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我恨你的時候滿腦子也都是你。像一座城市，無論倒塌了多少高樓，那些建筑始終不曾消散。哪怕過去了很久，我目睹這黃沙漫天，還是不能忘記你。

C姑娘的病

每個人都會生病。病了就要吃藥。不同的病要吃不同的藥，感冒了要吃感冒藥，胃痛了要吃胃藥。病了不吃藥病不會好，病了亂吃藥會飽受煎熬。我們不怕生病了吃藥，我們怕的是生病了，找遍藥箱，卻唯獨缺少了你需要的那一劑。

在西華讀大學的第二年，我認識了C姑娘。

那年C姑娘大四畢業，準備考研，在外租了一個套二，還養著一條撿來的小薩摩。因為一個人付房租又養了條狗子有些吃力，C姑娘在跳蚤群發了一條招租信息。

那時候我剛剛第十七次表白失敗，得知C姑娘是個姑娘以后頓時心猿意馬，馬上聯系了她要去看房子。手里劍不高興了，問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一巴掌拍了過去：“大爺要和學姐去過二人世界，你個單身狗休想攔我。”

手里劍目瞪口呆。

我一臉驕傲：“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曲線脫單也是一種智慧的象征。”

剛見到C姑娘的時候還是冬天，她穿著很寬松的衣服，卻沒能掩蓋住她的瘦弱。C姑娘面色蒼白，眼睛里也沒有光彩，那時我就猜測，這個姑娘病得不輕。

我曾經和手里劍說：一個女孩子，體弱為美，尤其是病態美，就像林妹妹。手里劍一臉鄙夷：腦殘也是病，你美的不輕。

我知道手里劍可能永遠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畢竟他喜歡的類型是葫蘆娃學姐。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感覺不可能將就，喝到嘴里的茶，吸到鼻子里的煙，深夜里買醉時的孤單，還有喜歡的感覺。

這是我在沒有遇到C姑娘之前的看法，可當見到C姑娘的時候，我的感覺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個人太虛弱了，在她身上我看不出絲毫生活的氣息。

我決定了留下來改變她，給她希望，做她的太陽光芒萬丈。畢竟漂亮的女孩就該被優秀的男人疼愛。

C姑娘推開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我以為你是女的。我不租給男的。”

于是我的第十八次表白還沒開始就宣布結束。

所以我沒能和C姑娘過成二人世界。

后面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再聯系，直到有一天深夜我和C姑娘在網上聊天，才知道C姑娘得了很嚴重的病，本來已經找好了工作，卻不得不留下來考研。她說：我的生活早已經偏離軌道，我不知道下一站能不能達到我的目的地。

聊到后來，我大概了解了C姑娘的故事。她的確病的不輕。身體上是，心上更是。能讓一個姑娘病成這樣的，故事里一定有一個渣男。

她在2012年和她的渣男相識，并且很快墜入愛河。

渣男人長得不怎么樣，可是情話說的很好聽，C姑娘說她永遠都忘不掉跨年夜的晚上，渣男單膝跪地向她表白:假如一分鐘后這個世界不曾毀滅，我愿意陪你待到它實現。

世界當然沒有毀滅，渣男如愿抱得美人歸。

那時候C姑娘剛十八歲，涉世未深又容易被感動，交往三個月兩個人就開始同居，過起了二人世界。房租水電平攤，C姑娘還要負責打掃衛生和做飯。只是她那時候毫無怨言。她說遲早要習慣。她早已經規劃好了兩個人的未來。

渣男大她一屆，她大三的時候，渣男畢業。

她放學回到家剛巧撞到拖著行李要離開的渣男，渣男說:我可能不能陪你待到世界毀滅了，你太幼稚了，而我，要去生活了。

C姑娘拼盡全身力氣也沒能留住渣男。

她坐在地上很久都沒動。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不是在陪他生活嗎？兩個人多年如一日，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做兼職付房租，一起上床，做過愛又給她講情話，告訴她，我的生活因你而偉大。

C姑娘簡直瘋了。她再也聯系不到渣男。她覺得生活仿佛一下子變得那么恐怖。

她不愿意面對以前的朋友，她滿腦子都在想:他們會不會嘲笑我？她甚至不愿意去上課。她開始遠離人群，變得頹廢而迷茫。她規劃好的人生因渣男的離去而面目全非。

后來，她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她因此而住了三個月的院。她需要休息，應該畢業的她選擇了考研。她想考出這座城市，離所有人都遠遠的。可是她忘不掉她的渣男。她會在刷題的時候想起他，寫著寫著就心煩意亂，無所收獲的度過一天。她會在睡覺的時候想起他，從而整夜都無法安眠。有時候突然發病，疼痛會在腦子里和身體里同時挖兩個洞。

C姑娘減了三年肥，減了負十斤，三個月里憔悴到七十斤。

再后來，她撿了一條狗。

再后來，就遇到了我。

C姑娘和我聊天的時候，我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她壓抑很久的絕望。可是我沒法把她拉出來，甚至要被她帶入那悲傷里去。我一個勁的對她說: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可是想想，也覺得可笑，不和自己過不去，就能免遭折磨嗎？

我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因為那里有我構建好和你一起的生活，可你住的久了，覺得膩了，開始嫌棄我的城市太小。你一句你太幼稚了，我要去生活了，就把我留在了沒有你的城市里。我當然明白，這個城市我是建造者，而你只是個旅客，你打一開始就沒想過在這里定居，一切我以為的日光都是燈火，從不曾溫暖明亮。

以前我很愛你，滿腦子都是你，現在我很恨你，滿腦子依然是你。這座城市里都是建筑物，家，菜市場，幼兒園，電影院，畫廊，花房。你走之后這些建筑倒塌了，可是它們的灰塵依舊存在。哪怕過去了很久，我目睹這黃沙漫天，還是不能忘記你。

17年的暑假過去后，我和C姑娘已經沒了聯系，我不知道她的城市里是否依舊是一片殘垣斷壁，但我知道，沒有風可以吹散漫天灰塵。她身上的病大概已經痊愈了，可心里的病卻不知何時能解脫。

現在我住的房子里有兩個考研的女生。有一次我們聊天聊到愛情，M姑娘哈哈大笑:愛情不會讓我瘦一斤，我還會為它吃很多肉，這不劃算，我不干。

我說:可你還是對愛情充滿希望，因為你首先想到的是愛情會讓你長胖。可是很多人在愛情里變得消瘦，比任何減肥藥都有效果。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胖的人都很幸福，瘦子永遠孤獨。憔悴的臉龐偶爾人人都有，我希望你只是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