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妙趣探玄機(第二回)回目數字的玄機(2)

前面分析了《紅樓夢》第六到第十章回中回目數字的微妙玄機。現在,我們再來看看第一章回到第五章回中的。

在《紅樓夢》第一章回中,雪芹先后創作出了一真,一假;一大士,一真人;一石,一玉;一情僧;一僧,一道;一仙,一草。其中的一真是甄士隱,一假是賈雨村;一大士就是茫茫大士,一真人就是渺渺真人;一石是女媧補天所剩之石,一玉是石之幻象“通靈寶玉”;一情僧則是空空道人;一僧是癩頭和尚,一道是跛足道人;一仙是赤瑕宮神瑛侍者,一草就是一向蒙神瑛侍者灌溉之恩的絳珠仙草。其中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其實是跛足道人和癩頭和尚的本真之相,因此可以暫時不用再說了。剩余的這九個一,則構成了九宮之數,分別與回目數字“一”相對應,從而為展開故事情節做好了充分準備。并且,這里存在著四個一一對應的系統,即四個現在哲學上說的對立統一系統。它們分別是一真一假,一石一玉,一僧一道和一仙一草。而一情僧則是參悟這四個對立統一系統的第一人,雪芹通過他將這四個對立統一系統聯系了起來,從而構成一個大的對立統一系統,即情僧與《石頭記》之間的對立統一系統。

雪芹先是用一真一假構成了一個事物的真與假兩個方面的矛盾,又用一石一玉來構成了一個事物的實體與幻象這兩個方面之間的矛盾,而一僧一道則構成了一個事物的佛性與道性這兩個方面的矛盾,最后的一仙一草又構成了一個事物的陽與陰這兩個方面之間的矛盾。這四種矛盾合在一起構成了四個對立統一系統,它們分別是一個事物的四個方面的矛盾運動。而這些矛盾運動則是通過一情僧來進行表現的,是情僧修改《石頭記》而演繹出來的結果。這就是《紅樓夢》第一章回中隱藏的玄機,即一一對應系統,也就是對立統一系統。這也是整部《紅樓夢》的基本哲學框架之一。

雪芹在《紅樓夢》第二章回中,運用故事情節來創作與回目數字“二”之間相對應的暗合玄機。這一章回中存在著四重這樣的玄機。一重是賈雨村與林黛玉兩人的師從關系,兩人暗合著回目數字“二”。這一重關系是在賈雨村為官后,因貪婪嚴酷,恃才辱上,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尋了個空隙參成一本而被革職。他心中雖十分慚恨,卻又一門心思,想重新爬啊爬地爬入官門之中。于是他四處尋情鉆眼爬門路,遇到機會就鉆啊鉆地鉆營,絞盡腦汁,想盡各種辦法,最后千方百計之下,才與黛玉建立了師從關系。從文中我們可以推斷,其在被革職后,先是進京都,尋人情,找關系,走門路,然而卻摸不著門路,僅僅認識了賈府外圍的商人冷子興。其對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毫無文人氣節,厚顏無恥地大贊冷子興最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其目的就是為了讓冷子興到賈府內尋找關系,疏通門路,好結交上賈府這顆大樹,沒想到結果是其連賈府大門都未曾爬進去,他心中的惱恨便可想而知了。這也是賈府敗亡后其不遺余力地落井下石的原因之一。于是其又到賈府的老親甄府去處館,最終探得榮國府賈政之妹嫁與維揚地界的林如海為妻。因維揚地界有舊日故友,于是其披星戴霜,擔風袖月,急急忙忙地又爬了過去。到維揚地界后,為了能入林府,其趴著不動窩,足足地等了有一個月時間,這才找到機會拖朋友之力爬入林府,成為鹽課林老爺的一位西賓,從而與林黛玉建立了師從關系,最終爬呀爬地攀附上了榮國府的宗族裙帶,為其進一步攀附榮國府,重入官門,爬出了升遷的門路,爬開了一條晉升通道。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其厚顏無恥,卑鄙下流,無所不用其極的爬啊爬的偽君子樣貌。

第二重玄機是賈夫人仙逝后,因黛玉悲傷過度,觸犯舊癥,連日不曾上學,賈雨村至郭外游覽“智通寺”時,得遇一位老僧,他與這位老僧構成了一種看似毫無意義的偶遇關系,實則是與回目數字“二”之間的又一重玄機。賈雨村問了老僧幾句話,而老僧卻是既聾且昏,齒落舌鈍,所答非所問,只在那里煮粥,并未理會賈雨村對他說的話。這一故事情節看似閑筆,實則內涵豐富,大有可究之處。賈雨村代表著假,而老僧則代表著真,兩人之間構成一個真與假的對立統一系統,而這兩人則暗合著回目數字“二”。真假之間自然是無需多講,所答非所問的。老僧煮粥則表示雪芹在《紅樓夢》中,并沒有采用條分縷析的簡明手法來進行創作,而是將所有的真情假意、正反有無等內涵攪成了一鍋粥,混在一起來進行描寫,以達到隱藏其真正內涵之目的。即雪芹是將第一章回中的四個對立統一系統攪在一起來進行描述的。因而我們在閱讀時,若要弄清楚這四個對立統一系統,就必須要將它們分拆開來進行綜合分析才成。這也是這一章回中最為重要的玄機之一,也可以說是理解《紅樓夢》的重要玄機之一。

第三重玄機則是賈雨村與冷子興二人的相遇這一故事情節。他二人通過對話來共同推進故事情節,這同樣與回目數字“二”相暗合。他二人一假一冷,以對話的形式介紹了賈府的歷史淵源和大概現狀,使我們能看到賈府的簡單輪廓,而這些也只是賈府的一些皮毛而已。冷子興這個人物看似處在十分次要的地位,但他在《紅樓夢》中卻也相當重要。雪芹用他向我們揭示了《紅樓夢》中存在著熱與冷這一對矛盾運動。熱處有冷筆,冷處有熱度。并且雪芹想要表達的真正內涵大多隱藏于冷筆之中。故而我們在閱讀時,要特別注意雪芹對文字的冷筆處理。

第四重玄機是賈雨村說出的“正邪兩賦”,這同樣與回目數字“二”相暗合。所謂秉正氣所生者,應運而生,修治天下,為天地間之大仁者,終成治世之英雄;秉邪氣而生者,應劫而生,擾亂天下,為天地間之大惡者,遂成亂世之禍根。而賈寶玉實則是同秉正邪二氣所生之人物,因此其話語行動往往會包含著正反兩個方面的內涵,而我們在理解時也不能只從正面來進行理解,還要能從反面來進行理解,這樣才能理解雪芹所要表達的真正內涵。這正如事物的正反兩個方面一樣,是永遠無法割裂開來看待的。

在《紅樓夢》第三章回中,雪芹創作了與回目數字“三”相暗合的玄機。這一章回中也存在著至少四重與回目數字“三”之間的玄機。一重玄機是賈府表面上是寧榮二府,而實質上卻是寧榮三府。關于這一點,雪芹是通過林黛玉初入賈府的行走路線揭示出來的。黛玉初來乍到,小心翼翼,處處留心,時時觀察,唯恐被人笑了她去。她在賈府外邊先看到坐落于街北東部的寧國府,這是她外祖之長房。又向西行,方是同在街北的榮國府了。之后黛玉拜過賈母,隨她大舅母邢夫人出了榮國府西角門,往東過榮府正門,進一黑油大門,這是黛玉之大舅父賈赦之府。黛玉猜度它是由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我們可以看出,賈府實質上并不是冷子興說的寧榮兩府,而是寧榮赦三府。即寧國府、榮國府及賈赦之府。我們從中也可看出賈府之中三府之間的微妙關系。身為爵位繼承人的一等將軍賈赦卻住在很不起眼的狹小偏院,連院落大門都是很不起眼的黑色,他處在幾乎被人忘記的地位;而身為二兒子的工部員外郎賈政卻住著寬敞氣派的正房大院。后來為修省親別墅,賈府又圈出了寧國府的一部分花園,搬出了賈赦之府的古玩山石等物。由此可見賈府實質上的掌權人是賈母,她偏愛二兒子賈政,因此為賈赦另建偏僻小院,攆出榮國府另居,而讓賈政住在正房大院,享有無限風光榮耀。賈母這樣做,也就造成了賈府內部的不平衡。賈府看似蒸蒸日上,興旺發達,實則內部充滿著不平衡的各種矛盾斗爭,潛藏著許多巨大的生死危機。這也就為賈府最終走向衰敗埋下了伏筆。

第二重是比較明顯的與回目數字“三”相暗合的玄機。這就是當下的賈府三艷都被賈母接在身邊一起生活教育。因為賈母知道當今是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而要像賈府前輩們那樣以戰功獲取榮華富貴已不再可能了,因此必須讓賈府后輩子孫棄武習文,考取功名,這方是所謂的賈氏家族興旺發達的長久之計。所以,賈母這才以極愛孫女為由,將賈府四艷帶在身邊教導生活。賈元春被教導得知書明理,賢孝才德,入宮侍圣,后被加封賢德妃。因此,賈母更重視余下三艷。然而賈母的這些做法卻隱含著一些血淚往事。我們先說探春,她是賈政和趙姨娘所生。趙姨娘之性情如此,一是其認識使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賈母從她身邊帶走探春進行扶養教育所造成的。趙姨娘可以說是《紅樓夢》中的一個特例,她是賈府三艷親生母親之中唯一一位還活著的。她有著可憐的一面,也有著可惡的一面,還有著堅強的一面,更有著抗爭的一面。賈政酷愛讀書,而趙姨娘能博得賈政的喜愛,說明她既十分妖艷,也同時會是個性情中人。但是賈母要帶走探春,賈政拗不過賈母,只得從命。母子連心,趙姨娘卻不甘心就這樣被剝奪母女之情,于是她便想盡各種辦法來進行抗爭,但這種抗爭卻是于事無補,徒傷自身罷了。正因如此,趙姨娘才性情大變,甚至變得有點瘋癲,這才成為賈府人人眼中的“笑話”,但她仍是不屈不撓地進行著抗爭。這也說明她既是一位極有反抗精神的女性,也是一位個性相當堅強的女性。只是她的反抗不得要領,反抗得不倫不類,近乎撒潑罷了。探春的骨子里繼承了趙姨娘的反抗精神,正是這種反抗精神使她成為《紅樓夢》中反抗最出彩的女兒之一。再說說迎春,她是賈赦庶女,她母親是賈赦之妾,品性比趙姨娘要強很多。迎春麻木不仁,得過且過,被下人們稱為“二木頭”。我們推測,她母親因她從小被賈母要走扶養而頑強抗爭過,但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她母親根本無法改變此事的最終結果。結果每天只能郁郁寡歡,終因傷心過度,很快就含恨而亡了。這給迎春內心造成了巨大打擊,以致她心靈幾近崩潰,心如死灰,從而放棄人生,不再有所追求。這也使得她不再進行反抗,逆來順受,對生活不再抱有任何熱情,整日價得過且過,人可即可,無可無不可,毫無生活樂趣,毫無生活追求,任由家中安排自己的一切,這也最終造成了她悲慘死去的不幸結局。再說說惜春,她是賈珍的胞妹。按說寧國府是長房,按封建倫理來說,長房應處于絕對的領導地位。然而寧國府作為長房,卻要屈居次房榮國府之下,還要受其管控。賈敬連女兒都無法保全,被賈母強行要去扶養。這也難怪賈敬要出家當道士,而惜春之母也因此進行了反抗,但未能成功,最終落得含恨而亡的悲慘結局。惜春因母親亡故而受到心靈傷害,她年小力弱,無力反抗,也難以反抗。受她父親影響,她從小心中就想著遠離紅塵,不愿與塵世再有任何瓜葛,這也造就了惜春孤介冷酷的個性,也造就了她最終出家的凄涼結局。由此可見,賈府三艷都是封建家族想要實現中興夢想的受害者。

第三重玄機:賈寶玉是賈府內部第三個被賈母接過來扶養的玉字輩中人,這也暗合著回目數字“三”。這一重玄機是不容易被發現的。其中第一位被賈母接來扶養的是玉字輩中的賈珍。原因有以下幾點:一是賈珍唯賈母之命視聽,對賈母言聽計從,前后伏侍,從來不敢違逆。賈母打平安醮那次,就是賈珍跑前跑后的招呼伏侍賈母等人,而這本應是賈政及賈璉該做的事。且賈母稱賈珍為“珍哥兒”,如同稱呼親兒孫一般。薛蟠也說過賈母曾將賈珍叫過去訓斥數落。試想封建社會的長房長孫地位何其尊貴,賈珍又身為族長,且不是榮國府的人,賈母為何能這樣對待賈珍,就像說自己的兒孫一樣,而賈珍卻不敢存一點怨念呢?賈珍也是有官爵的人,身份地位也不一般,且相當之高。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賈珍是被賈母扶養長大的。二是賈敬的出家。賈敬是賈府唯一考取進士的人,但他卻在賈珍長大后不久就出家當了道士。我們推測,其原因主要就是賈珍被賈母從小接去扶養,而賈敬又無法拒絕這種過分要求。這里邊的原因就是賈代善軍功卓著而大受皇帝寵幸,在賈府之中,長房的地位也因此而變得無足輕重。賈代善臨終遺表一上,皇帝體念軍功,除讓長子賈赦襲一等將軍公爵爵位之外,還問有幾個兒子,即時引見,又額外加恩,賜予賈政主事之銜,后升至工部員外郎的高位。而反觀寧國府,至賈代化時,還任京營節度使世襲一等神威將軍,而至賈珍時,則僅為世襲三品威烈將軍,品級已經大為下降。可以說至賈母掌權時,榮國府的地位已經遠在長房寧國府之上。這也就造成了一種無法平衡的矛盾關系。而賈母又運用王霸手段來鞏固賈府地位,將長房長孫接去榮國府扶養。這在賈敬這位讀書人心中是無法接受的,他的妻子也因此而傷痛亡故。他傷心欲絕,但他又無法拒絕,又要進行反抗,因此只好在賈珍長大,能夠撐起寧國府門面以后,無奈地選擇了出家修道來逃避和反抗這種屈辱的境遇。三是王熙鳳說從小與賈珍一處淘氣了這么大,王熙鳳稱賈珍為“大哥哥”,而賈珍稱王熙鳳為“大妹妹”,有時甚至直接稱“妹妹”。我們對比賈寶玉和林黛玉一起長大的情況來看,寶玉稱黛玉為“林妹妹”、“妹妹”等,這些與賈珍對王熙鳳的稱呼相差無幾。由此可見賈珍與王熙鳳從小的親密程度非比一般,都是賈母撫養長大的。我們從以上三點可以看出賈珍是被賈母從小接去扶養長大的。而被賈母接去的第二位玉字輩中人則是賈璉。這從以下幾點可以看出:一是賈璉的稱呼。賈璉是賈赦的嫡長子,但在書中卻一直被稱為璉二爺。這種稱呼是十分耐人尋味的。按賈府內部三府分析來看,賈璉應被稱為璉大爺才對。按著賈母的性子,既然將賈珍接去扶養,那賈璉也會被接去扶養。賈珍是寧國府中人,稱呼時自然另算。而賈珠和賈璉都是賈母嫡孫,按年齡賈璉排在賈珠之后,因此賈璉被稱為璉二爺也就順理成章了。二是王夫人對賈璉的稱呼。在王夫人藏著繡春囊去找鳳姐這一情節中,王夫人對賈璉的稱呼是“璉兒”。這是十分親熱的稱呼,王夫人就像是在稱呼自己的親兒子一般。能得吃齋念佛的王夫人如此稱呼,這也說明賈璉是在榮國府長大的。而有權利能將賈璉要過來的就只有賈母,因此賈璉是被賈母接去而扶養長大的。三是從賈母將府內大權交給賈璉夫婦來看,也說明賈璉是被賈母扶養長大的。賈母如此偏愛賈政,又怎會將府內大權交給賈赦的兒子及媳婦呢?即使要交,也應該交給王夫人才對。既然交給了賈璉夫婦,就說明賈母把他們小兩口當嫡系看待。既是嫡系,那就說明他們與賈母的關系非同一般。這種非同一般的關系也只會是賈母將賈璉扶養長大。除此之外,再不存在其他可能性。四是從賈璉對賈母、賈政和賈赦的態度上也可以看出。賈璉非常害怕賈母、賈政,事事遵從賈母、賈政之意行事,而對賈赦則多有頂撞,以致于還因此而挨過打。這也可以看出賈璉根本不像賈赦的親兒子,倒像是賈政的親兒子一般。由此可見,賈璉是被賈母接去扶養長大的第二位玉字輩中人。而在《紅樓夢》中,賈寶玉被賈母接去扶養則是被雪芹很明白地寫了出來。而他已經是第三位被賈母從小接去扶養的玉字輩中人了。正因為賈母接走賈寶玉直接扶養,再加之賈政不大感冒王夫人,王夫人這才整日吃齋念佛,以此來排解心中的不悅及苦悶。

第四重玄機是林黛玉是第三位進入榮國府被賈母扶養的外姓女兒,這也與回目數字“三”之間構成了一種玄機。這一點我們只有通讀完《紅樓夢》之后,回過頭來再看第三章回才能夠發現。這些都可以說是賈母為鞏固賈府地位而做出的不近人情的王霸舉措。第一位進入榮國府長大的外姓女兒是王熙鳳。這一點在第三章回王熙鳳才一出現就已顯露端倪,賈母戲稱鳳姐是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讓黛玉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這已可見賈母與王熙鳳非同一般的關系。黛玉聽母親說過王熙鳳自幼假充男兒教養的。還有在《紅樓夢》第五十四章回中,王熙鳳說自己與賈珍從小兒一處淘氣了這么大。說明王熙鳳與賈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也只會是在賈母身邊,其它人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正是賈母把鳳姐假充男兒教養的,王家是絕對不會這樣教養女孩兒的。還有《紅樓夢》第七十一章回中,賈母八旬生日時,邢夫人給王熙鳳沒臉,賈母聽說后,說鳳姐知禮,對鳳姐的稱呼是“鳳丫頭”,如同稱呼自己親生女兒一般,這也可見鳳姐是在賈母身邊長大的。王熙鳳長大后才回到王府,后又嫁給一起長大的賈璉。由此可見,王熙鳳是被賈母扶養長大的第一位外姓女兒。正因如此,賈母才放心讓她管理榮國府的內部事務。第二位是史湘云,這一點雪芹寫在了第十九章回之中。其中襲人說自己從小兒來了,跟著老太太,先伏侍了史大姑娘幾年,后伏侍賈寶玉。其實湘云更悲慘,她還在襁褓中時,就被賈母接入榮國府扶養。并且因為這件事造成了湘云還在襁褓中時,她就與父母不得不長久分離。她父母因此而思女成疾,難以排解,很快就雙雙亡故了。我們試想史家剛得了第一位大小姐,這是何等高興之事,但很快湘云父母卻偏偏雙雙亡故,使喜事變成喪事,這其中的原因會是什么?我們推測,這只能是賈母強行要走湘云扶養所致。而第三位則是林黛玉。這三位女孩身份均為家族嫡系長女,王熙鳳是王氏家族的長女,史湘云是史侯長女,而林黛玉則更甚,是林如海的唯一骨肉。并且賈母的王霸做派,我們從賈母派人去接黛玉的描寫中也可以看出:《紅樓夢》第三章回中這樣寫道“那女學生黛玉,身體方愈,原不忍棄父而往;無奈他外祖母致意務去,”雪芹在這里用了“務去”二字,我們可以看出賈母多么不近人情。黛玉母親剛剛亡故,林如海心中正在傷心亡妻,打算讓黛玉留在身邊“守制讀書”。黛玉還沒能從失去母親的痛苦中走出來,這種情況下是無論如何也不適合出遠門的。而賈母根本不顧他們父女的心里感受及實際狀況,一定要接走黛玉。賈母這樣做,其王霸做派顯露無遺。還有第十二章回中,林如海身染重疾,寫書特來接黛玉回去。賈母卻讓賈璉送黛玉去,仍叫帶回來。這再次可以看出賈母的王霸做派。我們推測林如海的亡故與賈母仍讓黛玉回賈府有一定的關系。試想如海的病重與思念女兒黛玉有莫大的關系,且見面不久,又要再次面臨父女分離的境況,其病情自然是雪上加霜。父女再次生離死別,無疑成為壓垮如海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海這才支持不住,很快亡故。另外,像第三十九章回中,李紈說,從太太起,那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就只鴛鴦敢駁回,偏老太太只聽他一個人的話。這也反映出賈母在賈府說一不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其王霸做派顯露無余。在《紅樓夢》第四十九章回中,保齡侯史鼐又遷委了外省大員,賈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了,接入賈府。這又一次讓湘云合家骨肉分離。這里,賈母借口“舍不得”而使保齡侯史鼐不得不違心的答應。還有《紅樓夢》第五十七章回中,賈母硬作保山,讓邢夫人應允了蚰煙與薛蝌的婚事。這里,雪芹用“硬作保山”來暗示賈母的王霸做派。邢夫人如果不答應,那就是有違仁孝這一封建倫理。上面這幾件事,都反映出賈母是在架著封建皇帝實行的仁孝之名,而行自己的王霸做派之實,行賈氏家族富貴繁榮之實。賈母可以說是造成賈府悲劇的根源之一。也正是賈母將林黛玉接來賈府,致使林如海思女成病,難以釋懷,最終身染疾病,痛心而亡。這也使得林黛玉最終落得個寄人籬下,無依無靠,整日以淚洗面,淚盡而亡的悲慘結局。賈母本想以此來籠絡人心,鞏固賈府地位,實現賈府中興的夢想,結果卻使得王子騰心生芥蒂,敬而遠之,對賈府之事毫不上心,形同路人,根本未曾幫過賈府實現中興之夢。這一點我們從王子騰屢次保本賈雨村就可以看出來。飛黃騰達的王子騰對賈雨村這個偽君子都如此看重,但卻不幫自己的姻親家族賈府。這也說明賈母的王霸做派并未能鞏固賈府地位,反而促使賈府最終走向了滅亡。

我們再來看看《紅樓夢》第四章回的情況。雪芹于其中同樣創作了與回目數字“四”相暗合的玄機。這種玄機還被雪芹分為了好幾層內涵來進行描寫。在這里,我們只能先說說相對比較淺顯的玄機。其它復雜的玄機因為還有好多問題需要解決,所以我們只能留在后面再試著進行分析了。雪芹在創作第四章回的玄機時,其創作手法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雪芹已不再單單是描寫賈府的人物形象了,而是變成了描寫《紅樓夢》中的四大家族。

首先,四大家族與回目數字“四”相對應。這一章回講的是賈雨村補授應天府后,一下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詳至案下,乃是馮淵與金陵薛家公子薛蟠爭買一丫頭(英蓮)時,被薛蟠指使家奴毆打身亡。馮家告了一年的狀,竟無人做主。賈雨村接手命案后徇情枉法,胡亂判了此案。這期間,門子拿出所謂的“護官符”,其中說了《紅樓夢》中的四大家族,他們分別是賈氏家族,史氏家族,王氏家族和排在末位的薛氏家族。這四大家族以及他們的世交親友在都在外者之間構成了一個非常龐大的利益網絡,他們相互依靠,連絡有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相互扶持,結黨營私,掩過飾非,進退照應,可謂牽一薛而動全網。

其次,在賈雨村亂判葫蘆案的過程中有四個人物決定了案件的最終走向,這也暗合著回目數字“四”。表面上看,決定案件走向的是門子,他好像從始至終都在推動整個案件的走向,其實門子是最不能決定案件走向的人。看著賈雨村好像擁有至高無上的審判權,然而他一個人也無法左右案件的最終走向。真正決定案件走向的人是隱藏在幕后的賈政和王子騰,以及整個案件背后的龐大的利益網絡,即《紅樓夢》中的四大家族。正像門子所說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連性命還保不成呢!賈雨村這個偽君子好不容易重新爬回官場,又如何敢去招惹這樣的人家而自毀前程呢?其看完“護官符”后,得知幫自己復職的賈政與薛家有親時,就已經準備徇情枉法,胡亂判案了。而緊接著就有人報“王老爺來拜。”而這個王老爺實質上是王子騰派來的侄子王仁,是來做說客的。賈雨村自是喜得屁滾尿流,滿口答應,其樂得兩面討好,巴不得能攀上王子騰這顆大樹,好為自己升官發財爬開一條捷徑。但回來見門子時,其還裝著讓門子想辦法看如何了結此案。正是賈政、王子騰、王仁和賈雨村這四人最終決定了案件的審判結果。正是:

封建政客弄權,無辜英蓮被欺。

社會慘遭荼毒,生靈難有生機。

英蓮成為整個利益集團的犧牲品。賈雨村這個偽君子這樣胡亂判案,使得豪貴歡喜,其也爬成了最大的贏家之一。

在第五章回中,雪芹再次創作了與回目數字“五”相對應的好幾重玄機。一重是《紅樓夢》這一書名出現在第五章回之中,而這已經是第五個書名了。在第一章回中,書名一共有四個,它們分別是《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鑒》和《金陵十二釵》,再加上這一章回的《紅樓夢》,這部書一共有五個書名。五個書名與這一章回的回目數字“五”相暗合。這是雪芹故意預設的玄機,其中自有深意存在。

其次,在這一章回中,賈寶玉的夢中一共出現了五位寫出道號的仙姑,她們分別是警幻仙姑、癡夢仙姑、鐘情大士、引愁金女和度恨菩提。這也暗合著回目數字“五”。

第三,這些仙姑的居住地也暗合著回目數字“五”。警幻仙姑在說太虛幻境在什么地方時,說她居于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中,放春山,遣香洞的太虛幻境,這其中一共有五處地標。要找對這五處地標,才能找到仙姑們的居住地。

第四,賈寶玉在太虛幻境中享受了五種仙界至味,這也暗合著回目數字“五”。賈寶玉先是聞到一縷幽香,此香是太虛幻境中的“群芳髓”。接著賈寶玉品了小丫鬟捧上的太虛幻境香茶,名曰“千紅一窟”,覺得清香異味,純美非常,實非人間之可比。之后在酒宴上,寶玉又飲了太虛幻境的仙酒,名曰“萬艷同杯”,覺得清香甘冽,醉人心脾,異與人世百倍。飲酒其間,賈寶玉又聽了十二個舞女唱奏的《紅樓夢》主曲,其聲韻凄婉,舞姿美妙,竟能銷魂醉魄。她們還要歌副曲時被賈寶玉止住歌姬,告醉求臥。警幻仙姑后將其妹兼美可卿許配給賈寶玉,并授以云雨之事,最后使賈寶玉得以領略仙界云雨之事。可見,賈寶玉在太虛幻境一共領略了“群芳髓”香、“千紅一窟”茗、“萬艷同杯”酒、“紅樓夢”歌舞以及仙界“云雨之事”這五種仙界至味。這也與回目數字“五”之間構成一種玄機。

第五,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重玄機,即賈寶玉心中在意的女子合在一起共是五人,這也暗合著回目數字“五”。警幻仙姑將其妹兼美可卿許配給賈寶玉這一情節中反映的實質上是賈寶玉此時對夢中情人的綜合考量。我們通讀完《紅樓夢》后,再回過頭來看這一情節就會發現,賈寶玉心中對現實世界的四個女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愛戀。只是這時的賈寶玉對愛情還懵懵懂懂,還不十分明了,還不能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愛情。他還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真正愛戀其中的哪一個女子,哪一個才是值得他相守一生的真正伴侶。這時的四個女子中,林黛玉和薛寶釵幾乎是分量同等的,只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相處在一起的時間較長,因此對林黛玉比薛寶釵更覺慣熟些罷了。她二人到底孰勝孰劣,年少的寶玉還說不出來,也感受不出來。此時的寶玉還處在似懂非懂的孩童時期,對愛情的理解還停留在膚淺的表面,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愛情。讓他做出正確的判斷,那就更不可能了。這時的寶玉甚至覺得秦可卿也是相當不錯的一位女子,這從寶玉夢中女子的字是可卿就可以看出來。另外秦可卿病重時,寶玉和鳳姐去看她,寶玉還為秦可卿而淚流滿面。后來,當寶玉夢中聽到秦可卿的死訊時,心中似被戳了一刀一樣的難以忍受,當時就心痛不止,急得直奔出一口鮮血,并且即時就要穿衣過去。這也可見秦可卿的溫柔體貼,慈愛關懷乃至親密厚重都深深地打動著寶玉的心,使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愛情。另外,還有史湘云。史湘云可以說是賈寶玉心中的另一個女子。賈寶玉和史湘云才是真真正正的從小吃住在一起的,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史湘云的美麗大方,不拘小節,爽快直率都深深地印在賈寶玉的心中。因此在賈母打平安醮時,賈寶玉才會把比史湘云的大一點的金麒麟藏入懷中。這也說明一直以來賈寶玉心中都有著史湘云的一席之地。而賈寶玉心中的第五個女子就是太虛幻境中的兼美可卿,她是一個幻象,是上面說到的現實之中的四個女子的美好品性的復合體,是此時賈寶玉心中的夢中情人,然而這樣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是根本不存在的。賈寶玉要獲得正真的愛情,就只有從現實生活中去尋找。雖然這樣的愛情不會是完美的愛情,但卻是人生必須要經歷的心靈歷程,是人的心智走向成熟后的一種理性選擇。隨著賈寶玉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加,他對愛情才有了更清醒、更正確的認識。最終他認識到現實之中沒有完美的愛情,只有知己之愛,才是自己的一生所求,而滿足肉欲式的所謂愛情并不是人生的正真追求。所以在后來,賈寶玉逐漸發現了只有林黛玉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這才對林黛玉產生了情感共鳴,并最終發展為矢志不渝的忠貞愛情。而孩提時的賈寶玉心中卻有著五位女子的美好身影,她們分別是:林黛玉、薛寶釵、秦可卿、史湘云和夢中情人兼美可卿。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寶玉心中的這五位女子合在一起構成了他心中對愛情渴望的五重奏,構成了寶玉的愛情心路,他們一共是五個人,這也暗合著第五章回的回目數字“五”,這同樣是雪芹預設的玄機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玄機之一,當然,這其中也還隱藏有更深層的玄機。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雪芹為隱藏真實意圖而進行創作時,所運用的手法是多么豐富多彩,當真是千變萬化,無窮無盡。其實,我們上面分析的這些還只是一些相當膚淺的玄機。雪芹于這些玄機的后面還隱藏著更深層的玄機。對于這些,我們會在以后的分析中,盡可能地來試著進行探索。希望《紅樓夢》中的玄機能更多地呈現在大家面前。也許我們的這些分析是無中生有,不值一提,但我們至少為此而努力過了,我們也就不會覺得后悔。對于前面說的這十大章回,它們各有各的妙用,但我們覺得其中的第四章回和第八章回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在起一種輔助性的作用,處于相對比較次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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