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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廣民總是心不在焉,在家里也經常是說東做西的。那萍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感覺廣民一定是有事瞞著自己。直到有一天午后,她讓廣民給自己加點熱水,他直接就把杯子里原有的溫水給倒掉了,她這才開口問了。
“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啊?”
“沒啊,沒,沒呢。”
“你看你,我讓你給我加點水,你倒幫我倒掉,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最近照顧元元(小孩子的小名)太累了?”
廣民沒吭聲,重新給那萍接上了一杯熱水。
“你快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晚上都睡不好。”
看著廣民走開的背影,那萍知道,廣民一定有事情,絕不是僅僅因為休息不夠。只是,她知道,他若不講,就一定有他不講的理由。
周末的時候,東民過來吃飯。飯桌上,大伙兒都問東民關于這次高考填志愿的事情。
“我的同學們都想報廣州的大學,但我想報北京的,我想去首都看看。”
“還是別太遠了,這回來一趟多不方便。”國蘭說道。
“大嫂,北京也不遠,我寒暑假都能回來的。”東民稍顯自信地對著國蘭說。
“現在還是得好好學習,這成績一好,想報哪都行。行了,快吃飯吧。”大民對著東民啰嗦了一句。
這時候,廣民和那萍的眼光有了交會,只一會兒后廣民又把眼神埋進碗里。兩人需要一次對話。
當天夜里,廣民終于對那萍開了口。
“萍,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也沒有很遠,就東莞,大概半年吧,就是秋貴那廠,需要我去那邊給他弄那些進口設備。”廣民有點兒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和那萍講了。
那萍反應很平靜,在廣民講完之后,她說:“廣民,我覺得你現在對我說了這番話,你自己心里應該也有了答案。從我和元元來講,我當然是希望你能留在我們身邊陪我們的。但是,我不能這樣自私,這也不是我當初喜歡你的理由。我希望你能開心,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能讓你和我結婚之后就只有柴米油鹽了。即使這是生活之本,但它畢竟不是全部。不管你做什么決定,你要始終知道,我們是一直在你身邊的。”
那天夜里,他們聊了很多。廣民心里明白,對于一個遠嫁他鄉的姑娘,追隨就意味著放棄,放棄她那熟悉的風景和腳下的土地;而對于一個人妻人母來說,支持也意味著放棄,放棄她那應有的陪伴和心中的眷戀。此刻,廣民心里只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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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過后,廣民動身前往東莞。秋貴已在兩周前先過去了。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廣民還是有很復雜的情緒。這個車站,他來過多少次,一次離開就帶著一次回來,然而這一次離開,他卻感覺十分漫長,如溪水,如車輪,滾動不息。
廣民離開之后,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務就全落在大民和國蘭身上了。大民每天早出晚歸做工,想的是家里日益增加的開支。國蘭除了每天幫著那萍照顧元元,其余時間就爭取到廠里做點繡花。一時之間,整個家庭越顯拮據。看到大哥大嫂每天忙得團團轉,那萍也主動提出要做點事情。
“不行,你現在的頭等大事就是要養好身子和照顧好元元,其他事情你都不要操心了。”國蘭拒絕了那萍提出要出去做工的要求。
“可是。”
“別想這些了,廣民出去前不也拿了些錢么,夠花的。”大民也對那萍這么說。
雖然大民和國蘭嘴上不說,只不過那萍也清楚整個家庭的情況。她始終不想看到大哥大嫂這樣又忙里又忙外,于是她提出,家里的事情還是由她來吧,她也能自己照顧好元元,這樣子國蘭也能專心到廠里做工。雖然國蘭還是說不行,但在那萍的堅持下,這個家庭還是重新做了一次分工,由那萍打理起家里面的事務,她也真正擔當起了一個家庭婦女的角色。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白開水的時候,日復一日,波瀾不驚般從不改變。那萍曾在市場徘徊,就想著如何將一張100塊撕成兩張來用,曾在夜里哄完元元入睡后想著廣民時濕潤了眼眶,也曾在院子中央晾曬完衣裳后享受這陽光灑滿全身時片刻的安寧。這一切,恍惚間成了她生活的全部,也是她極為日常的生活寫照。
有時候她也在想,自己也曾有詩和遠方的想象,只是高樓阻斷了夢想,現實代理了希冀。原來,每一種婚姻,都不止有美好的愛情;每一種生活,都不止有閃爍的幸福,而每一種遠方,更不止有如詩的想象。那萍在想,自己這一步遠方,仍有太多酸甜苦辣需要去品嘗,還好,攙著她的手的,是廣民。
想到這里,她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