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是老k講的,是他不久前的親身經歷。
老k是個閑不住的人,他走南闖北了小半輩子,祖國的大好河山,尤其神秘險惡之處是他最愛的樂土。他在東北的興安嶺,原始森林里跟“黑瞎子”斗智斗勇過,也曾跑到萬里昆侖山,茫茫冰川下看到過真龍和修行者,在南海時遇到過水鬼,船都給弄翻了,差點兒沒死在水里。
我常問他,在外面吃靠什么,住靠什么,去偷去搶么?老k總是一臉神氣的講,他是個天生的探險專家,身手、眼界和膽識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別看老k成天外面晃蕩,無所事事,實際上他是一個社會志愿救援隊的骨干成員,曾參與過98年抗洪,08年汶川大地震的救援,而且,每到一地,他都格外喜歡去看望當地的老兵,從某種角度來講,他是個很有功德的人。
說實話,我很羨慕老k這樣的生活,但我沒有他那樣的勇氣和能力去做同樣的事情。
這次,老k從云南回來,在我家里,我們嚼著他帶回來的火腿,我問他,在云南有什么刺激、可怕的經歷沒。他嘴里包著火腿,咽下去后,想了想,說:在野人山,云南和緬甸交界的地方吧,他見著了活死人,一群能站起來,能奔走的骷髏!
熟悉抗戰歷史的大都知道野人山,它在中國和緬甸印交界處,位于緬甸最北方,再北是冰雪皚皚的喜馬拉雅山,東西皆為高聳入云的橫斷山脈所夾峙。那是一片生人勿進的莽荒之地,豺狼橫行,吞人的巨蟒,幾米長的毒蛇,拇指粗的螞蟻、螞蟥,密不透風的熱帶雨林,無處不在的瘴氣,以及沼澤地,人腳一陷進去,立刻便沒影了。還有未開化的原始蠻族——門巴人,也曾傳聞有野人出沒。野人山,在緬甸語里為“魔鬼居住的地界”。
這里也是當年抗戰時期,中國國民革命軍遠征軍的夢魘之地,三萬余名遠征軍烈士長眠于此,與密林,泥土,水流和精怪融為了一體。
老k對這一帶很熟悉,當時一隊國外的紀錄片攝制組來到這兒,聽說野人山充滿著神秘未知,又有遠征軍戰士的壯烈遺跡,頓時便來了興致。秉承于國際主義精神以及老外開出的豐厚條件,老k主動請纓,帶著他們挺進野人山腹地。
起初一切順利,老外們用蹩腳的中文,老k操著半吊子洋文,大家一路跋山涉水,到處都是濃密深綠的熱帶叢林,不時有走獸飛鳥掠過,空氣中充滿著快活的味道。老k說他也高興啊,帶著一群人來,權當旅游,回去大把票子賺,美差啊!
可越往里走,越靠近中心地帶,他們才開始嘗到苦頭。嗡嗡嗡響不停的蚊子,叮一口就是指甲蓋大小的一個包,還有瓷碗那么大的蜘蛛,從樹枝一下子落到人肩膀上,嚇得其中幾個洋婆子哇哇大叫!
由于樹林子太密,天黑得快,人憋在里邊,十分的悶熱壓抑,這種情況是很容易產生幻覺的。在宿營地,熱帶雨林的潮濕讓生火變的困難,老k一陣忙活終于弄著了火,大家圍坐在火邊,操著半洋半中的語言,聊東聊西,想盡量讓死寂的氣氛活躍起來。
老k說,那晚從一開始他就感覺不對勁兒,熱帶雨林的晚上是熱鬧非凡的啊,許多蟲子,飛鳥,走獸都是夜行動物,可他們圍坐的火堆周圍,卻安靜的可怕,好像那些動物都躲起來了,都死絕了一樣。
聊著聊著,就有了睡意,老k打了一個盹,他快要睡著時,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他說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那聲音。
那聲音是怎么個奇怪呢,我問。老k講,好像軍營士兵的踏步聲,但卻很亂,落地悶響,又仿佛有東西在地上打滾,爬行,弄得草木“撲哧撲哧”一通亂響。剛才還在胡聊亂侃的人已經睡著了,四下鼾聲四起,但老k睡不著,他是帶隊向導,他要搞清楚旁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弄了個火把,才走了兩步,暗淡的火光下,隱隱約約有幾個“人”晃了過來。講到這里,老k特意把“人”念的很重。
他說,剛開始,他很是興奮,在這莽荒之地還能見到另一群人,真的難得。可走近后,他才發現,這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有多怪呢?這時候,老k“呼”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我手里的火腿片都給嚇地上了。他跟我比劃到:那群“人”走過來時,全都彎腰駝背,手腳很不協調,就像電影里的喪尸一樣,有幾個像野獸一樣在地上爬,說他們是人,誰能信?
說完,老k弓著身子,同手同腳很機械的在房間里繞圈,他突然“呀!”的怪叫一聲,朝我撲來,我一腳踢開他“神經病啊!快繼續說!”
老k拍了拍褲子,不懷好意的笑著說: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老k接著講,他當時就覺得不對,感覺遇到了山里的鬼怪妖媚。他把睡著的人叫醒,想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可那些個老外不僅不怕,反而變得異常興奮,那群畸形怪異的“人”越走越近,老外們都很欣喜的拿出各種設備拍攝,邊拍邊喊道“amazing!”。老外們熱情似火,老k卻冷的像掉進冰窟窿一樣,作為向導,他不能獨自跑了,只能硬著頭皮待在那兒。
哎!真是*了他的*!說到這兒,老k罵了一句娘。
十幾分鐘后,那群“人”終于歪歪扭扭的走了過來。借著微弱的亮光,老k看到他們都穿的破破爛爛,像是逃荒的難民,不過衣服的款式還是能看出來,是老式的軍裝!
不對啊!野人山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怎么會出現軍裝大兵呢?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舊式軍裝。“軍人,野人山。”老k喃喃念著,忽然,一股涼意襲遍全身,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老k的腦海:當年抗日時,中國遠征軍十萬大軍借野人山回國,中途死了無數人!那些尸骨還遺落在野人山呢!
不對!不對!見鬼了今天!老k急忙叫這些老外快走,可他們卻不領情,一個高個禿頂的白人胖子滿是不屑的說到:要走你走,這些軍人,不錯!說完繼續拍照。
老k是又怕又氣,說了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便拿上自己的東西走了。
可還沒走多遠,卻聽到后面發出無比凄厲的慘叫聲,讓人不寒而栗,老k“我*”了一聲。他想到這幾個老外人不壞,只是狂妄無知了一些,便拿出隨身匕首,硬著頭皮找了回去。
到營地后,篝火都快熄了,老外一個都不見了,地上滾落著攝像機和一些行李,旁邊的草木被壓的東倒西歪,好像剛剛發生了一場激烈的干架!
他拿著匕首,撥開擋在前面的灌木,很小聲的呼喚著他們的名字,但沒人應他。
他慢慢的尋找著失蹤的老外,走著走著,就在前面看到幾個僵立著的身影。老k說,他當時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他不知道那些身影是不見了的老外還是那群穿軍裝的“人”。
這時,一個身影轉了過來,太近了!老k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的模樣,殘破的頭盔下,是一個沒有任何皮肉的骷髏頭,沒有一絲表情,兩眼黑洞木訥,他呆呆的立在那里,并沒有做出要傷害老k的舉動。但想到那些失蹤的老外,很可能被這群活死人生吞活剝了,老k嚇得魂都沒了,他在雨林里拼命狂奔,到處都回響著厚重的呼吸聲和踢踏聲,到處都是活死人。
我問老k: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老k講:我先以為那些老外的血肉把活死人們喂飽了,對我沒興趣,所以沒來抓我,但后來的經歷卻讓我明白,一切沒這么簡單。
折騰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筋疲力盡的老k來到了一處村寨。是當地土人的住所,他們因地制宜,房子全是用雨林的樹木藤蔓搭好的,且全部建在高高的大樹上,離地起碼五米多高。
那些土人招待了他,其中幾個去過外面世界的年輕人會說漢語。老k給他們講了那個驚魂的夜晚,一個年輕土人告訴他,那些骷髏叫做婼拜,也就是漢語僵尸的意思。
老k問他們,房子建這么高是不是防范婼拜的。那個年輕人笑了笑,他告訴老k,他們雖然也很害怕婼拜,但房子建得高是防潮防野獸的,那些鬼魅一樣的活死人從來不會來村寨里,也不會主動傷害他們。
年輕人還說,幾年以前,一隊外國探險隊來到野人山,就是找他做的向導,晚上的時候同樣遇到了那群“人”,老外無一例外的慘死,而他卻活著回來了。
走出野人山時,老k說,他回頭望了望連綿不斷的大山和層層疊疊的雨林,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濕潤。那些被他視為怪物的活死人,過去全都是保家衛國的好兒郎啊!他們死了這么多年,卻仍然在暗處守衛著中國的西南邊陲,他們對貿然闖入的老外毫不留情,但對中國人卻是寬厚相待。
老k對著茫茫深山行了個軍禮,又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后才離開。
講完了整個故事,老k狂灌了一大口水,他對著我意味深長的說:人活在世上,有兩樣東西千萬不能丟咯!一個是希望,一個是責任,你要是少了其中一樣,那你的靈魂也就沒了,你就不再是個人,只是具僵尸。
他隨即站了起來,往沙發上倒去,轉眼便呼呼大睡過去。這次的云南之旅,我的朋友老k,確實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