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六期“困”主題寫作。

【身世】

我出生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當時社會正大力倡導獨生子女光榮。即便是我出生所在的偏遠農村地區，第一胎是女孩兒的話才被允許生二胎，但是第二胎無論生男生女都不能再生三胎了。

恰恰我有個姐姐，第二胎的我又是女孩兒。當時重男輕女的現象非常嚴重，不喜歡女孩兒的人家會把女孩兒送人，甚至直接扔到野外。為了能有機會生個男孩兒，我從出生被確定是女孩兒的瞬間，就注定了不能與親生父母一起生活。

我出生時，姑姑已成家幾年但沒有孩子，奶奶便做主把我送給了姑姑。爸爸媽媽當時雖心有不舍，但為了能夠生個男孩兒傳承家族煙火，也只好讓姑姑把我抱走撫養。

姑姑待我極好，而且之后她還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因此更是對我視若己出，細心照顧著長大。我是姑姑和姑父家唯一的孩子，他們都很愛我，給我買零食、玩具，還有花裙子，在當時的小朋友堆兒里，我是最花枝招展的那一個。

那些年里我叫姑姑是直接叫“媽媽”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姑姑親生的孩子，而且當初家人把我送給姑姑時默認的就是不要我了。

在我9歲那年，親生父母如愿生了個男孩兒，全家歡欣。姑姑帶著我回去祝賀，我的舅媽也就是親生母親，熱情地拉我過去看弟弟，那個渾身通紅、臉上皺巴巴的小孩兒正揮舞著小手哼哼唧唧。大家都說弟弟可愛，但我并不覺得他可愛，反而感覺弟弟長得丑，所以并不喜歡他。

后來，親生父母總是找機會邀請姑姑，讓姑姑帶我回家去和姐姐弟弟玩。小孩子們聚在一起，只要有吃有玩就很開心，并不懂大人之間的事。直到姑姑不再帶我回娘家，而且她時常看著我發呆。

那段時間，姑姑陪我玩的時候，玩著玩著就停頓下來，就那么定定地看著我，有時候還會流淚。當我喊她：“媽，你咋了？看啥呢？”姑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笑著跟我說沒事。

11歲生日，姑姑給我買了好多件衣服，有當時穿的，還有她準備好的以后穿的比較大的衣服，除此之外還有好幾樣我之前想要但是沒買的禮物。

奶奶和爸爸媽媽也到姑姑家給我過生日，那一天我收到了好幾份禮物和紅包，而且破天荒地還有一個生日蛋糕。雖然姑姑日常特別寵我，但在當時生日蛋糕可是個稀罕物，并不是普通人家能舍得買的，平常的生日頂多就是下一碗長壽面，再配上兩個水煮蛋。

我看著圓圓的蛋糕，上面覆蓋了一層乳白色的奶油，奶油上擺著水果罐頭里的那種櫻桃和黃桃。蛋糕邊上插了個小小的塑料牌兒，上面寫著“生日快樂”，看著看著我還忍不住伸手用手指刮了一點奶油塞進嘴巴吮吸。

那天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公主，有那么多愛我的家人們，我還暢想自己已經長大了：“長大后一定要像媽媽（姑姑）對我這樣，好好照顧媽媽（姑姑），做媽媽（姑姑）最乖的女兒。”與我相反的是，姑姑和姑父表現得并不熱情，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吃罷飯，大人們突然沉默起來，我察覺到氣氛異常，但又不知大人們為何如此。我試圖尋找話題和姑姑說話，但是說著說著姑姑竟然哭了起來，哭了好大一會兒她才跟我說了一句：“琳琳，其實我不是你的媽媽，舅媽才是你的親生媽媽。”說完這句話她又大哭起來。

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看著舅舅和舅媽（親生父母），他們也看著我，一臉為難的樣子。這時奶奶開了口：“琳琳，你媽（姑姑）說的是真的，你是你舅媽生的，你媽是你姑姑。小時候把你送到姑姑家養著的。現在你長大了，該回咱們家了。”

我不敢相信他們的話，我怎么不是媽媽（姑姑）的女兒呢？媽媽（姑姑）對我那么好，我就跟著媽媽（姑姑），這里就是我的家。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之前媽媽（姑姑）的異常都是因為這件事，因為奶奶他們要讓我回家，要把我從媽媽（姑姑）身邊帶走。我哭著說自己哪也不去，就在爸媽（姑姑和姑父）家。那天奶奶他們沒辦法，只好讓我繼續留下，讓姑姑好好勸勸我。

很顯然，他們很久前就商量讓我回到親身父母身邊了，雖然姑姑不舍得讓我回去。可是不知道他們怎么說的，最終的結果就是讓我回去。

自從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舅舅和舅媽，而且他們還要帶走我，一想到要離開媽媽（姑姑），我就覺得天要塌了。

然而哭鬧無用，最終我還是被帶到了親生父母家里。從姑姑家走的時候，她把我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給我打包帶著 ，還對我說：“琳琳，雖然你回到自己爸媽身邊了，但是姑姑也永遠是你的媽媽，姑姑的家也是你的家，想回家的時候就讓你爸媽帶你來。”

我哭著點點頭。

【回家】

回到親生父母家后，第一件事是改名字。爸爸把我的戶口從姑姑家遷回來，姓氏也由姑父的姓氏“劉”改回了爸爸的姓氏“夏”。

我不喜歡“夏琳琳”這個名字，也不適應這個家的生活。雖然以前也跟姐姐和弟弟一起玩，但是住在一起后，我越來越不喜歡他們了。

姐姐和弟弟狗仗人勢，共同排斥我這個“外來者”，吃東西他們搶多的，背地里總說我不是這家的孩子。我心里跟爸爸媽媽并不親近，所以也盡量不跟他們說我的日常。

每當被姐姐和弟弟欺負的時候，奶奶也偏心他們，尤其是弟弟，即便他做錯了奶奶也是從不責怪的。我覺得他們都不愛我，所以更加想念姑姑了。

初回家的一段時間，姑姑隔三差五會來看我，但是媽媽對她說不讓她那么頻繁地過來，不利于我對這個家的適應。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姑姑漸漸不來了。指望媽媽帶我去看姑姑，好像也行不通。

在家時日越久，我便越不愛說話，性格也更孤僻。我用沉默來抗議奶奶的偏心，爸爸媽媽的忽略。如果他們因此責怪我，我就哭訴我是如何不喜歡這個家，姑姑對我如何好，我如何想回到姑姑身邊。

姑姑后來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我在這個家的遭遇，她指責爸爸媽媽對我不好，還說如果我不能開心地生活，不如讓她帶我走。爸爸媽媽不同意姑姑帶我走，奶奶也罵姑姑亂摻和娘家事導致家庭不和睦。

姑姑經歷了女兒被奪走的苦痛，又因為奶奶和爸爸媽媽對她的敵視，最終徹底與他們翻臉，與娘家斷了來往。

媽媽為了讓我認她，總是在我面前說姑姑的壞話，說他們早就跟姑姑商量帶我回家，姑姑是如何阻撓的，還說姑姑自己不會生孩子卻想霸占她的孩子。這讓我更不喜歡她，也不愿叫她媽媽。

縱使爸爸媽媽跟我說了許多次，說他們當初送走我是多么不得已的事情，說他們接我回來就是為了彌補我缺失的愛，我都不稀罕。本來我有爸爸媽媽（姑父和姑姑）的，我也很開心地長大了，我才不喜歡現在這個家。

想起姑姑我便難過，我只想跟姑姑在一起，就算她不是我的媽媽，但她比真正的媽媽對我更好。可是自從他們吵了架，姑姑再也沒來過了，我更覺得在這個家孤獨難捱。好在姑姑偶爾會偷偷去學校見我，給我帶點吃的，但又不敢多帶，怕被爸爸媽媽發現再罵她。

親生父母這邊，只是給我提供了吃和住，還有上學。爸爸媽媽每天忙著出去干活掙錢，很少有時間顧及我們姊妹幾個的日常細節，奶奶雖然每日都在，但也沒有特別操心我們的事。我始終跟他們親近不起來。

好在大半年后，我小學畢業，去了縣城的學校讀初中，平常在學校住宿，周末才回家。離開了那個不親切的家，我反倒不像那些初住宿的同學們一樣哭哭啼啼，而是覺得自由無束，這種感覺太好了。

因為住宿，姑姑來學校看我的次數多了起來，常常給我買吃的，還給我零花錢，只是囑咐我千萬不要讓家里人知道。我和姑姑的母女之情重續，這種快樂支撐著我更加努力地學習，期望以后學有所成能夠報答姑姑。

我初二那年，姐姐輟學了，她跟著村上的年輕人一起去了南方的工廠。姐姐往家寄回第一筆工資時，媽媽笑得眉不見眼，直夸姐姐懂事。然后她順帶對著我說了一句：“等過兩年你不上學了，也跟著姐姐去打工吧。趁年輕掙大錢，有了錢人就更有精氣神兒了。”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跳起來回復她：“我不去打工，我要好好上學，爭取考上大學。”媽媽看我反應如此激烈，倒也沒有再繼續說打工的事，只說：“到時候再說吧。”邊上的奶奶卻接話了：“小女孩兒讀書能認識字、會算數就行了，上學再多有啥用呀。以后長大了就該嫁出去了，一直上學耽誤掙錢。”

以我對她們的了解，知道我也無法說服她們，但是我還是倔犟地說了一句：“我要繼續上學，不去工廠打工。”

初三下學期，職業技術學院開始到校園里宣傳招生。媽媽知道這件事后，鼓動我報名，報師范專業。她說這樣再上三年學就能畢業了，雖然是個中專學歷，到時候帶低年級的的小朋友完全可以，

我的目標是上大學，所以我不愿意去職業技術學院，而且約定俗成的說法就是“成績差”的學生才去那里。我跟媽媽說：“老師說過，以我的成績可以考上縣里重點高中的，考上高中我也繼續努力考大學。我不去上中專。”

媽媽卻生氣于我的“執拗”，說上了中專畢業早，能早點工作，既省學費又早掙工資，一舉兩得。后來見說服不了我，直接威脅道：“你要么去職業技術學院，要么初中畢業就進工廠打工去。一個小女孩兒，花那么多錢上學有啥用，嫁人了啥都是別人家的了。”

爸爸雖說支持我好好上學，可架不住媽媽的撒潑吵鬧，最后他也迫于無奈對我說：“你媽說的也有道理，只要好好學習，上職業技術學院也能有出息。”那段時間家里氣氛很差，只要我和媽媽待在一起，一定會因為一些事吵起來。她覺得她是為我好，但我覺得她不為我的未來著想，只是惦記著花錢的事。

后來還是姑姑為了我能繼續上學，來勸父母，雖然最后他們又吵起來了，好歹爸爸答應說我考上重點高中的話就去上高中。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考上了高中，后來也順利入學，只是媽媽給學費的時候把錢扔到了地上。

我知道她心里不愿我繼續上學花錢，我也知道她對我不滿，但是當時我還沒有能力靠自己，所以就默默撿起地上的錢。為了自己向往的未來，忍受一些苦和累，是值得的。

高中畢業，我卻沒能考到理想的大學，媽媽再一次后悔讓我繼續上學。

媽媽說當初本就不該讓我上高中的，是爸爸的軟弱和姑姑的糾纏幫了我。現在又沒考上數一數二的大學光耀門楣，說什么都不能再去上學了。況且已經滿了18歲，完全可以出去打工掙錢，自己養自己了。

媽媽的固執沒有人能改變，她的哭鬧本事更是一流，我因為不讓上學的事頂撞了她，她就在親戚圈里宣揚我是如何叛逆、不孝。說我姑姑故意教壞我不跟親生父母親近，說我肉眼可見以后也不會有出息，養了也白養……

說實話，因為平常不親近我是害怕與父母起沖突的，單純的我更害怕被人貼上不孝、涼薄的標簽，甚至我也懦弱地勸慰自己：他們畢竟是親生父母，不要鬧得太難看。

幸好國家針對大學生設置的有助學貸款，而且上學期間不要利息，等畢業后工作掙錢了還錢就行。我自己去申請了助學貸款，但是擔保人問題又讓我犯了難，父母不肯為我擔保。最后還是姑姑為我做了擔保，為此媽媽又罵了姑姑。

助學貸款申請成功，但是一時半會兒拿不到錢，是入學后才能到賬用來交學費的，到時候剩余的錢可以做生活費。初入大學的生活費是姑姑給的。

我痛定思痛，決定了以后不再依靠自己家的人，只維系表面的關系即可，最親最愛我的人始終都是姑姑。但我的身份尷尬，也不好總讓姑姑給我拿錢，于是我的大學生活是伴隨著各種兼職零工的。

即便我不問家里要一分錢，姐姐還是在看到我發的和同學聚餐的那條朋友圈下，指責我忘了本心只顧著胡吃海喝亂花錢。我回復她：“又沒花你的錢！”然后姐姐不知跟媽媽如何說的，媽媽打電話罵我不孝順、不懂體諒家人、不知羞恥……

【情定】

大三那年，遇到了一個對我特別好的男生小陳，后來成了我的男朋友。他欣賞我的獨立自主，又包容我的小任性；他懂我在原生家庭受的傷，也愿陪我創造自己的未來。

交了男朋友，我不敢告訴自己的家人，害怕他們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樣，不由分說地指責我。我只是偷偷告訴了姑姑，讓姑姑知道我長大了，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男孩兒。

到了大四快畢業時，我和小陳非常幸運地簽約了省會城市的工作，薪資待遇也不錯。小陳的家人特意來見我，并開始規劃我和小陳的以后。

小陳媽媽的意思是，我們越早結婚越好，他們家會籌備幫忙給我們在工作的城市買房子。他們家付房子首付，房子產權寫我和小陳的名字，裝修家具都由男方負責，貸款以后由我和小陳共同償還。

鑒于我和小陳的感情穩定，而且我也認定了小陳，所以開始考慮結婚的事情。結婚自然得給家里說，雖然家人對我并不好，但是婚姻是大事，得讓他們知道。

我以為這些年我都不花家里的錢，而且和家人“和平共處”，結婚的事告訴他們讓我從家里正兒八經地出嫁，是對他們的尊重，也是我自己的體面。沒想到依然受到了來自媽媽的阻力。

媽媽獅子大開口，要求小陳家另外拿出50萬彩禮，而且這筆彩禮要留在娘家，美其名曰替我“保管”。其實我知道她就是覺得以前我花了她的錢，要加倍還給她，而且毫無疑問這筆錢她要留給兒子用。

買房子的首付，和裝修家具的錢，算下來就需百萬了，再加上籌備婚禮的各項支出，對于普通的家庭來說已經很艱難了，再拿50萬，小陳家是拿不出來的。

即便雙方父母見面時，陳家特別誠心地溝通，希望我媽媽能夠松口，能夠為了孩子們的幸福生活而多考慮考慮小家庭起步的艱難。可是媽媽就是鐵了心要這50萬，她說50萬是必須拿的，房子可以先不買。

我實在沒想到媽媽寧愿自己拿錢，可以不考慮我們買房子的穩定。反正房子她不住，錢是可以握在自己手里的。這個時候，我很確定，我的媽媽她從來都是愛錢多過愛我。

親生女兒又如何，在她心里閨女不過是要嫁給別人家的“無用”之人，不過是她借機要錢的工具。可是我能怎么辦呢？生在這樣的地方，有這樣的家人，我又能怎樣呢？

深知這個小地方的唾沫釘子淹死人的狀態，也知道目光短淺的那些人因攀比導致彩禮行情水漲船高。既然要嫁人，我也想得到自己家人的支持，也想從家里光明正大地出嫁，我不想別人背后說我不聽大人的話自己跟著男人跑了。在道德輿論和女兒幸福方面，為什么媽媽就不肯為我考慮一點點呢？

僵持了幾個月，彩禮的事情談不攏，我和小陳已開始工作了，媽媽在彩禮問題上還是一點都不肯妥協。小陳媽媽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后，也覺得跟我媽媽溝通無望，于是轉而跟我溝通暫緩買房拿出彩禮先結婚。

我個人是傾向于買房的，畢竟房子是我們自己的，彩禮給了媽媽就沒有可能拿回來了，雖然媽媽口頭上說的是替我“保管”。可是媽媽我搞不定，錢我們也搞不定。

當我網上發帖求助彩禮相關問題是，網友們紛紛留言，可是翻來覆去不過是那兩種極端：對父母言聽計從派和自由獨立派。

言聽計從派說：

父母都是為你好，婚姻沒有父母的祝福就不會幸福。父母是有閱歷的人，見識也多，多要點錢給你保底有什么不對？就算是父母自己把錢花了，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給了你生命，沒有生命哪來你現在？想想這條命怎么來的，也沒資格對父母說三道四。

自由獨立派說：

這樣的父母，從小沒有養育你，所以并沒有父母對于子女的呵護。既然你已長大，有能力靠自己生活了，那就勇敢過自己的日子，不要被所謂的親情綁架！他們不為你著想，你要自己為自己打算，別為了落個好名聲就拱手放棄自己的利益。

我也打聽了一些女孩子嫁人時的彩禮與嫁妝事宜。人家是要了男方彩禮，可是娘家也給陪嫁了錢和物，以前有彩禮留給娘家的，現在基本就是娘家又把彩禮隨嫁了。彩禮本就不是固定不變的數字，要根據實際情況來。

最后的最后，我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沒有嫁妝，沒有買婚房。男方拿出的50萬彩禮，給媽媽35萬，我自己拿15萬。

我跟媽媽說：“這35萬是直接給你們的，我再也不要了。我要的就是從家里正兒八經地出嫁，這樣我還是你們的女兒，將來養老我也會出一份力。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就自己直接走人，你一分錢也拿不到，反正我自己有戶口本，也上班掙錢可以養活自己了，從此以后我們斷絕關系，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本來我小時候就是姑姑的女兒！”

媽媽仍是不滿，但她接受了我的決定，并且按照家鄉的風俗為我送嫁。不再計較娘家愛不愛我，遵照習俗體面地嫁出去是我最后的要求了。

我的親生父母，將來我會出自己該出的養老費用，但是其他的也就沒有了，就像他們待我一樣。我的姑姑，才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