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見你,但也在那兒遇見我自己,就如你也復制了我破敗的部分那般;我不再只是我,而是從你那兒得到的靈魂碎片,你的靈魂在我之中尋覓著一段有別于自身的歷史。”
1.
《夏日終曲》是一部雋永的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17歲的意大利男孩與24歲美國學者之間的同性愛情故事,情感濃郁而克制,深邃中浸透著哀傷。
故事的架構像是一首鋼琴奏鳴曲,由呈示部(第一章)、展開部(第二章、第三章)和再現部(第四章)三個部分構成,層層遞進,迂回往復,融合了復調與變奏,一曲終了后,最華美的一個樂章仍然久久縈繞不去。夏日終曲,終而不終。
一次相遇,成為人生的抵達和永劫回歸。
2.
小說的作者是安德烈·艾席蒙,一個有著猶太身份的作家。據悉,安德烈·艾席蒙于1951年出生在埃及,從小在法語、意大利語、阿拉伯語等多國語言環境下成長。因為猶太身份,他的父母一度遭到埃及政府驅逐。后來,他們成為意大利公民,又于1968年搬至美國紐約。再后來安德烈獲得了哈佛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學位,現今在紐約市立大學教授比較文學與普魯斯特。
在小說中,安德烈筆下的兩位主人公也被賦予了猶太人的靈魂。情竇初開的17歲男孩埃利奧Eliot,在意大利的海濱小城遇到了他的一生摯愛,24歲的Oliver,從情感的暗涌、試探(第一章),再到剖白與相擁(第二章、第三章),整個夏天的海風都在為他們的邂逅而鼓動。海頓的樂曲,雪萊的眾心之心,莫奈的崖徑,圣克萊門特教堂,無不見證了青春的躊躇、濃烈和離別之殤。疼痛本身不值得羨慕,令人羨慕的是能夠感受疼痛的能力。在可以肆意的年紀,不瘋魔不成活。
如果故事到這里戛然而止,就不會和“雋永”二字有任何關聯。恰恰是,作者給故事添加了第四章“再現部”,所有在年輕時發生過的一切,不再以“相忘于江湖”的略去之姿出現在人生的后半場,曾經呼喚過的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永遠住進了彼此的記憶里、血液里、生命里。半生之后,他們再次相遇。雖然已經此去經年,在互訴衷腸的夜晚,他們赫然發現彼此的人生都只被那個夏天所定義。
無論是,時間穿過我們,還是我們穿過時間。原來,我們不過是一直從原點回到原點。時間改變的是我們的樣貌,不曾改變的是我們為彼此付出的真心。
3.
小說用埃利奧第一人稱書寫,行文中以內心獨白和真實對話相互映照,猶如復調,既自問自答,又自我消解,既增加了情感厚度,也增強了敘事的濃度。
讓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心理活動是如此復雜、跌宕,而它的展現方式又是如此捉襟見肘,諸如欲言又止、詞不達意,又諸如認妄為真。
“我覺得到處都隔著紗:在我想要的、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我不想知道我想要的和我始終知道我想要的之間……這如果不是奇跡,就是地獄。”
我們常常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舉動,甚至只是憑借對彼此的誤讀做出自以為是的判斷。
4.
《夏日終曲》為青春文學提供了一種示范,它把情感的奔涌和粘稠都刻畫了出來,在這里,青春不只是年少無知,不只是疼痛和猙獰,它的存在就是存在本身。除了青春值得高唱,其他任何人生階段都不會有如此獨特的印記,不會擁有如此不絕于耳的樂章。從那里長出的筋脈,通達樹的冠冕,它不再只是一種回望,它是彼時,亦是此在。
馬克吐溫曾說過:“生命如此短暫,我們沒有時間去互相爭吵、發泄、責備,時間只夠用來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