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堅持自己,眾人皆醉我獨醒?先講個故事:
明朝有一個大清官,四十歲做到了一個縣令,有一次省里領導下來視察,當時下官見到領導都要跪叩的,可這個縣令看到領導站的筆直筆直的,只拱了拱手,而他的兩名副手早已跪拜在地。領導看著縣令不跪很生氣,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我看這三個人啊,活像一個筆架山。”這個清官叫做海瑞,自此之后他便有個綽號,叫海筆架。
海筆架為什么不跪?因為帝國有規定,學官在學校見到領導可以不跪,以體現師道尊嚴。說一句,海筆架還是當時縣的教務主任。可當時在全國各地屬下見到領導都要跪叩,沒人把這個帝國規定當回事,可偏偏海瑞執著。
不尊敬領導后果是什么?被穿小鞋嗎?其實領導倒也沒怎么在意,因為沒必要為你這么個小人物費周章的,但閑話可就傳開了,有些領導不信邪,也過來視察視察,來到海海瑞面前,還真就不跪,場面一度很尷尬,但也無話可說,畢竟確實帝國有這樣的規定。
很快風向往另外一邊倒,人們開始稱贊海筆架這種行為,恪守禮法,堪為士范。然后事情越傳越開,把他順帶的一些功績也被傳開了,大領導聽說了這個人不錯,反倒給他升官了。
如果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那將會是一個多勵志的故事。堅持自己,不畏強權,站著把錢給掙了。可是,他不跪領導的目的不是為了升官,他心里有他的秩序,所以上了更高一層就會有他更看不慣的東西。
海筆架打算革除所有的常例,說白了就是拒絕貪污,這件事在明代是絕無可能的,因為在明代當官工資少的可憐,一個月工資五兩銀子,合購買力相當于現在的2000元,不貪污不受賄根本不可能養活自己,何況你還有家。所以當時全國上下無官不貪,是真沒辦法,不是品格敗壞,是生存問題。但是眾所周知,貪污不好,所以海筆架發了一條朋友圈,我!永不貪污!
還真就說到做到,沒錢吃飯,他便在他家后院開了塊荒地自己種菜吃。有一次全省領導開重大會議,會議開始前,省長說:“我給大家講個笑話,我昨天聽說,海筆架為了給它母親祝壽,竟然去市場買肉了。賣肉的販子說,沒想到這輩子能做到海大人的生意,真是榮幸啊。”全會場哄堂大笑。
堅持自己,可被別人當成了笑話看。不久,人們就受不了他,因為他對工作太認真,紀律抓的超級嚴,這便動到了到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于是官員們聯名想弄他,可是他又沒啥把柄讓人抓,好吧罷不了你的官還升不了你的官嗎?只要趕跑你就行了,于是他又升官了,晉升到中央去任職。
如果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那將會是一個多勵志的故事。堅持自己,不畏強權,站著把錢給掙了。可是,他不貪污對工作認真的目的不是為了升官,他心里有他的秩序,所以上了更高一層就會有他更看不慣的東西。
來到了帝國的政治中心,關于皇帝的懶惰,無道件件荒唐事情擺在他眼前,他可受不了,知識分子講究文死諫,于是他給皇帝寫了封信。信中當然全是壞話,結尾更是非常經典。當時的皇帝是嘉靖皇帝。海筆架說:
你叫嘉靖,意思就是你治下的國家家家都窮的干干凈凈。(嘉靖者,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
這次罵的可是皇帝,嘉靖皇帝很生氣。大吼:“把他給我宰了。”于是,海筆架進了大牢。
如果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或許會有點悲傷,但也算殺身成仁,可不久嘉靖皇帝就死了,新皇帝對海筆架仰慕已久,又把他放了出來,又給它升了官。復出的海筆架今非昔比,他對嘉靖皇帝這一罵全國皆知,已然成為社會的楷模,成了帝國政治清流的總代表。
他占據了道德的至高點,又有新皇帝的支持,在政治場中很有影響力,于是他便被人利用,卷入了一場政治斗爭,他的力量被用來除掉當時的一個高級退休老干部,而后他自己也被人放冷箭,粉碎掉所有政治夢想,直接回老家種田。
為什么落差會這么大?因為像這種不懂游戲規則的人,只會被高級玩家當成一顆沖鋒陷陣的棋子,一旦利用完,被拋棄是必然的命運。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就這樣回家種田去了,命運多舛,這么多年到頭來一場空。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了,他又被朝廷起用,他剛正不阿,不同流合污,認真古板,在百姓眼里,他神一般的存在,可在官場上,他寸步難行,到處有人給他不方便,到處被人冷落,排擠。最后他生病了,拒醫而死,無一語身后事,沒有一句遺言,大概是對這個世界無話可說了。
我記得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對成功的定義,認為很有道理。什么的人生才叫做成功,成功就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完這一生。我們就以這句話來看海瑞,他堅持自己,最終成功了嗎?沒有,他希望世界如他想象中那么井然有序,如圣人描繪般那么烏托邦,可現實卻沒辦法那么完美的。如果你是一個老師,你堅持自己,上課絕對不允許學生睡覺玩手機,苦點累點你可以接近你要的目的,你應該堅持;如果你是一個產品經理,你堅持完美主義,苦點累點,你可以讓產品接近你想要的樣子,你應該堅持。但是如果你否定的是整個環境既有的規則,否定那些亙古不變的東西,然而世界并不會因為你的否定而做出改變,這時候,不如否定一下自己,想想到底是誰出了問題,想想你要達到的目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