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可美了。
這是我跟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常說的一句話。然而真要說有怎么體味過北方的秋色，似乎也并沒有——如果說去過一些北京城里額網紅景點也算的話——像釣魚臺的銀杏大道、人比樹多的香山、以及幾個大園子。你很難說這些個地方的秋色怎么樣，畢竟北京已經不是當年的北平了。
人是一種非常容易「印象流」的生物。細細想來，形成「北方的秋天很美」這樣的印象，完全是一次偶然的不經意。那是來北京的第二年，國慶假期開車去壩上。忘了自己開的哪條路，G108、G109、G110、G111 這幾條路都已經開過好幾回，怎么也見不到那回的景色。
應該是條國道（也許是省道?），并不寬敞，路況也不是很好，穿行于山間、樹林與草原——也許這點記憶也是混亂的。在拐過一個盤山公路的大彎之后，眼前的景象就忽然變了，路的兩旁不再是水墨畫里的那種山巒，而是變成一些高高低低的山丘，山丘上不再是枯黃或者綠色，變得色彩斑斕起來，遠遠看去，那些樹木就像是一個個紅色、褐色、黃色的小圓球。
對于看管了一年四季只有綠色的南方人來說，這一景象著實令人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懷。中間兩年的陰差陽錯，總是跟秋天錯過，以至于之后跟人描述北方的秋色，竟然全靠這零星的記憶和畫面。
另外不得不提，北方秋天可真是短得不像話。也許還沒等得及到周末，秋色已經匆匆離去了。
好在這一回抓住了秋天的尾巴，記憶里零碎的畫面總算完整起來。
山林確實如記憶中那樣是彩色的，東一坨西一坨。不過著實開了好一會兒，大概沿著 G111 開了 100 多公里才變化出這樣的景色。之前的一個多小時里，內心一直在忐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
彩葉樹的葉子顏色值得玩味。不同的光照、水分、溫差讓葉子呈現不同的顏色——陰面的葉子還有些是綠色的，山溝里被太陽曬到的已經是金黃，水分少一點的已經變成了褐色，再干一點的就已經是枯黃且落地了，山頂上的，也許日照更充足，葉子更偏紅色一些。
最重要的是，這些紅紅綠綠各色的葉子生在在一起，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不禁再一次驚嘆大自然的調色能力。
忘了說去的哪里了。是喇叭溝森林公園，離北京大概 140 多公里，開車的話需要二個半小時左右。上山的路徑有幾條山溝，叫白樺溝、楓葉溝。出于對楓葉的向往，于是選擇了楓葉溝上山。
進入山溝里后發現，在山里的景色跟路邊望向山林的景象完全不同。原本還是彩色的山林，進入里面之后發現，顏色變得沒有那么鮮明了——甚至很少看到顏色，只是滿地滿地的落葉和枯黃的樹干，以及在樹林巨大陰影下的暗沉顏色，只有偶爾陽光穿透過來的時候，才能看到一些相對艷麗的顏色，但仍然跟山外相差甚遠。頗有一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
心里不免有一些失望，所幸后來找到了看樹的方法，那就是走到樹下面，然后抬頭看。你會發現那些丟失的顏色又回來了。另外一種奇妙的感覺是，此時的樹葉不像是樹葉，而像是長在樹上的星星。
走了大概不到 400 米的山路，迎面走過來幾個下山的游客，其中一女的向同伴抱怨道，“這叫什么楓葉溝啊？我可是連一片楓葉都沒看到！”
我只能感嘆，楓葉雖然沒有很多，但說是一片都沒有，未免也有些過了。大抵是想象成香山那樣成片成片的楓葉林了。就在她抱怨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腳邊的元寶槭。
沿途沒有見到特別大株的元寶槭，也許是葉子已經落光。腳邊卻有這樣的小可愛，如精靈一般藏匿在其它樹干旁邊或是長在山溝邊上。這種半黃不綠的顏色甚是喜愛，有一種說不出的活潑感，比那紅褐色的楓葉好看不少。兩相對比之下，竟覺得紅葉有點俗了。
山上的老年人挺多，魚小姐說你帶的這地方，平均年齡可不小啊。同樣是觀光，我看年紀大的人們可要悠哉的多，拿著相機到處走走拍拍，反倒是剛才那樣年紀小些的人，行色匆匆，也無意去體會這山林里的美妙之處。
再往上走就是觀景臺，終于可以從林里跳脫出來，重新觀察楓葉溝那個山的主體，果然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在林里消失的顏色，在觀景臺上又出現了，你很難想象剛才經過的是一片灰土色調為主的空間。
另一邊是一大片的白樺林，也是我們準備下山的路。可惜白樺樹的葉子早已掉光，留下肅穆的樹干和樹枝，竟然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景象，看上去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
下山的時候走進了白樺林里，已經看不到如遠處眺望般的奇異景象，只是滿眼的灰白樹干，層層疊疊。
林里面間或有一些小灌木叢，像櫸木、衛矛等等，此時的顏色竟也如鮮花一般可愛。莫不是大自然里有一種精靈，春天化作鮮花、夏天化作云朵、秋天化作菜葉吧？
如果抱著遇見那種一眼就讓人驚艷不已的景色來而來的話，這里顯然不是這樣的地方。這個森林公園是那種粗看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無聊的地方。這兒的美麗和可愛需要耐心地品味和賞玩。之前有人問過我公號的介紹「漫無目的才是發現美的前提」這個到底什么意思？竟一時語塞，回了個只可意會。這趟尋求之旅倒是給了我最恰當的解釋。
天氣稍稍變冷，人們便開始有些抑郁，尤其是在十月。你得真的喜歡點什么，才能渡過漫長的冬天。抓緊時間，去體會下秋天的彩色精靈，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