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卡車轉眼間開始盤山繞行。剛拐了七八個彎,那個名叫良景瑜的“奶油小生”就忍不住干嘔起來。
? ? ? “坐到風口上吧,透透氣能好些。”源好心提醒。良景瑜點點頭,剛準備過去,見守在車尾的是個五大三粗的硬漢,怕是不通人情,遲疑一下,又轉頭朝源竊語:“你能和我一起坐過去嗎?”“好。”源爽快答應,起身扶他過去。
? ? ? ? 即使是盛夏,午夜的風也是有些寒人的。車棚外的一方天漆黑一團,唯有月亮和星子獨自澄明。“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景瑜緊靠在鐵架上,一邊凝望,一邊輕吟。他故意沒有吟完,只是更深沉地望向星空。借著皎潔的月光,源第一次細看他的容貌,濃眉大眼、相貌精致,縱使是女人,也不免遜他三分。
? ? ? ? 源大致猜出他的心境,隨口說:“是想家了么?”景瑜轉過臉,微笑道:“你會讀心?”“不,只是猜測。”源很誠實。“我早就認得你,你很出名,學校里很多人都崇拜你。”景瑜突然冒出這樣一句,源有些不知所措:“崇拜我?我社交不廣,并不知情。”景瑜笑笑,說:“沒想到,你還這么謙虛。”
? ? ? ? 這時,卡車一個急轉彎,駛入叢林,一路上下顛簸。景瑜胃里翻江倒海,突然趴在卡車后攔上嘔吐,一股腦兒把中飯晚飯吐了個盡,整個人又像脫了形般虛弱地靠在車架上發顫。旁邊的硬漢睡得不耐煩,撇過頭來睨視景瑜,挑釁地說:“就這小身子骨還敢來'鑄劍兵營'?我一把就能捏碎!趕緊下車,回家繡花去吧。”羞辱一番還得意地壞笑起來。周圍不少應和,像是麾下的兄弟。
? ? ? ? 源見來者不善,但并不甘愿就這樣看景瑜受欺,忽然心生一計,驚呼:“哎!景瑜!有狗!”“啊?”景瑜下意識往后一縮,其他人也慌忙四下張望:“有狗?哪里有狗?”
? ? ? ? 見已起噪雜,源故意大聲講:“我看,眼前就有一條。出言不遜、見人亂咬,非但沒有同情心,還落井下石、欺負弱小,這種事,難道人干得出來?”那硬漢突然反應過來,拍地彈起,指著源破口大罵:“你小子說我是狗?”源依舊若無其事地盤坐在地上,語氣平淡:“我可沒說你是,難道,你承認了?”
? ? ? ? 硬漢聽罷惱羞成怒,舉起石拳、欠身蓄力,劈頭蓋臉般砸下。不料,拳剛到半空,正逢卡車一個急停,硬漢瞬間失去重心。源本要側滾躲閃,抬頭見他連人帶拳馬上就要翻出車去,便順勢站起,右臂一把卡住硬漢前胸,五指扣緊其左肩硬將他穩住。
? ? ? ? 卡車外,司機正打著手電搶修故障。卡車內,二人怒目對視,氣氛凝重,引得其他人面面相覷。
? ? ? ? 驀地,源開口打破僵局:“大哥,看你魁梧威猛,是條好漢,不如摒棄前嫌,交個朋友。”說話間,瞥見硬漢重新樹起的左拳已漸漸松動,便露齒一笑,先行放下右臂,表示誠意,眼里盡是和氣。
? ? ? ? 那硬漢滿臉的橫肉依舊抽搐著,后牙前后相磨擠出瘆人的嘎嘎聲。只是,從他的眼神中可以讀出,他有意在克制心中強烈升騰的殺氣。“哼”了一聲,便扭身坐回原位。旁邊的小兄弟趕忙圍上去好言好語:“武大,您消消氣,別跟那黃毛小子一般見識!”
? ? ? ? 源也正正衣領,繼續盤腿坐下。景瑜仍是一臉驚神沒緩過來,慌忙拉著源低聲說:“還好有驚無險!我真怕他動起手來,咱們可惹不起呀!”聽罷,源只是微微一笑,也低聲說:“景瑜,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你越是害怕,就越遭欺負。別怕,有我在。”
? ? ? ? 景瑜一雙明眸忽得閃爍起晶瑩,他說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是點點頭,也微笑起來。太久太久,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被別人嫌棄、看扁的眼神,已經習慣了受欺、受氣的滋味,已經習慣了先行退縮、逃避,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松地笑過了。
? ? ? ? 不知突然生出了哪種情愫,他忽然看著車棚外的天空,認真地說:“其實,這不是你第一次幫我。在學校的時候,有一次,我作的詩被同寢的嘲笑陰柔,他們開的玩笑很惡俗,我受不了,便跑到花壇邊慪氣。那個時候你恰巧路過,并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漠不關心地走開,而是走近我,禮貌地詢問是不是需要幫助。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 ? ? ? 源搜索一下,確實沒什么印象,便如實回答。“沒關系。”景瑜繼續說:“我記得,當時你接過我手中的詩,非但沒有嘲笑,反而夸贊一番。你夸我寫的冬梅別出心裁,不像古人寫的那樣冷傲無情,你當時的用詞是,'她是嬌美、任性、清高又多情的'。”
? ? ?“唔,想起來了!那詩名字是叫'暗香'吧,原來你就是當晚那個失意才子!”源恍然想起。
? ? ? ? 景瑜點點頭,繼續道:“說實話,從小到大,沒有什么人肯定過我的努力,就連我的父母也嫌棄我天生體弱多病、后天胸無大志,整天好作詞弄詩、缺乏陽剛之氣。而你的鼓勵,于我而言,真的是太珍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