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欽佩一種父母,她們在孩子年幼時給強烈的親密,又在孩子長大時學會得體的退出。既不能使孩子感到童年貧瘠,也不能讓孩子覺得成年窒息。照顧與分離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須完成的任務?!?br>
在網上看到這段話時,我感到喉嚨不自覺哽咽,眼晴濕潤了。
想起孩子初二那一年冬季的晚上,先生出差培訓,天降大雪,地面上積雪近5寸厚,空氣凜冽。
夜深了,晚自習的孩子還沒回家。我拿起電話:
李老師,不好意思,這么遲還打擾你,晚自習結束了嗎?
陳非今晚沒來晚自習,還沒到家,哦,你打這個號碼問一下,看看是否知道。
李俊,不好意思,你知道陳非在哪嗎?
可能在游戲廳吧,他說今晚要去玩魔獸的,具體在哪家就不清楚了?!?/p>
夜很寂靜,靜得聽到鞋子踩在雪地咯吱咯吱的聲音,屋檐下掛著長長的冰溜子,夜市的排檔店也早早的打烊了。
我深一腳淺一腳走著,忽然有一種“萬徑人蹤滅,獨釣寒江雪”的空曠與絕決。孩子,就是搜遍縣城所有的網吧,媽媽也一定要找到你。
一家,二家,三家,心越來越焦慮不安,我感到頭像部蒸汽機,熱氣隨著每一根發絲不停地向外噴發,我解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終于在第五家網吧找到了孩子。
他專注盯著視屏,在昏暗的燈光下正興奮忘我地敲擊的鍵盤??吹剿哪且豢?,我不知更多的是欣喜、憤怒還是憐憫。我不動聲色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牽起了他的手走出了網吧。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幾個醉漢吹著口哨,走路歪歪斜斜,我本能地將孩子往身邊拽了一下。時鐘敲了二下,脫下的大小兩雙雪地鞋,內外全是水。
孩子沒有等來暴風驟雨般的責罵。他將雙腳泡在我給他打的熱水盆里,頭勾得很低,“洗完腳,將牛奶喝了,早點睡吧?!昂⒆犹痤^,我發現他眼里閃爍著兩滴晶瑩的淚花。
“當眾人認為孩子無可救藥時,上帝便向人類派來了母親。” 這是事后孩子寫在日記里的一句話。
那晚之后這個頻頻逃課,游戲成癮的問題少年,突然像換了一個人。學習自覺勤奮。中考在全縣四千多名考生中脫穎而出,名列第十三位。
2015年底先生心臟做手術,考慮孩子工作剛剛起步,正在著手一個大項目,便沒有告訴他。
在動手術的前夜,他還是風塵仆仆地趕到了。眼睛紅紅地對我說:“媽,拜托,別什么都一個人扛,工作丟了我可以再找,可我只有一個爸。”
先生術后脾氣特別大,總愛沖孩子發無名火。
離開醫院前夜,我看到孩子站著病房外的走道上,雙肩抽搐著,淚流滿面。看到我后,他迅速擦去淚水,凄慘一笑地說:“媽,今天我發現自己還有點用處,雖然我不能幫你們找最好的醫院,也無能力資助你們醫療費。可我可以當出氣筒,讓爸爸消氣解悶呀?!?/p>
他自嘲的話里,吞下了眾多的辛酸與無奈。
這時我才發現他已經高出我半個頭,一天一天的長大了。見我啞然,他又拉起我的手安慰地說:“媽,我們家會好的,老天爺對人是公平的,在一處關上了一道門,在另一處一定會打開一扇窗?!?/p>
孩子離開老家,選擇了在一線城市打拼。每次迎來送往,望著他堅毅離去的背影,我總想起《目送》書里的一句話。父母子女的緣分不過是場漸行漸遠的目送。但這又如何呢?只要他健康、快樂不就足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