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像個在警察局接受盤問的罪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導致皆大歡喜。
然后她提到了愛,這個我很痛快地回答了她,有這么回事。接著她沉默了,意思很明顯,倒要看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當時我還很年輕,不想太卑鄙,于是答應了她。其實我蠻可以給她講一番道理的:一個人在餐館里夸贊一道菜可口并不是說他想留下來當廚師。
━═┈━═┈━═┈━═
其實我沒什么重要的事,她打電話來時我正在看《人民日報》上一篇艱澀的理論文章。我只是不想給我的上司一個自我滿足的機會。我剛接電話露出要出去的意思,他就在一邊搔首弄姿,把自己搞得莊嚴一些,只待我去請假,為難半天,斟吟半天,最后作體貼開明狀鬼鬼祟祟地批準我——寧肯混到下班!
━═┈━═┈━═┈━═
就像童話中兩個貪心的人挖地下的財寶,結果挖出一個人的骸骨,雖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種了樹,栽了花,但兩個人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底下埋的是什么。看見樹,看見花,想的卻是地下的那具骸骨。
━═┈━═┈━═┈━═
我對他絮叨我的感情,這感情就像一封地址不詳的信,屢投屢誤,無論是掛號還是專遞,最后總是又退回發信人的手中。
━═┈━═┈━═┈━═
“不是!”我直接大聲道,“我覺得你在思想上太關心我了!都快把我關心瘋了!一天到晚就怕我不愛你,盯賊似的盯著我思想上的一舉一動。稍有情緒變化,就疑慮重重,捕風捉影,旁敲側擊,公然發難,窮原竟委,醍醐灌頂,寸草不生,一網打盡。杜小姐,你不是對我不好,你是對我太好了!你對我好得簡直我粉身碎骨無以回報,而你又不是一個不要求回報的人!”
“我沒聽明白,你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
“夸你呢!說你好!你對我情重如山而我使盡渾身解數也只能是高山仰止。你對我的‘好’給我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不客氣地講,你用你的‘愛’就像人們用道德殺寡婦一樣奴役了我!我那么在乎每天下班回來能捏著小酒盅啃豬蹄子你坐在旁邊含情脈脈地望著我?我那么在乎冬穿皮夏穿紗那么在乎被窩里有個熱身子?我向往的是想心所想,為心所為,不賠不賺,平安周到。”
━═┈━═┈━═┈━═
那天風很大,街上的人都被刮得騰云駕霧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