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才懂得,
他愛我,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文|水芋
他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并且他很愛我,我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懂得,才知曉。可是那時的我已經遠他而去。
那個時候的我,為了逃避他,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結了婚。
說到這里可能你也猜到了,對,他就是我的父親。這個出現在我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
他脾氣很壞,總是陰晴不定。我們都很怕他,包括我的母親。
大概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父親和母親經常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的不可開交,有時候甚至動手。但,你知道,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不怎么強壯的女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打的過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的。所以母親常常抱著我們痛哭。
那時候我們對他都很恐懼,如果這一刻我們還在歡聲笑語,只要他一出現,我們立刻噤若寒蟬,鴉雀無聲。也許你覺得夸張,但,那個時候,真的就是這個樣子。
有人勸母親同他離婚,但母親不舍得,不舍得我們,也不舍得他。他雖然脾氣不好,可對我們還是好的。
他不吸煙,不酗酒,幾乎也不喝酒。一個人四處闖蕩,掙了錢全數拿回家交給母親。
母親小時候早早地就失去了父親的庇護,過慣了清苦日子,一針一線都算計的分毫不差,父親叮囑她給自己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可她買次都是轉來轉去全買了孩子用的,父親吃的。
他知道了母親的性子,就不再逼她,而是自己給她把好看的衣服買回來,外出的時候看見她愛吃的打包帶回來。
所以,無論他們之間爭吵的有多厲害,母親都不舍得離開。
大概,是念著他對她的那些好。還有,父親縱然脾氣不怎么好,做生意卻是好手。他肯吃苦,腦子活,和母親白手起家,以致到現在家里的條件在村子里還是很不錯的。
母親有時感嘆,誰都有脾氣。
是啊,誰都有脾氣,可當時覺得他的脾氣太壞。甚至有時犯了錯,他的一個眼神都能把我們嚇哭。
于是為了逃避他,我拼命的學習,所以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我的成績都還算不錯的。
不錯到什么程度呢?村里有人碰到他都會夸獎他的大閨女,字寫的好看,文章寫的棒,成績也杠杠的。
那個時期我是他的驕傲吧,他跟別人說起我來總是喜笑顏開,是那種直達眼底的笑。可他不知道,我這么拼命地學習,其實是為了早日離開我們的家庭,躲開他。
那時候上初中了以后我大部分時間就住在離學習比較近的外婆家。能不回家的時候我是絕不會回家的。因為我怕他,怕聽見他和母親一言不合就吵起來。
一直到上了高中,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因為我終于可以擺脫他了。我考上了我們縣最好的高中,寄宿制,每兩周回家一次。
可我意想不到的問題出現了。因為太想家我經常躲在寢室里哭。
我從沒想過,那么想要逃避家,逃避他的我怎么會那么想家,想他,想母親。
我一直是個缺乏安全感,依賴性很強的人。這也是我的致命傷。
所以高中新學期開學時以為太思念家人我經常哭,學習自然不在狀態。我經常用學校的201卡給他打電話,說著說著就哭的泣不成聲。
他擔心我,縱然生意再忙,最多不超過三天就會和母親來學校看我,把我帶出來在學校附近的餐館吃頓飯。可是他卻不舍得吃,只看著我吃。那時候,班里的同學都很羨慕我,羨慕有這么關心我的爸媽。
高二那年的冬至,他一個人跑來學校,通過門衛把我帶出來。那個時候學校的管理制度是比較嚴格的,沒有家長帶著,學生是不能外出的。
冬至那天餃子特別貴,一碗為數不多的餃子比平時平均貴了5元。
但縱然是這樣,學校附近的幾個餐館里也是人滿為患。我和父親就坐在露天擺放的小攤那里,要了一小碗餃子,我記得是15元吧。父親撒謊說自己是在家里吃過來的,但是怕做好的餃子拿到這里涼了就沒有帶,我當時相信了,一個人吃了那碗餃子。
隔了一個星期回家的時候,我說起父親一個人來學校請我吃餃子,順口問道母親在家包了什么餃子。母親半開玩笑告訴我,冬至那天全家人都沒吃餃子,就你一個人有口福。我當時就愣了,反問母親怎么會沒吃。母親笑笑,家里太忙,哪有時間包餃子。
我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背過身去,很快落在地上濺起輕塵。
今天,收到很多人發的“冬至快樂”,我突然想起那年的冬至,父親特意帶我吃的那頓餃子。
此刻,我比之前更加想念他,可我已經觸及不到他的眉頭,他也牽不到我的手。
當時因為我遠嫁他也曾強烈反對,可最終他還是隨了我的意。卻比以前更加擔心我。擔心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受委屈,擔心會不會有人包容她的小脾氣。
他的脾氣已經改了很多,幾乎已經不怎么發脾氣。其實長大后的我也漸漸理解他,理解他的負擔,明白他的痛楚。雖然我討厭他的脾氣,但耳濡目染,身上某些脾性竟也和他極為相似,所以有時候可能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因為相似,所以理解。因為相同,所以心疼。
我開始理解他的斥責并不是不愛我,只是他對我做錯事的一種反應;
我開始理解他的惱怒也并不是不愛我,而是他不愿意我受委屈而我一意孤行。
這樣一個他,有時候寧愿把所有錯的、壞的都攬在自己身上,只為了讓我有一日能夠過得比較好,只為了讓我有一日過的比他好,只為了讓我過的開心的日子比流淚的日子多......
可是經年年幼的我,把他的這些用心良苦、委曲求全,都當做鄙薄勢利而充耳不聞,閉眼不看。
到如今,我看明白了他,卻再無法為他近身侍奉。因為我們隔著幾百里的距離。有一種愛,有一種思念,縱然深刻蝕骨,可,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