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著名翻譯家林少華這樣看待日本的美:他說日本的美是以潔為美,日本處處都很干凈,腸胃不好的他去到日本吃生魚片居然不會鬧肚子。日本以簡為美,日本的園藝以洗練、簡潔為美,典型的是以一當十擺弄意境的作品;日本以素為美,有些“抱殘守缺,歸于塵土”的理念,甚至日本就是有殘缺美(“欠如の美學”);日本以陰柔為美,尤其是說日本人不喜歡中國李白這樣大氣磅礴的詩,反而是欣賞“枯藤老樹昏鴉”,“楊柳岸曉風殘月”這類病態美、細膩美,足見從唐代起日本和中國對美的追求就分道揚鑣。林少華對日本的美還有四點看法,但都是以社會活動為主,這里就不再敘述。
從中國人角度來看日本人對美的體味,往往不免流于膚淺,畢竟沒有置身于日本的環境當中。但確實也讓中國人對日本人怎樣看待美的表象特點有個大體的了解。而《陰翳禮贊》卻用他鋪張、細膩的語言,將日本人對美的看法表現得淋漓盡致。陰翳是指光線暗淡下形成的意境。日本人喜歡這種環境,而在這種居住環境下,房間的器具、陳設、環境無不散發著優雅獨特的美。而且作者稱陰翳是日本美的秘訣。
《陰翳禮贊》列述了種種在暗淡的光線下事物所呈現的美,日本人不喜歡明亮、純粹的東西,不喜歡西方那種锃亮的器具,反而是喜歡漆具的幽深、厚重,這樣“白米飯在漆碗內也變得更加珍貴”。此外還有燭光的美、和室拉門貼上白紙燭光透過的朦朧美,日本建筑也并非西方那種高尖聳云的哥特式建筑,而是寬大(請注意)的屋頂,在這個寬大屋頂下形成濃淡相間的庇蔭,流溢著參差不齊的陰翳,日本人認為這是美的。壁龕旁供有鮮花是美的,但這還不夠,需要蒙上一層陰翳,這鮮花才有了年代的痕跡、才有了殘缺美,或者說是深沉的美。
“唐紙的表層卻嬌柔得似瑞雪初降,軟蘇蘇地在吸取陽光,而且手感溫軟,折疊無聲。這與我們的手接觸綠樹嫩葉一樣,感到濕潤與溫寧。”作者是這樣體味中國可能叫宣紙的美,作者甚至贊美舊器物所產生的印痕,“實際上就是手垢的痕跡。中國有“手澤”一詞,日本則有“習染”的說法,意思就是人手長年累月摩挲之處,自然地沁入油垢,這就是所謂時代的印痕吧”。
這種細膩且源于日常的美每個人都體味得到,但作者將這些美提煉升華成文字,讓人贊不絕口。日本人口多,居住環境逼仄(主要是指平民的居住環境吧),但在這種環境下日本人發現了陰翳的美,足見其對生活的坦然,日本也是將佛學精髓應用于美學最成功的國家,因為佛說“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而日本人對美的認識如喜歡舊器具、安貧樂道、認為萬物有靈,都是愛生活、愛美,不斷參悟生活本質,于細微處見真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