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思予
她是一個相信愛情的女人,她在等待千萬人之中那個她想遇見的人,在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并輕輕的對她說:“哦,你也在這里嗎?”她喜歡張愛玲,更喜歡張愛玲描寫的這種愛的意境。
情人節又到了。她是情人節前一天出生的,昨天是她三十三歲的生日,約了幾個趣味相投的朋友小聚了一下,吵吵鬧鬧的時間過得飛快,吃完飯去k歌,瘋到后半夜才到家。
目前,她還沒有結婚,關鍵是連結婚的對象也沒有。原來是有一個的,去年年底剛分手。是同學介紹的,比她大一歲,一米七六的個子,長得眉清目秀的,倒是對得起觀眾。她對這個男人沒什么感覺,兩人相處卻很融洽相敬如賓。
她知道這不是愛,他們這是抱團取暖,一個剩男和一個剩女怕落單了,拽個差不多的湊合一下而已。男人很有風度,她說什么是什么,處處遷就她,縱容她,她反倒覺得挺無趣的,有時候她會故意找茬刁難他,他也不生氣,總是想著法子哄著她。她心里知道自己這是無理取鬧,可她總希望能發生點什么可以讓自己對他更在意一些,折騰后反而更覺無趣了。
她有時想跟朋友們抱怨一下他們相處的無趣,朋友們卻不能懂她,以為她這是換著花樣秀恩愛,紛紛奚落她有幸逮到一個如此體貼入微的好男人,掉到蜜罐里了,卻身在福中不知福。后來她就再也不跟她們聊這個話題了。
有個閨蜜是懂她的,真心誠意的勸她說,這樣的男人是最好的結婚對象,千萬別弄丟了!本來她也是打算留著結婚用的,可是才談了一年多,兩家老人就開始張羅結婚的事了。她還沒準備好結婚,還沒下定決心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他也是想早點結婚的,但他更愿意尊重她的意見,聽她的安排。
兩家老人并不理會她,態度過于強硬,當時她并不是真的想分手,看著雙方父母逼婚的架勢有點囂張,說分手只是想嚇退他們,想再拖個一兩年再結婚。沒想話越說越重,事態越演越烈,最后倒下不來臺了。父母知道他們相處的挺好,年齡又這么大了,篤定他們不會分手,結果卻弄假成真的分開了。因為這件事還和父母鬧的很不愉快,春節都沒敢回老家,一個人在外地過的年。
目前,她自己一個人住在自購的三十多平的單身公寓里。她一向不喜歡和別人合住,不能接受別人的一些習慣,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一些習慣暴露在人前。工作穩定后就攢錢給自己買了這間房,小是小了點,卻也沒感覺到有什么不便之處。父母和弟弟一家人住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
一進家門,她胡亂洗了一下就上床鉆進被子蒙頭睡覺了。醒來后天已大亮,她心里一驚,猛得坐了起來,以為睡過了頭上班要遲到了呢!緩了一下才記起來,哦,今天是周日,對了,還是情人節!她斜靠著床頭的軟包發了一會兒呆,毫無起床的念頭,還好,肚子還不餓,她想,接著就又躺了下去。
她睡眼朦朧的盯著天花板,困意已消。她就是喜歡這樣無所事事的慵懶的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或發呆,直到餓的忍無可忍屈服當了肚子的奴隸。人要是不用吃飯該多好啊!她想,造物主真是搞怪,非要把一個無比輕盈自由的靈魂安放在這如此沉重舉步維艱的肉體里。接著,她會為了哄著肚子不再搗亂而起床把它喂飽。
今天是情人節,想著要一個人過心里酸酸的泛起了莫名的惆悵。想到前男友,想到這段戀情已經結束了,心里有一絲失落,更多的是欣慰。她心里是感激父母的,不是她們逼的這么急她斷然是沒有勇氣和他分手的。真要是和他過一輩子該多沒有意思啊!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需要,不是因為自己需要,而是因為父母親戚朋友的需要,人生啊!就真的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嗎?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右手捋了捋眼邊的長發,頓覺輕松起來。
大家都說他們般配,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對。她也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但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她是愛過的,如果沒有愛過也許真會把這錯當成愛了。
那甜甜的那苦苦的思念,那漫長的那焦急的等待,那不自覺的嬌羞,那分分秒秒的牽掛,那無論對方做什么卻不能恨的柔軟,那不知平時藏于何處在他面前就會顯露出來的柔情……這一切在面對他時她都沒有。愛的時候,她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內心卻如波濤洶涌的大海潮起潮落,激蕩起伏。那一刻,她有一顆跳動的心,它活著。不愛的時候,她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內心卻如一潭死水,風過之處也激不起一絲漣漪。那一刻,她的心停止了跳動,它已死。
她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不甘寂寞,偶爾在她記憶的深海里攪動一下,不定時的還會把頭探出水面張望一下的人。她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如果想打聽他的消息是可以打聽到的,但她不想打聽,就讓過去的過去吧!她說。
她很少刻意去想他,但有一些美好的小片段會突然閃現在她的腦海里。既然來了她就美美的品味一下,并不急著趕它走。
她又變成了十八歲的少女,他們并排坐在操場旁邊的梧桐樹下的石階上,每人膝上放著一本書,正津津有味的看著。這是她最喜歡的時光,午飯后同學們都在宿舍休息,他們兩個書迷會利用這半個多小時的光陰相約一起看書。有時在圖書館有時在操場邊。離高考已經越來越近了,看閑書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們更加珍惜這份時光。
她看的是《簡.愛》,當她看到簡.愛費盡周折終于又見到了羅切斯特,此時的羅切斯特已雙目失明,也失去了一條胳膊,內心充滿了矛盾,渴望又恐懼和簡.愛在一起,行為反復無常。簡.愛卻平靜勇敢的面對,終于化解他內心的傷痛并幸福生活在一起時,她感動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滾落。他從來沒見過她哭,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拿紙巾遞給她,她還沉浸在故事里,并沒用手去接,還是一顆顆的落淚。他小心翼翼地幫她擦眼淚,感覺這樣做還不夠,就用另一只手邊撫摸她的頭邊象哄小孩似的說,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她接著落了一會兒淚卻又突然破涕而笑了,她深情而激動地說,她真是太勇敢太了不起了,我這是為她高興呢。說完,她就開始給他講簡.愛的故事。他原本是看過這本書的但還是津津有味地聽著她講述。
他倆在一起的時間大多是看書,各看各的,也經常聊聊心得。偶爾他還會像變魔術一樣,從褲兜變出一些她愛吃的零食來。有一次,她看了一篇關于沈從文的文章后,就被那湘西的美撩撥的心緒不寧,特別想把他的《邊城》找出來看看,女生這邊她已找了一圈沒找到,圖書館也沒有,只好讓他幫忙去找。
他答應下來后不知誰起的頭,他們聊起唐詩,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了,越聊越起勁,還有好多想說的話沒說完上課時間就到了,只好意猶未盡的先去上課。晚自習結束后,他叫住了她,把她要找的《邊城》塞在她手里,并輕聲跟說,我胡亂寫了首打油詩,就夾在書里,有空記得看一看。說完,就各自回宿舍了。
到宿舍后,她斜靠床頭輕輕打開書,書里夾著一張作文紙,上面工工整整的四行字:
? ? ? ? ? 一句問候梧桐甜
? ? ? ? ? 生得學子書海游
? ? ? ? ?一聲關愛同心攜
? ? ? ? 世間雙燕飛連手
她粗略一看,果然是打油詩,不符合律詩的平仄韻律,沒什么深意,意境也一般。她又仔細琢磨了一下,心就砰砰砰地跳起來,多虧他想得出來,她想,居然是一首藏頭藏尾詩,“一生一世,甜游攜手”,她的名字中有個甜字,他的名字中有個游字。
他這是在向自己表白,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臉也脹得緋紅。他倆一直心心相印,但心照不宣,誰也沒點破這層關系。上次看簡.愛哭了那么久,一方面的確因為簡.愛勇敢積極的去爭取,最后終于獲得了幸福而感動,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自己深愛著他,卻一直沒有勇氣開口,作為男生的他始終也沒有主動表白而心生委曲。
他終于表白了,將來他們定會攜手一生的,她對他們幸福的未來滿是憧憬。
然后他們相約報考同一個城市同一所大學,然后她如愿以償,他因為幾分之差去了別的學校,然后他們互相通信,然后他突然就不回信了,然后聽說他戀愛了,然后他出國了,然后他在國外結婚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想著想著她的眼睛就漸漸模糊了,不知不覺睡意再次襲來,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夢鄉。夢里聽見手機的鈴聲響了,她伸手拿過來一看,是一條短信:
? ? ? ? 一句問候梧桐甜
? ? ? ? 生得學子書海游
? ? ? ? 一聲關愛同心攜
? ? ? ?世間雙燕飛連手
? ? 甜,還記得這首詩嗎?
她心理一驚,接著想,又做夢了,也許是個美夢呢!不知道今天這夢要帶我去哪兒?不管了,跟著神游一番吧!
于是,她回了一條,你是誰?怎么知道這首詩?
對方一看這短信,喜悅之情便露于言語,你真的還記得,太好了!
她想,這人是誰啊?大腦準有問題,這我還能忘?
接著,她的手機就響個不停,收到了一條又一條的短信。
她趴在被子里,一手托著下巴,瞇縫著眼看著,平靜而安詳,就像看著路邊的一朵花或是遠方的一棵樹那么自然。
我是游啊!你這么多年的情況我一直是知道的。年底知道你分手后我就回國了,我就想再見你一面。但我又不知道怎么面對你。我來北京已經三天了,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是記得的。你能記得那首詩我真高興,如果你不記得我就不會說這些話了。我現在離婚了,也是一個人。我沒想讓你原諒我,我就是想再見你一面,聽聽你說話的聲音......
十多年沒見了,實在想象不出他現在的樣子,能在夢里見一見也不錯,她想,于是她迷迷糊糊的跟他約了個見面的地點就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