想,李老五畢竟都是一個村一個生產隊的人,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平日里他也沒少和他打交道,想必他更會更上心,竭盡全力。
一頓推杯換盞后,三叔就敲定了人,只找李老五了。
李老三是李老五哥哥,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因家里貧窮,十五歲的李老五就拜了個道士為師,跟著打雜學藝。
七八年后,回到村子就做起了風水先生,給周圍的人看風水,擇吉日,幾年下來倒也沒出什么事,于是,大家都覺得他應該學到了些真本事。
當李老五被請到三叔家時,喝著茶就不停搖頭了,他語重心長的告訴三叔,這房子從建起那天他就覺得不對勁,可晦氣話平時又說不得,他只能憋心里,也是三叔找上了他,他才好說出來。
李老五拉著三叔到院壩外,指著上院壩的進口臺階說,三哥你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十里八村都熟悉,你有見過這么陡,這么高的臺階嗎?
李老五看三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嘆氣一聲,低聲又說,孩子個子小,臺階高了,上不來啊!
李老五這話猶如一道驚雷,讓三叔雙眼頓時一亮,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三叔心領神會,當天好酒好肉招待了李老五,臨走時,更是客客氣氣的封了一個大紅包,足足六百元。
三叔按照李老五的叮囑,請來工人不僅改了臺階,也把方位改了,院壩離大路太陡了,不做臺階上不去,右邊開個口子,沿著大路慢慢斜下去,臺階沒了,路也寬了,正合適不過。
三叔當時心里想著,這下能抱上個大胖子了吧!
也就是改好臺階一月的樣子,三叔家沒等來大胖子,兒子小剛卻出事了。
當時正是春耕的季節,那很久不用的線板被老鼠啃壞了,小剛便從電表下面接線抽水耕田,他本來就是村里的電工,這都是輕車熟路的活,哪想零線和火線破天荒的竟然會接反了,兩根線都帶上了電。
當小剛在水田里再插電時,手指竟然又挨上了插頭鐵片,當場就觸了電。
那時候也沒空開,當電路短路時會跳閘,碰巧小剛耕田的四周也沒人,當中午家里人發現時,小剛早就沒救了。
小剛就這樣觸電身亡了,一切好像都是意外,一切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最痛苦的莫過于三叔、三嬸,原本盼著要個孫子,如今卻連兒子也沒了,哀莫大于心死,三嬸一夜之間白了頭發,三叔哽咽著不哭,可接連幾天流出的都是血淚。
從那往后幾年,再難得見到三叔、三嬸開懷大笑過。
也不知道過了幾年,在三伏天的一個夜晚,三嬸從親戚家回來,途經李老五家后面時,忽然聽到一個女人開懷大笑,口中開始提及了三叔名字。
三嬸聽出了是李老三媳婦兒的聲音,于是腳步一停,就想偷聽一下她到底想說什么。
這一聽,三嬸簡直氣的瑟瑟發抖,原來,小剛的死是李老五做的局,那院壩出口根本就沒問題,是李家兩兄弟對三叔的能耐和家境心生嫉妒,于是謠言房屋風水有問題,又力薦李老五去看風水,目的就是要讓三叔家絕后。
三嬸親耳聽完了事情真相,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悲痛,一聲悲愴,放聲嚎啕大哭起來,跌跌撞撞的趕往家去。
回到家,當三叔得知真相后氣的捶胸頓足,拿著竹刀要去為死去的兒子討公道,三嬸聲淚俱下,卻還是牢牢抓住了三叔手腕。
三叔咬著牙怒火沖天,他實在想不明白,他平時一直與人為善,從不與人結怨結仇,可就因為他的能耐和家境,李家兩兄弟怎么就能心生嫉妒,怎么就下得了這絕后的毒手?
活生生的人命,就被無形扼殺,這歹毒心腸簡直令人發指。
三叔、三嬸癱坐在地上老淚縱橫,哭了整整一夜。
從那以后,三叔再沒正眼瞧過李家兩兄弟,但兩人惡毒行徑終究在村里傳開來,成了千夫所指。
尤其是李老五,敢用風水之術害人,害的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人,這讓村里所有人都心生畏懼,不僅沒人找他看風水了,走到哪兒還戳他頸梁骨。
兩人受不了所有人的歧視和言語,只能選擇外出打工逃避,兩人估計做夢也沒想到這么隱蔽的事情會敗露,還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家人說出了口,碰巧被事主聽了去。
…………
時間飛逝,轉眼這事也有十來年了,隨著時間推移,未消失的傷痛終究被歲月掩蓋,靜靜的藏在了三叔、三嬸人內心深處。
可直到有次,三叔在我家喝醉了酒卻主動提及此事,他流著淚嘮嘮叨叨,似在詢問,似在自語,他說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也不敢相信,人性怎么就能惡毒到如此程度?
酒桌上一群人沉默不語,嘆息著卻沒人能回答上來。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