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初中生活在初二下學期以前還是發展很正常。她11周歲半上的初中,在班級學生年齡里處于中游。智力發展比多數男孩子超前,我們做父母的又給了她充分的學習選擇權,所以她的知識視野相對寬,思考的獨立性也逐步完善。
考慮到獨生女兒比較孤獨,我們經常鼓勵女兒帶同學來家里玩。她的閨蜜叫文文,和女兒一樣,她媽媽和我愛人一個單位,在醫學院從事基礎醫療教學及管理。雖然我平時工作特別累,可到孩子們聚會的時候我還是很賣力氣。幫他們買些吃的東西,選好書,有些時候也為她們設計一些游戲和競賽。
更多時候,我在傾聽。聽她們講各自的老師,夸自己的老師優秀,也炫耀自己的優秀,介紹自己喜歡的飛輪海,講中國與美國的區別。經常參加聚會的同學都是女孩,她們的彬彬有禮,她們的歌聲,她們對長大的渴望總是持久的蕩漾在我們的房子里。
其實這里面有個奇怪的現象,我發現這十幾個孩子里面只有一個初中班級的女孩子,叫做琳琳。幾乎都是小學時候的小伙伴。一方面,我覺得這不利于女兒交到更多的好朋友,交往的狹窄造成認識上的局限;另外一個就是女兒現在的班級同學關系不是很健康。
孩子在初中生活里學會交往應該是成長必修課,要把它做為重要的學習內容呢。我在與女兒的閑談中了解到:她們班級的班主任很討厭女同學們在一起玩,說她們會帶壞男孩子們。學習好才是王道,同學交往沒有任何意義。
我在內心對老師的教育觀念發生了質疑,但也必須壓在心里。因為孩子必須信任和崇拜自己的老師,他才能夠愛上老師教的學科,也才能去快樂地貫徹老師的要求。如果沒有大的原則性錯誤,孩子們按著老師的要求去做,學習容易,孩子學習的幸福感也會增強。
初二下學期女兒的青春期電閃雷鳴般的來了。個子172cm,給我起了外號“胖妮”;不允許我給她買衣服了,自己要去選購;去哪個城市、哪個國家旅游都得她來做方案;同情心泛濫 ,給得了癌癥的英語老師每天上網選課件備課;每天出門前必須洗頭;掛在嘴邊的話是你們都聽我說。
那時女兒與我的沖突會經常發生,青春期的女兒與母親就是天敵。我們的父母心會覺得自己很失敗,她們不尊重我們了,變得像個壞孩子。父母這時候往往處于事業發展的高壓力期,脾氣急躁。我這個時候在省重點中學做成了資深業務副校長,處于高壓力、高期待、高折磨時期,把自己的愛全部獻給了學校與學生,或者說是獻給了高考。回到家經常卸下面具,有些時候面目猙獰,方法簡單。
教師的子女多數是不幸的,別人以為我們會回家耐心輔導孩子。而我們的日常是:耐心的教別人家孩子,拿別人家所有優秀孩子的優點來挑剔自己的孩子,對孩子學習上遇到的所有問題又氣又煩,這么簡單都不會。
女兒在初二的下學期 ,我遇上全市文化立校“運動”,我們學校校長工作熱情無限高漲,我做為副校長被拉著做學校文化,每天追著老師后面要各種文字與畫面設計。除了完成正常有關高考工作外,我還多了許多身份,廣告創意總監、攝像、編導、公關,現在想想都做惡夢。夢到自己上墻的東西被檢查出錯別字。這些本該在日常教學生活中慢慢積累的東西,疾風暴雨式制成,所以我認為那不是文化。只是一墻不會說話的文字。
女兒的成長關鍵時候,我總是因為工作忙碌而缺席。并且經常因為自己在工作中受到的委屈回家遷怒孩子。我明顯感覺到,女兒不喜歡我、怕我了。這就是我們許多公辦熱點學校的縮影。他們的朝令夕改的課堂教學模式變革,他們對服從領導者的偏愛,他們無知者無畏的改革創新,眼中根本就沒有學習。為了中考重復的大量的做題,最終在反復打磨中磨平了學生的學習興趣。
這樣的社會大環境讓家長的心傷痕累累,回到家那里還有耐心與寬容。非常幸運的是,我愛人開始主動放棄自己的追求,安心照顧孩子。讓孩子焦慮與躁動的青春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孩子開始糾結于一些人際關系,戴著有色眼鏡看世界:比如班級里老師不公平偏向男同學了,某學科老師上課貶損其他學校老師一節課了,某學科老師上課總講閑話同學們都不喜歡她了,某老師買了件貂皮上課都穿著了,學校大廳的柱子塌陷是豆腐渣工程等等。
我意識到,女兒的學校, 女兒所在的班級價值觀有偏差。或者說與我們對孩子教育的方向有矛盾。該如何抉擇呢?家長這個時候真的陷入了兩難。不能完全否定孩子,因為她的世界觀正在形成,我們不能用當下錯誤的價值觀來為將來的成年人做引領;不能任她自由發展,以她尚不成熟的眼光去看世界 ,世界都是黑色的。
我讓她來解析,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我在孩子房間里找書法家寫了“醉墨”二字,提醒她不忘學習的初心。
爸爸帶著她和“班主任”最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去公園玩過三次過山車,讓她懵懂的青春萌動有宣泄。
我鼓勵她寫博客,看弗洛伊德,看哲學,寫詩,用文字來與喜歡的人、學校、男友交流。
但女兒還是不開心,對最愛吃的肯德基也失去了興趣。
初二最后一個家長會,我終于知道了原因。女兒成績下滑很多,從大榜前一百跌倒了210名。女兒所在學校一個初三的孩子跳樓自殺了。這些都讓我很震驚,決定去認真的聽老師的分析。
班級前20名只有3個女孩子,因為女孩子不夠聰明;班級個子高女孩都不太好,家長要注意防止她們早戀,帶壞了男孩子。現在班級活動很少讓女孩子參加,她們嘚瑟。要讓孩子們趕緊補課,否則中考會出現很大問題。
我又驚又怕,為我那單純無辜的女兒。知道了為什么她那純真的眼睛蒙上了灰塵。明白了女兒受到的傷害。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與班主任進行了深入溝通,老師說這孩子一學期都不怎么聽數學課,所以成績下滑快。這次考試數學只考了78分。老師還講了女兒帶領20多個男孩女孩排練英語節的事兒,說她們在學習上太受影響了,她不準備讓這些孩子們上。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因為我知道:老師與我三觀不合。
晚上回家,可憐的女兒在爸爸身邊蜷縮著。我走上前一把摟住女兒 ,女兒大哭,我無聲流淚。為初一倉促而錯誤的選班后悔,為女兒這幾年艱辛的成長痛心。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認真的選班,找一位善良積極向上的人做女兒的班主任。因為他是以心育心,以德育德的那個人。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會多傾聽女兒的心聲,不是讓她獨立面對許多來自偏見而對孩子造成的傷害。
我和愛人帶孩子去了咖啡館,我沒提成績,只是給他講了“傲慢與偏見”,我告訴他,有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家說過,有時候大家都認可的也是錯誤的。
爸爸則告訴女兒,我們是你的朋友。有什么困難都要告訴我們,即使有一天受到的委屈特別大不想活了,也要先和父母告個別。因為告別是一種風度,你是爸媽帶到這個世界的,你的身體屬于我們。走之前,要告訴我們。我很佩服我孩子爸,把那么一個嚴峻的生命教育說的如此美好。
爸爸的安撫讓女兒大哭不止。感覺老師不喜歡自己,感覺自己不夠好,不愿意聽到老師的聲音。我等她哭夠了,又幫她分析。只是數學一個學科的問題,別的沒事。我又問了演出的事兒,女兒特別想上這次演出,已經排練一學期了。
我又破天荒地給第一次給老師做了表示,女兒和20多個漂亮帥氣的孩子們做了精彩的演出。很遺憾,我出差,沒看上。據說,很棒!孩子爸在底下看著 ,女兒露出了久違的笑臉。
暑假,我和女兒做了長談。孩子希望轉班。考慮到難度,我下決心給她轉了學。轉到私立民辦學校。
做為老師我知道,初三轉學對成績的危害有多大。
做為母親我更希望,女兒能快樂健康成長。
當二者發生矛盾時,我選女兒的健康成長!
各位家長,請一定別單方面聽老師說你的孩子有多不聽話,也不要單方面聽孩子說他們自己多有道理。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我們更應該呵護孩子,因為他們就是在不斷試悟中成長起來的。要永遠喜歡自己那個不是特別優秀的孩子,只因為我們是母親, 做父母,為人師者都不可以功利。
因為啊,他與我們的緣分很短,十幾年就長大了。所有過去的不快樂,都是現在甜蜜的回憶呢。
因為啊,她是我們的另外一個自己。做老師,做家長,你在無形中引領著他們。你的思想在他們身上會開出美麗的花。突然就想起了龐德的那句詩,“濕漉漉黑色枝條上的花瓣”,只要為師者生命“枝條”不老,她的花瓣就愈來愈多。
父母是孩子第一位老師,老師們是孩子們每個不同成長階段的陪伴者。
老師,我不奢望你有多知名,只求你是一本純凈生命的書。
為了還給孩子一個該有的純凈,初三開學我幫她轉了學。一個民辦私立學校,班額小,30個人。胡延偉老師是班主任,張威赫是語文老師。她們的寬容,善良,學養,真美。
胡老師當時很年輕,每次桐桐的數學卷子上都有評語。直到現在我記得老師在卷子上寫這樣一句話:新桐你讓我傷心了,你怎么能把這個我最愛的公式忘掉?
張威赫老師很了不起,她不是班主任,但總在以自己的責任感指導家長。中備考三段論,讓她說的頭頭是道啊!
初三復習緊張而忙碌,我每天都送桐桐上學。在開滿丁香花的勞動湖我們逆行去三附中,總能看到一只懶懶的貓。女兒會說,媽媽我下輩子就變成貓吧。可以懶懶的曬太陽。我想了想和她說,那我就變成貓媽媽。因為我要和你做生生世世的母女。
女兒說,那還是我變成貓媽媽吧,我要把全世界最好吃的貓糧給你找到。
女兒在這么多人的呵護中安全孤獨的應考,重復地做那些價值不大的題,但她因為喜歡老師所以無怨無悔;
如果中考說有啥價值,就是讓孩子深刻地品味了孤獨。知道了學習是一條西風凋碧樹的天涯路。
2012年中考女兒以我們認為理想的分數考入了實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