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別

文/張綠茵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多少人認可愛情無價,又有多少人同意親情不負,在愛情與親情間,并無差別,因為有愛,一切皆是值得!

擠上公交車,埋沒在擁擠早高峰里,小麗松了一口氣,北方冬天室外零下十幾度,她一身職業裝外套著羽絨服,依舊冷得搓手。公交車上開暖風又人擠人,反而很暖和,就是空氣里夾雜煙味和說不清的味道,有點難聞。

小麗熟練拉上口罩,打開音樂,耳機里是躁動搖滾,小麗一張娃娃臉沉浸其中,表情淡然,反差感十足。就如小麗這個人,看上去是健身房前臺,實際上是一名優秀搏擊教練,在女子防身術這塊必須翹起大拇指。

來到會館開早會,同事們調侃她,“麗麗,又扮演都市麗人、職場白領了!這是又交男朋友了吧,哈哈哈。”

小麗也無奈,家里覺得女搏擊教練不好找對象,非讓小麗說自己在干前臺,所以她不得不進入角色,天天穿職業裝上班,這也是同事們的笑料,每次都要調侃一下。

今天預約顧客很特別,是個三十多歲姐姐,她戴著墨鏡,北方冬天陽光并不刺眼,戴墨鏡很奇怪。

或許小麗看上去人畜無害,或許是壓抑太久。姐姐帶著哭腔開口:“今年是我做家庭婦女第二年,之前老公總和顏悅色,特別溫和。現在他嫌我不賺錢,還動手打我。”

姐姐摘下墨鏡,眼眶烏青。

她繼續說:“我有一對雙胞胎兒子,為了孩子不可能離婚,我就想學點功夫反殺他,被家暴這件事太憋屈,我以為他愛我,他居然打女人,這個畜生,我必須教訓他!”

小麗聽了義憤填膺,她給姐姐私教課打了八折,寧愿少賺一點也要教訓渣男。

還有半個月過年,小麗二姨又給她安排了相親對象,沒辦法,小麗二姨就是當地媒婆,生怕自己外甥女不結婚影響她媒人聲譽,幾乎每個月都會給小麗提一個新人。

小麗畫上精致妝容,踩著細高跟,一身職業裝,拎著名牌包來到一家連鎖咖啡店。

男方早就等在那邊,是個高瘦細狗,染著茶色頭發,休閑打扮,坐下還能嗅到男人身上好聞古龍水味道,是小麗喜歡的那種精致男人。

“我叫劉波,初次見面,給你帶了禮物。”男人從包里拿出一朵包裝好的金箔玫瑰,遞給小麗。

“這太貴重了。”小麗馬上拒絕。

“黃金延展性非常強,花并不值錢,但可以一直保存,就像我向往那種愛情,不會枯萎,一路綻放。”劉波微笑解釋,言語間唇邊還有小小梨渦,小麗動心了。

兩個人聊起音樂,小麗對搖滾樂手頗為了解,劉波也是同好,甚至他有自己樂隊,兩個人喝完咖啡又去吃了健康減脂餐,吃完飯劉波帶小麗去看他們樂隊排練,劉波聲線低沉,和音特別有魅力,一切很完美,類似一見鐘情。只是小麗職業是個問題,她在劉波這兒還是健身房前臺。

于盼盼今年三十二歲,三十歲生下雙胞胎兒子,丈夫事業有成,生孩子后她順理成章當了家庭主婦,她以為自己很幸福,并且能一直幸福。

直到有一天,丈夫應酬回來,一身酒氣,于盼盼推他去浴室沖澡,被他拒絕。

于盼盼一手拎著浴巾,另一只手拉著老公,不讓他直接睡覺。

“走,洗個澡,舒舒服服睡覺多好。”于盼盼語氣里還帶著一絲撒嬌討好。

丈夫突然反手拉住于盼盼,一拳砸在她臉上,疼痛、難以置信,于盼盼從來不知道,一直只有電視劇里才有的家暴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拳之后,丈夫推倒于盼盼,對著她一陣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嚷嚷:“你分毛不賺,吃老子喝老子還敢嫌棄老子,我打死你。”

男人打累了,帶著發泄后釋放愉悅,倒頭睡了。

于盼盼艱難爬起來,身上已經有了一塊塊淤青,眼眶更是腫起來,她坐在地上,低聲抽泣。

這是她第一次挨打,她想過離婚,可放不下孩子,她沒有收入,不知道能不能養活自己。

然而家暴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于盼盼丈夫每次喝醉酒回來都會揪住她,不分青紅皂白家暴她,大多時候都沒有理由,就是單純想揍她。

大半年過去,于盼盼鼓足勇氣去了有搏擊課程的健身房,她選了一位女教練。

以暴制暴不是最佳選擇,但一定是最解氣選擇。

汗水會帶來收獲,半年后于盼盼第一次擋住丈夫揮來那一拳,并迅速對著他下半身飛起一腳,丈夫倒地后,失去戰斗力。

于盼盼從廚房拎起家里搟面杖對著丈夫一陣揮舞,聽見丈夫疼得喊叫,她心氣順了,打人真的很釋放,于盼盼表示自己學會了,好一段時間丈夫再也不敢打她,但她沒有停止搏擊課程,也和教練小麗成了閨蜜。

兩個女生逛街購物,奶茶小點心。

小麗滿腹心事,“盼盼姐,你說我是不是該跟劉波坦白一下職業?”

于盼盼一邊嚼珍珠一邊回應:“我不建議你說,婚姻都一個樣,湊合著過,沒有什么坦誠必要,你領完證再告訴他,不服就揍,反正你是專業的!”

小麗驚得目瞪口呆,她感慨道:“盼盼姐,你這是打老公上癮了,好好日子咱們和諧著過多好。”

于盼盼不屑開口:“男人,你對他越好他越沒分寸,想和諧就得拿住他!”

小麗對于盼盼一番說辭不認可但尊重,一個女人被家暴過,你還能指望她相信愛情嗎!

這天傍晚,劉波牽著小麗在街上閑逛,想抄近路去一家蒼蠅小館打卡,不出意外被幾個黃毛攔住了。

“哥,你給我二百塊錢唄,我們餓一天了。”其中一個黃毛眼神真摯,法治社會,搶劫看上去都變得很文明。

劉波掏出錢包,從里面扒拉現金。他問:“一百五夠不夠?現在沒幾個人用現金。”

黃毛們爽快拿到錢后立刻變臉,對著小麗毛手毛腳。小麗內心感慨,“我還是高估了法制社會,能搶劫的混混能文明到哪去!”

劉波把小麗護在身后,他纖瘦模樣戰斗力完全不行,被黃毛一扯差點摔倒,小麗都沒眼看。

最后,小麗不得不出手,以一對三,完勝。

劉波在打斗上沒起作用,但他報警及時。警察來時,幾個黃毛已經被制服。

小麗尷尬站在一邊,劉波化身迷弟,給警察展示自己女朋友是武林高手。

沒想到,一直壓在心頭那件馬甲掉了,小情侶關系反而更近了。

于盼盼跟丈夫回老家過年,幾個村里親戚把她堵在廂房,她打老公被婆婆知道了,這幾個大姨是婆婆請來準備以暴制暴的幫手。

于盼盼哪能跟老太太動手,但她也沒準備靜靜挨打。農村沒有秘密,不缺八卦,于盼盼靈機一動,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她默默坐上炕沿,假裝拍著大腿,大聲哭喊:“我打我老公,你們就看見我打他,我為什么打他?他在外面染了臟病,要不是因為兩個兒子,我能跟他過!他去吃飯你們把碗筷都洗干凈了嗎?那個病傳染,治不好。我婆婆歲數大了,我不刺激她,我心里苦啊!”

于盼盼一番聲淚俱下,大姨們都很同情,電視劇里常演,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就容易得病,她們也不張羅教訓于盼盼了,都趕回家去教育自家男人,順便八卦一下于盼盼丈夫得臟病了。

等第二天于盼盼丈夫拎著禮物走親戚時,他有病已經傳開了,大伙都盡量和他保持距離,最可笑是連他親媽都信了。現在老婆婆對于盼盼百依百順,生怕她跟兒子離婚。

于盼盼丈夫就這樣度過春節假期,大年初三,他就帶著妻子兒子返城了。

媳婦那一波操作,他一點不意外,自從媳婦打自己越來越狠,他就越來越后悔,如果沒有自己先酒后家暴,他們一家其實很辛福,那時候肆無忌憚不過是篤定于盼盼不敢離開他。

世上沒有后悔藥,于盼盼拉著小麗在酒吧買醉。她眼神迷茫,對于小麗沉浸在愛情里幸福里,她既羨慕又不屑,曾幾何時,自己也幸福過,現在還不就那樣。愛情,總會輸給時間。

于盼盼醉醺醺回家,丈夫也剛進門。

兩個人相對無言,于盼盼心里委屈,她走進廚房拎起炒鍋,揮舞著沖向丈夫,男人也早有防備,從床底下抽出藏好的棒球棍。

一番打斗,還是于盼盼略勝一籌,可她更難過了,一個家硬生生過成戰場。

清早起來,于盼盼丈夫居然提前做了早餐,是普通稀粥和煎蛋,配上一碟咸菜,很是開胃。

于盼盼坐在餐桌前享受早餐,外面晨光正好,她升起一絲還能回到過去的希望。

一碗粥喝完,于盼盼有些困,她被丈夫扶到沙發里,然后就徹底失去意識。

醒來時丈夫坐在面前,洋洋得意甩出一沓照片。

“你看我攝影技術怎么樣?你屁股上痦子我都拍清楚了,以后你再對我動手,我就把照片發網上,你都造謠我有病,我只能說你淫蕩,大不了一起完蛋!”

于盼盼低下頭,她終于下了決心。

“老公,我們離婚吧。”說完這句話,于盼盼仿佛卸下重擔。

她苦笑著說:“我們倆回不去了,打來打去有什么意思!孩子歸我,你出撫養費,過幾年孩子大一點兒,我也去找個工作,撫養費你就可以少給一些,我們終歸相愛過,現在好聚好散吧。”

男人被嚇到了,他想過一輩子怨偶,互相仇視,可為了兒子們,他就算挨打都沒想過離婚。

良久,男人收起照片,也冷靜下來,他留下一句:“離婚可以,孩子給你,房子歸我,存款一人一半,撫養費我只負責公立院校學費。”

于盼盼知道男人自私,可沒想到這么狠心。

她才知道自己曾經愛上一個什么東西。

“是呀,國家九年制義務教育,小學、初中,學校壓根沒學費,公立高中學費也不高,所謂負擔公立院校學費就像個笑話,不如直說拒絕支付撫養費。”

有的人看清了也就看輕了,于盼盼對于離婚愈加堅定。

小麗把家里舊院子收拾干凈,以后這就是自己和劉波的家,順便廂房也重新裝修,于盼盼辦完離婚手續也準備帶著兒子們搬過來,房租小麗給打了八折,房子雖舊,但院子大,小麗托工人師傅在院子里搭了秋千和滑梯,現在給雙胞胎玩,以后她自己孩子也能玩。

小麗幻想著婚禮和還沒懷上的小孩子,整個人都溫柔許多。

房子入住那天,于盼盼早早把孩子們哄睡,和劉波小麗一起喝著小酒慶祝喬遷。

可能是因為奶過孩子,于盼盼身材格外惹火,她一身并不暴露的家居服依舊把曲線勾勒很好。

劉波三分醉,他控制不住偷偷觀察于盼盼,不同于小麗身上都是腱子肉,手感結實,于盼盼更豐腴。

“捏上去手感會很好吧!”劉波一邊想一邊恨不得抬手扇自己耳光,“惦記小麗閨蜜,自己還算是男人?”

可荷爾蒙比思想誠實,劉波還是有意無意關注于盼盼,平時買零食也會給于盼盼帶份,小麗很感動,覺得劉波愛屋及烏,自己遇見真愛了。

小麗最近接了幾節九點后晚課,上完課回家差不多凌晨一點多。

那天于盼盼沖完澡,裹著浴巾走回房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劉波應該去接小麗了。趁家里沒人,于盼盼窩在沙發里偷偷看顏色片,她是成年人,還結過婚,有些事不言而喻。

她正看得沉醉,劉波無聲無息走進來,從身后摟住于盼盼,一切發生了,不合情理卻很真實。

結束后,劉波拎著褲子跑回自己房間,沒有溫存只有后悔。

他跪在地上,用拳頭砸自己頭,廂房里于盼盼也在收拾行李,就算和外面野男人發生關系也好過跟劉波,她對小麗愧疚,對自己行為不恥。

凌晨小麗回到家,劉波一臉憔悴,滿地煙頭。

小麗以為劉波遇見事了,突然失控成這樣,她從柜子里翻出一張存折,塞到劉波手里。有些羞澀地說:“你缺錢就先用這個,我收入不錯,可以養活我們倆。”

劉波一把摟住小麗,真心懺悔,這個姑娘太善良,自己怎么就做出這種事。

劉波拿了小麗存折加上自己存款買了一套離小麗工作地很近的精裝房,他幾番勸說,小麗才同意搬家。

于盼盼把兩歲雙胞胎送到幼兒園,自己找了份賣酒工作。

這份工作收入高就是需要天天喝到半夜,又總能遇上占便宜顧客,天天見各種男人,于盼盼總會和劉波對比,好像哪個男人都比不上他。

于盼盼有時覺得可笑,“我居然愛上個一夜情對象,還是閨蜜未婚夫,明明私下從不見面,還能越來越愛,這個世界瘋了!”

劉波幾次在意亂情迷時喊了“盼盼”,小麗第三次聽見后,一把推開劉波,氣得發抖。

“盼盼是誰?”小麗裹上睡袍生氣地問。

劉波快崩潰了,于盼盼好像總在他眼前晃,他日思夜想,如今他破罐子破摔,“于盼盼,我喜歡于盼盼,我快要受不了了!小麗,我要跟你分開,我是人渣,不配你喜歡。”

劉波三兩下套上衣服,飛奔出去,他甚至沒有穿鞋,就光著腳,一路狂奔。

他在路口站著,紅燈亮起,他像是要享受死亡前最后一刻,張開雙手迎著路過卡車跑過去。

卡車司機一個急剎車停下車,伸出頭開始罵臟話,把劉波家男女老少都問候一遍。

還是一個好心大爺指著劉波對司機說:“這天光著腳衣衫不整出來的能是正常人?他八成是腦子壞了。”

司機雖然嘴巴臭,但人不錯,聯系了民警和救護車。

一群人圍著劉波指指點點。劉波受不了這個刺激,想跑,被人群攔下了。

一個小姐姐溫柔猜測道:“你是受情傷了嗎?”

劉波抬頭:“我愛上女朋友閨蜜了,不能自拔,我對不起女朋友,我想死。”

小姐姐走近劉波,給他披上一件外套。

“你不必自責,愛上閨蜜也可以坦白認錯,和女朋友分手,不需要因此輕生,都是成年人,情不自禁也不是你本心,不需要按圣賢要求自己。”

風聲、人聲,小姐姐的話,群眾也紛紛勸他。劉波感受到陌生人關心,終于冷靜下來。

警察到了,把他帶去派出所,教育一番才聯系他家人。

劉波跟著母親回家,一路上母親不停啰嗦,后怕不已,連帶對小麗也有埋怨:“我就覺得小麗不溫柔,還是個什么搏擊教練,以后你受委屈怎么辦?打不過,說不過。你趁現在趕快跟她分了吧!”

劉波不語,默默聽著,有了自己打算。

一個午后 劉波跟小麗去了房產中介,把兩人名下那套房過給小麗,小麗則需要補償劉波一筆錢,兩個人分手都很平靜。

劉波沒有第一時間聯系于盼盼,他收拾行李去青城山散心,劉波從小對道教很感興趣,想用傳統文化熏陶一下自己。

他想不通,不過是愛情來過又走了,人的體重都會不時變化,為什么愛情不能變呢?

那天春風拂面,柳絮紛飛,于盼盼把雙胞胎送到鄉下爺爺奶奶家,老人們想孫子,非要帶幾天,她也在前婆婆家住了一宿,直到雙胞胎適應。

第二天從農村返城,于盼盼難得起了大早,在大巴車上她輕輕挽起秀發,想換個舒服姿勢補個覺。

于盼盼很美,她閉著眼睛,露出雪白頸子,幾縷秀發垂下,遮住額頭。一身休閑打扮反而更讓人覺得歲月靜好。

一雙眼睛從角落里盯上她,帶著欲望和深深惡意。

華燈初上,于盼盼照例去店家推銷酒水,一襲粉色長裙,勾勒傲人曲線,現在她有不少固定客人,收入頗高。

凌晨下班,于盼盼隨手叫了出租車,報上地址,她慵懶窩在座椅里,迷迷糊糊過了很久。

出租車停在護城河邊,司機摘下口罩,一雙眼睛渾濁尖利,他把于盼盼從車上扯下來。

于盼盼被毛巾塞住嘴,只能發出嗚嗚聲。

男人敢把臉露出來就是沒給于盼盼活路,畢竟以現在技術,露臉就相當于告訴警察自己是誰。

于盼盼用眼神祈求,甚至跪在地上磕頭,男人不為所動,他掏出小刀,割開于盼盼裙擺,一點點享受于盼盼的絕望。

夜很長,沒人能感同身受于盼盼最后那段時間受到怎樣折磨,直到晨練老人發現于盼盼尸體浮在水面,她短暫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小麗第一時間知道于盼盼死訊,她是于盼盼房東,于盼盼緊急聯絡人留的她手機號。

小麗恨過于盼盼,但沒想過要她死,她還有兩個兒子嗷嗷待哺,也是一件慘事。

警察聯系上于盼盼家人已經是一周后,只來了一個中年婦女,她一臉晦氣,只忙于收拾于盼盼生前遺物,幾個名牌包包讓她終于有笑臉,可輪到葬禮,她就不吭聲了。

她只是于盼盼表姨,別人都不愿意來沾這晦氣,她才勉強來看看,多少得點東西,但并不想付出一分錢。

小麗試著聯系劉波,于盼盼走了,劉波這個愛慕者是應該來看看。

劉波在山里呼吸新鮮空氣,跟道長學習辟谷,整個人肉眼可見活潑很多。

小麗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他都沒接。既然沒辦法在一起,就不要多糾纏,他還沉浸在想和于盼盼即將開始一段新感情,卻錯過她葬禮。

小麗帶著于盼盼前夫和不情不愿的表姨站在于盼盼墓前,前夫為了兒子將來有地方祭拜母親才愿意拿一半公墓錢,另一半表姨拒絕支付,還是小麗站出來承擔了。

“你是個好姑娘!”幾天相處,連表姨都忍不住感慨:“盼盼交了個好朋友!”

小麗本來很痛苦,可于盼盼意外沒了。她反而冷靜下來,人都沒了,還計較什么!

小麗報名參加省內女子格斗賽,她想有一個新開始,就算再也不想輕易戀愛,也要好好過日子。

劉波風塵仆仆趕到于盼盼墓前,他沒想到在山上和母親第一通電話就聽說于盼盼死了。他連夜下山,把修行撇下。

劉波接受不了現實,他租了小麗家院子,就住于盼盼之前那間,整日里閉門不出,一心回味和于盼盼短暫相處。

小麗上電視了,記者問她參加比賽初衷,她舉著拳套,帶著勝利喜悅,一字一頓:“因-為-失-戀。”

記者愣了一秒,握緊話筒,開口就是教育:“年輕人不要因為沖動參加格斗這項危險競技運動,我們冠軍是經過專業訓練有多年經驗的,格斗小白,不能任性哦!”說到最后女記者還順勢撒嬌,很是嬌俏。

劉波媽媽已經著魔了,兒子天天摟著死人衣服睡死人床,不出門不工作,劉波一路品學兼優,不讓家人操心,現在連叛逆期那份一起補上了。

現在劉波媽媽天天堵小麗,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不嫌棄小麗工作,只希望兒子找個活人戀愛結婚。

小麗煩透了,老太太堵門不夠還報她課,健身房沒有拒絕客人理由。小麗咬牙答應去看看劉波。

劉波看見小麗,就沖過來要跟她聊聊于盼盼生前,幾乎事無巨細。

小麗都懵了,心想,“這就是傳說中愛情,自己這個前女友就這么沒存在感,好歹你倆綠了我!”

聊了二十分鐘,劉波對著空氣微笑,抬手示意。小麗覺得哪里不太對。

然后就聽他說:“盼盼雖然死了,但她靈魂在這兒,只有我能看見,她很歡迎你來,也感謝你原諒我們。”

小麗知道哪不對了,大白天見鬼,這是精神問題。她還是不敢相信,試著問劉波:“盼盼想兒子嗎?要不要去看看他們。”

劉波眼神里閃過嫉妒,他說:“我和盼盼會有自己小孩,明年吧,我們準備要個龍寶寶,現在盼盼這樣見小朋友不合適。”

小麗勉強贊同:“是不太合適。”

小麗在劉波再三挽留下終于在傍晚離開,路燈下小院里有一份幸福來自幻覺,小麗曾經愛過這個男人,現在她釋懷了,還有些同情他。

劉波媽媽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一輛救護車強行把兒子送到醫院。可現實總是殘酷的,劉波需要長期療養和藥物治療。

院子空了,雙胞胎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小麗偶爾去看他們,時間一年又一年,雙胞胎要上小學了而小麗也熬成大齡剩女。

是愛情太涼薄,比如劉波對她;是愛情又太深刻,比如劉波對于盼盼。

小麗抗拒愛情,只想一個人好好生活!

雪白墻壁,藍色病號服,每天吃藥,接受物理治療,不知道經過多少次無疼電抽搐,劉波漸漸遺忘那些激烈情緒,仿佛自己愛而不得是別人的一個故事,于自己再無共鳴。

于盼盼也成為劉波手上一道疤,一直在那,很丑卻不再疼痛。

劉波出院后找到一份小區保安工作,賺著以前收入零頭,還總被領導嘲笑。就算臨床痊愈他還是眼神呆滯,行為遲緩。同事給他取了個外號,“劉大傻子”,他也只是笑笑當作回應。

因為時差,美股會在國人睡覺時活躍,半夜劉波守在電腦旁,用不太靈活的手指不停交易,他需要一筆錢,去做一件事。

最近小麗在搏擊場上被新人完虐,她不停參加比賽,幾乎沒有休息,可成績隨著身體黃金期過去一路下滑,很多人勸她安心做個教練,以她現在資歷并不愁工作,沒必要每天鼻青臉腫。

她也不解釋,戴上口罩遮住臉上青紫匆匆離去。

雙胞胎躺在病床上,透析設備運轉著,兩張小臉白白嫩嫩帶著病容。一看見小麗兩道童聲甜甜喊:“干媽,我想你了。”

小麗坐在病床前,陪他們玩了一會兒。她坐在醫院走廊,開始計算,銀行卡里錢不多了,自從雙胞胎生病,他們爸爸就失聯了,爺爺奶奶也拿不出治療費用,孩子們還需要換腎,以后花錢地方太多。就算不停參加比賽,以現在的成績那點獎金也還是不夠。

小麗不是圣母,只是她看著長起來的小孩,還叫自己一聲干媽,她就不能不管。

小麗試著撥通孩子爸爸電話,這個號碼從拒接到現在已經停機,小麗放下電話,深呼吸,“只能賣房子了!”

劉波跟著房產中介走進熟悉小院,院子中間是滑梯和秋千,角落里還有一塊菜地,滿滿一架葡萄沉甸甸,小院比當年自己住進來時還漂亮,他仿佛看見于盼盼,看見小麗,看見那對可愛雙胞胎,臉上掛著呆滯笑容。

房產中介有些不耐煩,這個客人看上去智商不太夠,如果不是良好職業素養,他還真不想浪費時間。

“我買了,全款。”劉波聲音不大不小,中介小伙馬上調整情緒,熱情帶劉波走買賣流程。

簽合同時小麗和劉波多年來第一次見面,他們一個表情木訥一個眼眶烏青,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感慨時間流逝,感慨對方看上去更落魄了。

劉波建議一起吃個飯,小麗帶他去附近川菜館,以前劉波不吃辣,小麗是故意的。

劉波喝著免費茶水,看小麗大快朵頤。等她吃差不多了。

劉波問:“孩子腎源找到了嗎?”

小麗抬起頭,語氣里帶著無奈,“哪那么容易,患者多,捐獻者少,都排隊呢!”

劉波目光中閃過一絲很久沒出現的光,“別擔心,腎源馬上就有了。”

小麗琢磨一下,突然明白劉波意思。

“你就兩個腎,都捐不現實,這樣我們倆一人捐一個,你可別干傻事。”

劉波苦笑:“你覺得我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小麗無語:“你這是病沒好。”她話鋒一轉:“要么一人捐一個,要么我打救護電話送你去醫院。”

劉波太想救孩子,他無奈點頭算是答應不去做極端的事。

小麗總是擔心劉波又不想活了,這廝有前科,而且真精神病,做出點出人意料之事也算合情合理。

沒辦法,小麗每天都會給劉波打一通電話,無關愛情,她只是不放心。

換腎那天,風清日朗,小麗、劉波和雙胞胎被推進不同手術室,或許蒼天也愿意憐憫善良人們,手術很順利。

出院后在劉波邀請下,小麗帶著雙胞胎住回小院。外人眼中他們是幸福一家四口,可私下里兩個成年人間只有友誼。

小麗常常乏力,烏黑秀發間偶爾會有一根白發突兀出現。捐腎或許對劉波影響不大,但小麗是運動員,這些年身上受過不少傷。

冬天院子里積雪厚厚一層,雙胞胎穿著厚衣服像兩個小球圓圓滾滾,愉快堆雪人、打雪仗,不時發出笑聲,雙胞胎上小學后可能開始有自我意識,現在時常會鬧別扭。

這不,弟弟嫌哥哥搓雪球不夠圓,不開心了。小麗趁機把他們叫進屋,給他們換上輕便家居服。

“今天戶外時間足夠了,你們倆可以看一會兒動畫片,或者背一下古詩,干爹等會兒要考你們。”小麗看雙胞胎站在一起,互相嫌棄就覺得好笑,也沒勸他們要兄友弟恭,果然不一會兒兩個孩子又玩兒在一起,小朋友哪會記仇,尤其雙胞胎間,總是默契多于分歧。

自從和小麗一起帶雙胞胎生活,劉波心情越來越好,眼神也日漸靈活,他辭去保安工作,在家里專心做操盤手,偶爾會賠,但大體收益不錯。

冬天過去,春天還會遠嗎?

劉波開始有了想追求小麗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忘不了于盼盼,小麗在自己這里只能是第二順位,于是他想把所有財產都放在小麗名下,這樣也是一種愛的表達。

小麗拒絕了,她愛過劉波,只是那份愛已經過去,她在雙胞胎小學三年級搬離小院,開始獨居生活。

還是住在之前和劉波一起買那套公寓,小麗把家具和生活用品精簡到最少又足以應對日常的程度。

時下流行極簡主義,小麗順勢做起家居博主,在自媒體上分享日常生活,出乎意料粉絲越來越多,小麗這份副業賺得盆滿缽滿。

也遇見幾個好男人傾心自己,小麗都沒答應。見識過劉波對于盼盼要死要活的愛情,她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生活,寂寞了就去陪伴雙胞胎,她早把他們當成自己骨血,也極力盡職盡責愛他們。

小麗生活規律,早晨起來泡一杯咖啡,喝一杯蔬果汁,晨練、沖涼。

中午健康減脂餐,一份湯搭配雞胸肉蔬菜沙拉,吃完飯就去給學員上私教課。

晚餐白水煮蛋和西蘭花,十點準時上床睡覺。

這樣自律生活,小麗堅持好多年。

某一天,她路過一間炸雞小鋪,肉香仿佛飄進心頭,讓她念念不忘,就算作夢,都在吃炸雞。

一連三天,小麗想到炸雞都會口水泛濫。

一年后,小麗穿著寬松外套,臉頰都肉肉的,她舉著自拍桿,走進一家評價很不錯的自助餐。是的,現在她成了一名美食博主。每天探店吃好吃的,體態膨脹肉眼可見,但笑容也像長在她臉上,食物,總是讓人快樂。

小麗在每天吃吃吃,劉波也漸漸痊愈,他自己創業,開了一家信貸公司,工作繁忙,只能拜托小麗住回小院,照顧雙胞胎日常生活。

沒有血緣關系,這一家四口依舊幸福快樂,直到雙胞胎父親找上門,他生意出了問題,又聽說劉波賺了不少錢,直接把主意打在雙胞胎身上。

早餐店里,劉波和小麗兩口一個大肉包。

“你們給我五十萬,雙胞胎撫養權給你們。”男人打量這兩個胖子,不知道為什么上天眷顧這兩個人,讓他們賺到錢。記憶里他們一個滿身肌肉一個標準細狗,現在這副包子天下第一好吃模樣讓他很不爽。

劉波沒理他,又夾一個包子。

小麗倒是騰出嘴,“你當年棄養,我們可以告你,你就等著牢底坐穿吧!”

男人絲毫不怕:“我是雙胞胎親爹,你們還能把我送監獄去,對孩子們可影響不好,到時候我就在學校門口一站,你看他們會不會埋怨你們對他親爹太殘忍?”

這是把雙胞胎當籌碼了,小麗強忍著不揍他。但劉波忍不了,一拳砸在男人臉上。

小麗直接把手機懟臉拍攝,還解說起來。

“直播間朋友們,這就是棄養生病孩子地無良父親,他就是該打,現在想看我揍他的小伙伴們扣1。”

男人傻了,小麗居然開了直播,他沒有出名打算,而且棄養也不是好名聲,搞不好公安機關也會處理他。

男人憤憤不平起身離開,臨走前還瞪了小麗一眼。

男人走后,小麗收起手機。

劉波遞上豆漿,佩服道:“姐,你真是我親姐,居然想到開直播嚇跑他!”

小麗喝一口豆漿,不緊不慢說:“假的,真直播雙胞胎在學校受影響怎么辦?”

劉波不認同小麗對孩子過度保護,他開口反駁:“男孩子需要磨練,這點事就受不了怎么行!”

小麗不想跟他掰扯,掃碼買單,晃出早餐店。心里嘀咕,“能把談判約在包子鋪的人才,果然精神不好,我不跟患者計較。”

劉波又吃了幾個包子,才離開小店。他人到中年,小腹上一層游泳圈,依舊沒什么戰斗力,如果不是小麗跟在旁邊,他也不敢上手打人。如今打了雙胞胎渣爹,他心情不錯,甚至哼起小曲兒。

晚上雙胞胎從校車上下來,都蔫蔫的,一副不開心。

小麗摟過弟弟,問哥哥:“這是怎么了?學校里和同學鬧矛盾了?”

哥哥眼圈泛紅,哇一聲哭出來了。

弟弟縮在小麗懷里說:“壞人去學校找哥哥和我,說干爹干媽不給錢,他就告訴全校同學,我們媽媽是妓女,被嫖客殺了。”

小麗心里火騰騰上漲,劉波聽見妓女這個詞更是直接站起來。小麗怕他魔障,趕緊示意哥哥去安慰劉波。

小朋友抽泣著伸手要抱抱,劉波一秒回歸現實,抱起哥哥,開始長篇大論,生怕孩子們誤會于盼盼這個親媽。

十一

棄養是重罪,一家四口都來到法庭,男人從被告席直接被押解去拘留所。

雙胞胎一人一個拉起劉波和小麗,同時對他們喊:“爸爸!媽媽!”

小麗趕緊答應著親雙胞胎腦袋,劉波更是直接把他們連同小麗一起摟在懷里,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是幸福在現實里具像。

時間不會因為誰停滯,小麗和劉波最終也沒做成夫妻,可雙胞胎在健康成長,生活也在不斷向著更好方向,愛情誠然可貴,無私的愛更動人心弦。難得愛情,更難得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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