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鷇鳳胎燕雀忙,隔溪村鎖棗花香。
田家此際尤辛苦,禾正開鋤麥又黃。
? ? ? ? ? ? ? ? ? ? ? ? ? ? ? ? ?――張祖繼
前幾日回老家,朋友家房后五六棵碗口粗的棗樹正值花期,掛滿細碎黃花的枝條隨風搖擺。
端坐在院子里,悠長清甜的花香撲鼻而來。那碎小的黃花和清甜的香,恰似那鄉(xiāng)間勤勞純樸的女人,不露驚艷但聞香甜……
立夏枝葉長,小滿剛開花。
芒種到夏至,棗花開滿樹。
棗花極小,還常常躲在葉后。但聞花香不見花開,若不是數(shù)多和著了黃色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棗花二十歲嫁到王家,從娘家時的妮、妞變成了夫家老婆、兒媳、孩他娘。
農(nóng)忙后男人出去打工掙錢,家里的一切全靠棗花操持。父母孩子盛飯的飯桌、挑水的井口、栓牛的路上、玉米地的隴頭行間都有她單薄的身影。
白天,做飯、洗衣、給雞撒幾把玉米,給牛添上草給豬倒上食,地里逛一圈掐掉剛露頭的野草。晚上摟著孩子躺床上還在想:“孩他爹在工地上飯吃的習慣不?工作服也該縫補了吧!”
月漸升高,銀白的光和著調(diào)皮的星星,從窗臺一股腦的溜了進來。細看月光下熟睡的兒子,胖嘟嘟的小臉長長的睫毛,小嘴時不時的吧唧兩下,夢里是不是想媽媽煮的土雞蛋啊?呵呵呵!棗花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十月懷胎,鞋底子大小不覺中都這么大了。前幾天男人回來,兒子咿咿呀呀的叫爹,男人喜歡的又親又抱。山里清苦勞累,可誰家的女人不是這樣過呢?漸漸的眼皮犯沉,腦子里閃過雞呀、牛啊、還有那地、工地打工的男人。直到月光帶走腦袋里最后一縷念想,雙眼閉實人也進入了夢鄉(xiāng)……
坐在青石板上的女人抽泣一下抖動一下肩,嚶嚶的哭聲在小山梁上不甚明顯。是棗花。曾經(jīng)墨亮的黑發(fā),被時光染的銀黑相間,那蔥白似的手如今是枯如樹皮,曾經(jīng)鼓起的胸脯也如牛擠凈的奶袋癟了下來。
老了!都嫁過來三十年了。棗花自語!這些年經(jīng)過多少事、犯過多少難:兒子生病半夜一個人翻山去衛(wèi)生所,推板車到鄉(xiāng)里給兒子學校交糧,父母公婆去世,割野韭菜懸崖上掉下來差點摔死。這些挺一挺都過來了!自從兒媳過門來受這氣憋的人難受。兒子在外打工家里事不想讓他煩心,也就一直憋著!
孫子孫女由我?guī)В瑫r不時還嫌我臟,燒火做飯她不干地里活更是不沾,晚上手機追劇看到一二點,第二天睡到吃午飯。有次地里回來看孫子在哭,他爹丟了鋤頭趕緊抱起來。就這她數(shù)落俺倆一身泥,臟成這還抱孩子。這地里地外的干,哪比得上她在家玩一天干凈。氣的俺倆落淚到半夜。
說我這包破、手澀、鞋難看。這二十多年的挎包是破,比不上電視里說的LV,可這么多年放牛在野外,午飯都是這挎包帶。手是澀了些,也沒抹過啥化妝品,以前抹潤面油他爹回來帶過百雀羚、詠梅。活越來越多也就顧不得抹了!這個家里里外外得操持,這一天刷鍋洗碗、添草喂料,手不澀也難。莫說這難看的黃膠鞋,割的草還不是靠它趟露水踩泥巴背回來,挑水的路上也是靠它一腳深一腳淺往家趕。它們都是有功的,一點也不比名牌矮一截。
太陽偏西,望著夕陽下的山村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剛嫁過來時村里是一半瓦房一半草房,如今都換成了平房。水泥路一直送到村里,好些家也都通了網(wǎng)。時代不同了,不能拿自己那時候來要求現(xiàn)在的年輕人。總要往前嘛!細想好像別家的兒媳也一樣,拿起手機看個沒完……
無病無災有兒有孫這就是福氣,一把年紀了又能照顧他們多少年呢?能珍惜一年是一年……
太陽又往西挪了挪,該生火做飯了,牲口也該上圈。拍拍沾身的土匆匆往家里趕……
夕陽把山坳映金燦燦,山間的微風輕柔拂面,帶走了那些瑣事和不快。追逐山風同來的還有棗花那,不見花開艷但聞氣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