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枉凝眉。
? ? 眉是如黛青山映在眼波的倒影,眉是她蓄藏縷縷纖愁醞釀盈盈思戀的地方。
? ? 那令人心碎也心醉的思念一動,眉便先有了回響。
? ? 黛玉流空了情淚,還了長久澆灌的債,想必是凝了數(shù)輪春來冬又盡的眉吧。
? ? 可是,輕輕一個“枉”字,就像深情白付了一般,全部心事,全被判了虛化。
? ? 她從不是來還什么水,她只是來償還她的情債。用一顆舉世獨清的心,來溫柔另一個只應(yīng)天上有的靈魂。
? ? 哀傷的底色上,總是俯見愛情,仰見人性。
? ? 沒有黛玉,寶玉來這世上也只是一顆濁石罷了。盛世凋落的曲折不假,家族飲酒做宴的一晌之歡不假,與湘云探春明事理之人暢交的釋然也不假,但唯獨有黛玉,才會啟出他對風(fēng)物人情的那種偏似小兒女的靈氣。
? ? 小兒女,是啊,他和她一般,也在心中凝了眉,拴了鎖,想在大世間做一對小兒女。
? ? 小兒女生活,不會是我們眼中凄切的矯情,不會是我們孜孜以求的安穩(wěn)綿長,而是天性中與草木風(fēng)花,與天地一并合了,卻總不能與人世相合的寂寞。
? ? 這不能是教科書式的愛情,也不是簡單的情感上的悲劇。
? ? ? 我們也耗盡了心氣,也流著淚為對方哀傷,卻很難達(dá)到高度的契合,有高度的,人格,和所有,有溫度的情感。
? ? ? 就像寶黛之間深厚的感情并不難求,我們掌中的現(xiàn)世也同樣有生死相依魂不守舍的勇氣。悲劇結(jié)尾的愛情更不知是多少沉默者心中的歌。寶黛最令微塵如我疼痛的是他們本身的心性。在那種絕世孤獨的背景下,愛情和悲劇,才能穿越了千年的風(fēng)沙,成為永恒的讓人不敢輕觸的經(jīng)典。
? ? 而正是這種必要的心性,成就了一個“枉”字。
? ? 若黛玉不受心性的折磨,焉知不可支持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 ? 也許情懷就是這樣,能豐厚你的年華,也能葬送它,只那一吹,你的遺跡,在了,又逝了。
? ? 聽這首歌,很疼。
? ? 但也許,你在哀婉的唱聲里,難免遇到等候已久的情感,那像秋雨打枯葉般冷峻,像燃香敲木魚般靜謐,隨瘦影一圈圈消減也奮力去擁抱的情感。
? ? 多少人還在認(rèn)花為魂,多少人還能憨醉在海棠樹下,多少人還用一句“我沒錯看了他”來評價自己心中的人?
? ? 我多想掬一杯月光。
? ? 敬我虛假的孤獨。
? ? 也敬我時不時隱隱作痛的心性。
? ? 敬我永不可攀附,卻希望世人愿意去依附的黛玉的影子,敬像寶玉真實癡情的愛情,敬像湘云探春赤誠的友情。
? ? 脂硯齋做了足夠的心理特寫,蔣勛甚至補(bǔ)了一系列的小人物剖析。
? ? 而我只能聽著這首歌,想著前前后后的你和我,從不問情緣何種,從不問那空空來處,究竟會不會也是我們最后的歸屬。
? ? 你愿意,嚼著紅樓的書頁,再聽一聽,這蒼老的愛情,與清濁難辨的心性,像聽從你的聲音一樣么?
? ? 你聽那聲音,就像用臨摹星子的筆力, 畫下的颯颯風(fēng)聲,讓你害怕著,你昨夜種下的種子,長出了你的另一種靈魂和悲傷,卻沒能長出一點點,一點點關(guān)于他的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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