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冷澀
謹以此文,獻給我最愛的少司命《宿命》。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佇立在江岸,看渾濁的江水攜帶那數不清的愁念翻滾著流向天際,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素白的衣裳,蜿蜒的水紋漸漸與面料融合,浸潤了的涼意,怎堪抹去存在的刻印。
冗長的歲月,腳步急促的旅人掠過身旁,塵囂中的浮華歸于靜默。無聲的流年,思念如同恨意一般,我輾轉于命運的安排,最終還是逃不過顛沛流離的結局。千里蒼茫,唯見荒蕪,落霞輝映,沙洲上是暫歇的大雁,更為這景添了一份肅殺之情。遠遠地,你眉眼如初,就好似當年你的那份承諾:“縱然萬劫不復,你我相思入骨,我這一生念你一人足矣。”近時,回憶只剩一盤散沙,聚散不知歸宿,只能任風擺布。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可笑世間癡情女子苦苦追求,紅顏終是薄命。青了又黃,黃了又青的墓冢,沒有人可知過去了多少年。 一盅陳酒,灑入亡者墳前荒涼的土壤,站在墓碑前,碑上的名字被風雨剝蝕,卻留下了孤獨的偏旁,在默默掙扎,似乎還在翹首以盼,那負心的歸人,是否會為這墳,捧上一束枯萎的花朵,流下幾滴廉價的眼淚。
我本是薄涼之人,卻徘徊于紅塵亂世之中,飲下一杯又一杯,那喚做相思痕的酒。杯中起漣漪,那酒,入口清涼,卻灼燒了我的喉嚨,辛辣的感覺在胃里橫沖直撞,直到化作一滴愁腸淚,沿著勾勒旖旎青花紋的杯身緩緩落下,如同一顆碎了的琥珀,晶瑩而多芒,瘋狂而殘忍。
落花,躍然于紙上,我虔誠地將它拾起, 妄想挽留它的芳香,我貪婪地嗅著,企圖把這幽魂融入我的身體。但風,不許我的戀眷,無情地將它帶走,就好像造化將你從我身邊奪去一般,原來所有的美好都不過是內心的渴望。月下,舞罷,人去樓空,難言之處,唯有良窗淡月,疏影相隨,嘆一曲紅妝,可笑我寂寞半世,何必用情太深?
幾世的緣分,我依舊在原地,守著這悲哀的宿命,輪回永無止境,上一世的痛苦,下一世來償還,永遠飽受著離殤的煎熬與絕望。雨打浮萍,小小的浮萍脆弱不堪,它們只能隨波逐流。石橋上深一筆、淺一筆的痕跡,畫船里聽一曲悠遠的笙簫,轉身回望,昔日不再。生銹了的鐵鎖關住了舊時的故居,刺痛了我的心,燈火闌珊,枯瘦的思念也在晃動的燭火下熄滅。時間擁有最鋒利的刀刃,撕扯舊日的模樣,可憐那一句“我自是年少,韶華傾負”,留下一堆白骨,在荒野里哭泣。事過境遷,情仍在。
走過了小橋屋檐,走過了大漠孤煙,走過了塞北長城,走過了瀚海雪韻。望盡飛云斷,胡笳入徹,嘯歌歸夢,瀟湘夜雨,喚我憶君。迷迭香的味道令我想起了《蝶戀花》: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幽夢,遙遠,風鈴聲叮叮作響,它怎懂人的憂愁?在這個世上,還有什么值得紀念?枯骨之下,那份笑容,終將定格于沉寂,是死亡,是無期……古舊的書頁,一頁一頁,道不完辛酸血淚,殘破的紙張,宛若心弦,轟然斷裂,那一份纏綿溫柔,化為烈火中的灰燼,舞蹈著覆滅。
這條路如此漫長,長的,用盡了我三生三世。我本是薄涼之人,薄涼薄涼,生死如水,涼徹心扉,曾經的約定,我仍幻想著與你再續前緣,你始終沒有出現,喝下這杯酒,算我與你的告別。任憑滄海桑田,冰封的時光凝結你來時的路,湮沒了陽光,我依稀記得你的眉眼,你的話語。
我走進這煙雨,清冷的月光偷偷打量可憐的緣分,一如那染色的年輪,一如繡花針針的恨。月冷油燈盡,默默誦一段因果,等到青絲落成秋霜,等到滄海變成桑田,那一夜的風雪,那踏破星辰的馬蹄,終將辜負“曾經”二字。勿等,勿念,我走進這煙雨,為將這縷牽掛拋灑在唐風孑遺,宋水依依中。“宿命”該怎樣審判?我已不得而知。弱水空濛,岸芷汀蘭,琵琶聲中,也許我還會等下去吧……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和著《詩經·王風·黍離》的歌聲,轉身,剪一眸過往的天涯。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