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這個深秋,有一件事情木如琴挺著急的,那就是她很想讓青池老屋合歡樹下再次繁花似錦,但是她真等不了明年開春移花接木了。
? 其實,除了桂花和合歡樹以及極其常見的幾樣花,木如琴幾乎算得上是個花盲。如今,只要她一遇到問題,第一時間很自然地求助于邵華杰。木如琴真的沒有問錯人,邵華杰不吸煙不喝酒,除了喜茶,就是怡情花草了。于是,很快,邵華杰便為她種下了三色堇、金盞菊、風鈴草、桂竹香還有月見草。邵華杰對木如琴說:這些花草都不用在春天扦插移植,這個秋天種下,來年春天她的合歡樹下一定會再一次花團錦簇。木如琴是如此期待來年她的花圃,她把繁花似錦的期待寫在信中,寄給了南小溪。令她想不到的是,南小溪這一次居然提筆給她寫了一封回信。小溪在信中說:
? “親愛的阿木:我想我必須給你寫一封信了。我和你一樣期待你那花團錦簇的花圃,但是現在對于我來說,如今,這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只有一種,那就是棉花!我從來沒有如此全身心關心過一種花的一生!它的每一點變化、它的一絲一毫的成長分分秒秒牽動著我的心。如今,這種花就要把它平生最美麗最絢爛的一刻綻放給我了。我很想和你、和華杰、裴璨、老白還有老高分享。我真誠地邀請你和兄弟們來一趟新疆,和我一起見證棉花最美麗的時刻。
?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不夠勇敢的人,如同我一直以為棉花是柔軟的一樣。但是,你真的不會想到,這世界上有一種力量,會還原你連自己都不曾知道的那種剛毅和堅強,那就是寬容!當你把心放大了,一切就大了,大得你可以包容所有的委屈、背叛、磨礪和苦難。我不敢說我現在是否擁有了這種寬容,但是起碼,寬大的新疆已經賦予了我打開這種寬容的正確方式。新疆,你們非來不可。親愛的阿木,來吧,叫上我們的兄弟們,來吧,我在新疆寬厚的土地上等著你們!”
? 木如琴拿到這封信后,這一次是她等不及用手寫的方式寄信給南小溪了,她立馬給小溪發了一個信息:“小溪,你等我、讓棉花等我,不管他們去不去,我一定到!”
? 南小溪和她最美麗的棉花沒有白等,當她和安妮去機場接機的時候,兩個人的尖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因為最先出來的是木如琴,木如琴后面跟著老白、老白后面跟著邵華杰、邵華杰后面跟著居然是裴璨!出來一個,她們尖叫一聲,再出來一個,再尖叫一聲,她們完全不顧機場里旁人的側目,幾個人緊緊抱成一團。抱夠了,小溪和安妮才擦了眼淚,從莊之鴻手里接過一大捧棉花,獻給了木如琴。木如琴楞了一下,小溪向大家介紹說:“這是新疆特有的彩棉,快捧著!”木如琴歡叫著:“太漂亮了!”
? 木如琴應邀而來,南小溪已經歡欣鼓舞,但是她沒有想到木如琴能將三個兄弟都約上,這對于在職場中身任要職的他們來說實在太難得了。后來才知道裴璨原來作為市委辦領導的時候已經來過南疆慰問對口援建的江洲援疆干部,那一次剛好邵華杰也在慰問團里。老白去過烏魯木齊,沒來過南疆,木如琴是第一次踏上新疆的土地,因此,格外興奮激動。邵華杰怕她太激動,接風的宴席上,特意坐到木如琴旁邊,只要木如琴一激動,他就打趣說:“淡定、淡定!”其實,他是真的提醒木如琴淡定。但是,那一個夜晚,大家怎么能淡定得了呢?
? 新疆的夜晚來得遲,快到夜里10點鐘了,夕陽才漸漸退去光芒,西天才舍得黯淡下去。接風宴席后,南小溪讓莊之鴻帶路,讓兄弟們回賓館休息,木如琴不愿意去賓館睡覺,一定要跟小溪一起來廠里的宿舍過夜。但是,裴璨說,因為請假不方面,雙休過后,他和邵華杰就要飛回江洲,老白可以陪木如琴繼續留幾天,他們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他提議大家再到木如琴廠里去聚聚。老白說:“繼續喝酒?”小溪還沒回答,莊之鴻已經爽朗應道:“必須的!我車里有好幾箱‘奪命大烏蘇’,咱們今夜一醉方休!”老白和裴璨立馬響應,邵華杰不解地問:“這‘奪命大烏蘇’是什么?”
? 在新疆,人們把酒鬼叫做“扎巴依”。在嗜酒如命的“扎巴依”的人生信條里,不喝酒就沒有人生,不喝酒就沒有朋友。他們要喝酒就要喝個痛快,因此,這些“扎巴依”們需要一種大容量的酒來承載他們的酒量和豪情。而誕生于北疆歷史名城塔城地區的烏蘇市剛好生產這種一瓶就裝650毫升的大容量啤酒。在新疆,無論繁華城市還是邊遠村鎮,處處都有烏蘇啤酒的身影。不要說“扎巴依”,如今,烏蘇啤酒已成為新疆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幽默的新疆人送了它一個外號叫“新疆特色大綠瓶子口服液”。這種“大烏蘇”的最佳搭檔是烤肉,在夜市上,就著烤肉,一瓶又一瓶,玩命喝,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因此新疆人又贈個了它一個殺氣騰騰的名字叫“奪命大烏蘇”。
? 聽完莊之鴻一番地道的解釋,有人發出了一聲叫:“好!喝!”大家一看,原來是邵華杰在叫,哄得一聲都笑了。莊之鴻有點納悶為什么大家這么笑,南小溪悄悄對莊之鴻說:“他平時滴酒不沾的!”轉身南小溪對著大家說:“這回兒是非喝不可了!”說完,跟安妮一起去酒店的廚房打包了烤肉、烤包子、米腸子、油塔子等下酒的特色小吃,一伙人浩浩蕩蕩直開到小溪的工廠。
? 到了小溪工廠,小溪說辦公室太小,干脆到車間去喝。于是,那個夜晚,莊之鴻見證了南小溪和她的親人們在那個擺著彈花機、梳棉機、絎縫機、打包機、風機和軋車的棉花加工廠的車間里,用醇酒見證了南小溪用生命在拼搏的財富夢想,見證了他們的深情厚誼。
? 而這一個夜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見識了從來不喝酒的邵華杰居然開口喝酒了!喝著喝著,第一個倒的是白沙甌,但是,沒有多久,他的酒居然又醒回來了。莊之鴻說,新疆的大烏蘇遇到不同的人,喝到最后會分成兩層境界:一種是直接喝倒的,那是第一層境界,叫“奪命大烏蘇”,而另一種,喝了倒了,晃蕩來晃蕩去,醒了又喝,始終在清醒與眩暈之間晃蕩,那酒,就如同一個美人酥軟了飲者的心,那叫“銷魂大烏蘇”。裴璨說:“這個時候,老白是平生最銷魂也是境界最高的時候?!闭f得大家又笑得前仰后合。
? 在邵華杰突如其來的開喝和白沙甌至高無上的“銷魂”中,看著眼前不斷為長輩們倒酒的安妮,木如琴忽然有點傷神,那一刻,她想起了許江心,想起了高秦明。那遙在大洋彼岸的許江心和在高墻內的高秦明要是知道這個夜晚的醇酒和豪飲,他們會作何想法呢?木如琴想,人生在世,總會品嘗到兩種特別強烈的感情,那就是愛和恨。正如眼前這“大烏蘇”,第一種是“奪命”、是恨。另一種就如這“銷魂大烏蘇”,愛之深方恨之切,這種讓人又愛又恨的復雜情感大概也只有一醉方休才解憂愁。而此刻,木如琴多么希望她與南小溪和許江心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些愛與恨,此刻,她的所愿就是這幾個字:“滿堂飲酒,無人獨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