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賣那只叫土豆的狗

??? ?“賣？還是不賣？”這個艱難的抉擇耗時七個月才讓我痛下賣它的決心。

??? 土豆是條拉布拉多狗，最初要賣它是因為兩個月的它長得太不像傳說中的名犬拉布拉多，更像一條不折不扣的土狗，它的到來沒有給我的生活增添一點快樂。相反它總是拉肚子，久治不愈，這讓我很煩惱，生怕照顧不周養不大它。我懷疑我被騙了，當了冤大頭，就把它的照片掛在閑魚上，希望有人能把它買走，但是那些人只想以白菜價買走土豆。多次商談無果后，看著廣告上奶胖的拉布拉多，再看看瘦小的土豆，只見它毛色干枯，瘦骨嶙峋，瘦削的四肢撐著碩大的頭，看上去一點也不招人喜歡，甚至有點丑陋，很后悔答應我閨女把它抱回家。我時常看著憨頭呆腦的土豆，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數落它：這副模樣讓誰相信你是拉布拉多血統，至多你的爺爺或者太爺爺，奶奶或者太奶奶那邊有拉布拉多的親戚罷了。?

???? 剛剛到家的時候土豆的精神和體力一直都很差，吃狗糧一天只能吃四十粒，喝水也只能喝一次性紙杯的一半，在我看來這些能量甚至不足以維持它的生命，更不要提生長發育了。即使這樣它還是不停地拉肚子，這更加重了我的擔憂。為此我把它又送回寵物店幾次，直到調理好不拉稀才抱回家，那段時間我神經都是緊繃的，生怕它會死去，一想到死狗那丑陋的樣子，我就如芒刺在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死亡更丑陋、更冰冷，更讓人有挫敗感的事情了。為此它吃過狗糧后我就一直等它拉了粑粑才離開，那認真的態度就像照顧一個新出生的嬰兒。老板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就是強調狗子小，腸胃不好，不能多吃，我對此嗤之以鼻——吃是萬物的天性，除非從小就是先天不足，怎么會有身體如此羸弱的狗子。并在其他店里給土豆做了各種檢查。在此過程中我磨嘴皮子要跟老板商量換其他狗，均被拒絕。 比它晚一點進家的是兩只調皮的田園貓。兩者貓是一窩的，能吃能睡，性格樂觀，身體也很健壯，跟土豆玩起來會打成一疙瘩。此時土豆才是一只真正的狗，露出狗子的天性，不但很快它就累了，疲倦地回到籠子睡去。有時候我們帶它出去溜達，讓它下來走一會，它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跟著，遇到這樣的情況就只能抱著它回家。看到它在我的手臂上安靜得讓人心疼：因為吃得太少，連玩的力氣都沒有。?

?? 事情的轉機是我開三輪車帶它去割草。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我讓它坐在三輪車的前面我腳上，它則眼巴巴地看著我吃雜糧煎餅。我一個不小心軋到磚頭上，車子顛了一下，此時它正專注地看我吃煎餅，不提防就從車上掉下來。車后輪壓到它的腿，它發出凄慘的嚎叫，一條腿都不敢沾地。我抱著它去做檢查，在聽到它的原主人還是強調不能多吃多喝的時候我終于怒了，忍不住懟他；人家的拉布拉多怎么就那么肥，肯定是狗有病或者狗糧有問題，就差說他是騙子了。回家才發現狗糧沒有了，只能讓土豆吃貓糧。

??? 第二天我驚奇地看到土豆沒有拉肚子。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喂了土豆兩倍數量的貓糧，看著土豆狼吞虎咽的樣子，如果按照老板的說法，土豆這一頓要拉出腸子來。但它沒有拉肚子。我又換了面條，還沒拉，放了芝麻油和鹽也不拉，我的土豆終于可以放開吃個飽飯了！每當它意猶未盡地舔著它的食盆，貪婪地喝完最后一口湯，我總是安慰它說，不急，下頓還是面條，它聽懂似的，給我嗚嗚地回應。慢慢地我給它吃些肉，肝子，蘋果，我們吃的它都吃。就這樣，土豆斷了狗糧，跟著我們吃飯很快就吃得膘肥體壯,也具有了更充沛的精力。它會不知疲倦地跟我和閨女玩耍了，會往人身上撲，弄得我們一身都是臟腳印子；每次見面還要把我們的手輕輕咬在嘴里，那股子親熱勁讓我想起有個名言：我的世界里有工作，家人，同事，而它的世界里只有我，它用整個的生命等我回家。

?? 為了讓它在我們上班的時候感到無聊，在那兩只貓走丟后我又給它買了一個小的馬爾濟斯狗，一只白色的小型犬狗，搖頭晃腦，神氣活現，黑珍珠似的眼睛在雪白的映襯下如玩具狗一樣可愛，名叫白球。兩只狗的的生活水平絕對高規格的，天天肉蛋蔬菜水果加面條，土豆因為從小吃不飽的經歷，它總是餓癆一般，吃著自己的，看著白球的。有一次還因為掙食把小白球的頭咬破了，這讓我不得不在貫通的籠子上開個小門在吃飯的時候讓小白球鉆到它的小籠子里能獨享自己的飯。

???? 每天晚上吃過飯是我們帶著它和小馬爾濟斯玩耍的時間。只要一放開籠子門，土豆就自己叼著狗繩子往外拽著我瘋跑，像一匹發瘋的野馬，小馬爾濟斯也跟瘋馬似的亂跑，一身飄逸的白色長毛如涌動的波浪。兩只野馬似的狗就帶著我們從巷口里呼呼通通地通過，整個巷子里都回蕩著我們的歡笑。

? ?我發現土豆漂亮是半歲的時候真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此時它長出了深棕色的眼線和眉毛，秀氣的鼻子和嘴巴，粉紅色的舌頭露出健康的色彩它性格溫順，從來不兇人，即使陌生人也對也表示友好，人家走了還目送到巷口拐角處消失不見的地方。它很喜歡跟小孩玩耍，是附近巷口的明星狗，天天都有小孩來巷口來掙著牽它的繩子溜它。

???? 有一次帶它出門，在紅綠燈路口引起了三個學生的注意，我聽到他們在議論拉布拉多這種狗比較傻，對任何人都友好，也嘴饞，容易被有拐走，還說他們家從前喂養的拉布拉多就這樣，后來被人誘拐走了。三個小男孩就騎著電車拽著土豆的一只狗爪子跟在后面跟它玩，它不光不咬人家，還友好地舔著人家手，舍不得人家走，一直過了三個紅綠燈路口三個小男孩被另外的狗吸引才跟它分開，還不舍似的張望人家。

???? 還有一次在步行街遇到一個帶著妻子和兒子散步的男士，看到土豆，說起他從前養的拉布拉多被殺狗的偷走，眼里面滿是懷念，摟著土豆跟它說話很久。而土豆仿佛跟他有緣分似的，撒嬌賣萌，讓這家人走時還一步三回頭，讓我真以為土豆是他家那只狗的投胎轉世呢。

??? ?每次當我把狗籠子打掃好，沖刷好籠子和地面，滿頭大汗地坐在它跟前喘息的時候，它總是笑瞇瞇地搖著尾巴，仿佛是對我的付出的感謝。這個動作我在它被賣后的抖音里看到，狗食盆就在他腳下，大概人家對它不錯。 據說拉布拉多的智商相當于兩歲的孩子，它很聰明，還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把花生和瓜子叼了放在狗食盆里吃才不會從籠子縫里漏下去；能看懂人的臉色。知道我兒子和丈夫不喜歡它，它誰都不兇就兇它他們兩個。我總是說它肯定是人變得，被施了魔法，除了不能開口說話，什么都懂，到了被賣的時候，它已經學會了坐、臥、站、握手、上籠子和追這些指令，甚至知道它姐姐是我的女兒。

??? ?土豆你真的是人變得嗎？那你肯定是我哪一個輪回里離散的親人，因為我的世界太孤單，才變成狗狗來陪伴我的嗎？

?? ?漫長的冬季里，它和小馬爾濟斯相依相伴，用身體溫暖彼此的身體，用心靈安慰彼此的心靈，成為對方生命中不可分開的一部分，必須形影不離才能安靜。

?? 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土豆和小白狗都長成了健壯漂亮的母狗。我揭去狗籠子上搭著的厚厚的棉被，明媚的陽光透過干枯的葡萄架投射到籠子里，兩只美麗的狗蓬勃的朝氣把整個院子都照射的蓬蓽生輝。土豆褪去棉襖，瀟灑地抖掉身上的棉絮，兩只柔軟的耳朵也發出抽打腦袋的“啪啪”聲，這一刻我眼里的土豆不再是一只狗，而是童話世界里的角色——一只身手矯健的美女狗，畫著棕色的眉毛和眼線，深棕色的眸子在蒲扇一樣的長睫毛下深沉而真摯，鮮紅健康的舌頭在鮮艷的口紅的映襯下顯出少女的青春靚麗。它身著一一襲金黃到奶白漸變色的厚實的皮草，腳蹬梅花帶蹼肉墊鞋，頭頂埃及法老式頭巾耳朵，它四肢矯健，形象高貴，氣質典雅，霸氣十足；它帶著小白狗翻過險峻的高山，趟過湍急的大河，越過無垠的沙漠，穿過浩瀚的星河去執行拯救地球的任務。只要一個媚眼，就能把黑暗勢力狗秒殺。等等，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成了卡通片導演了。

?? ?春天里涌動的生命力讓它躁動，它想要自由。它學會了開籠子門：看我把把手上提它就能開開，它一次次地拉開籠子門跑出來，從大門的小窗口往外張望，翹首期盼我的到來，我在監控里看的心都碎了，生怕有偷狗的下藥害死它。 它從院子里跑到客廳去拆家，把自己的腳用絞肉刀的刀片割傷了，血流了一地。那個早晨當我看到一地的紫紅的腳印，我心疼極了—它肯定很疼，肯定是夜里從籠子里跑出來的，一看滿院子的腳印和隨處亂拉的糞便就知道；連身上都臟了，肯定是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過夜了，連小白狗都抹畫的跟流浪狗是的。

? ?因為不能及時的溜，它的糞便都只能拉在籠子里，漏到籠子下面的大水產箱里，屎尿混合的味道吸引了從冬眠中短暫醒來的蒼蠅，整個院子都是臭味，根本不能住人，連鄰居也怨聲載道。 有一次因為它跑出去不進家打了她，她生悶氣，臥在籠子里頭朝里，腚朝外，那姿態那神情真像個慪氣的孩子。

? ?小時候它多次差點被賣，怕拉肚子被當做病狗拋棄不敢賣。現在它正值盛年，充沛的血液滋養著它旺盛的生命，它如春天里一朵盛開的鮮花一樣奪目，顏值絕對碾壓我見過的所有拉布拉多母狗。賣給一個懂狗、喜歡狗的人至少不用再待著逼仄的籠子里活受罪了。它真的需要一個廣闊的天地才能快樂的生活了，我們分別的時候真的到了。

? ?去賣狗的那天我堅持少了八百塊不賣。40斤的土豆如果800塊錢買了殺狗肉是沒賺的，我要把它賣個好價錢，讓買它的人因為心疼錢而不會忽略它。沒有人愿意花這么多錢買大狗，直到下集后一個年輕的小哥哥一眼就看上了吃雞蛋灌餅的土豆，被它的乖巧和漂亮打動，720塊錢買走了。 我相信衣著得體的他是因為喜愛才買土豆的，會善待它。而且他們說就住在我家的附近，可以隨時探望。????

??? 離別是心酸的。它被牽走的時候仿佛知道什么似的，看到我們還掙著要到我們身邊來，小白狗則汪汪直叫.

? 。整個冬季它們都是相互依偎著度過的，它們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把彼此看做生命的一部分；它也習慣了我們的存在，盡管也因為調皮打過它 。它這樣不舍，大概我總得來說還是個合格的主人吧。半路上買家發來土豆坐在轎車里的視頻，被陌生的新主人摟著那無所適從的樣子惹得我閨女號啕起來，加上有沿途的狗子追著我們的車子對著小白狗吠叫，小白球驚恐地回擊，我閨女突然嚎啕說如果土豆在，這些狗子都不會這么猖獗。是的，以后我女兒再也不能人仗狗勢去欺負別的狗了。???

???? 但是土豆的新主人當時撒謊了，他是住在距離縣城很遠的一個小鎮上，在河南跟安徽兩省交界的地方，這是我在一個三輪車的地址上看到的，我知道以后很震驚——再看到它的可能性很小甚至懷疑土豆已經變成了狗肉。 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問女主人：“土豆她還活著嗎？” 女主人說：“當然活著。”隨后發來視頻，看到九個小時前發來的抖音，我確定她還活著，就對女主人說了聲：”謝謝，只是太過想念。”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好在他們念在我賠本賣給他們的份上給我微信聯系，有時候會發來它的視頻。其中有兩幅在鄉村集市上玩耍的情景，我怕狗販子下藥，或者被車子撞到，就告訴他們小心。我相信他們是大富大貴的人，耐心的跟我交流土豆的習慣，并曬出他們死去的狗狗的照片。有一陣子我看不到土豆了，就問他們是不是土豆不在了，他們很耐心地拍了溜土豆的視頻安慰我，這一刻我相信他們這樣的人會善待土豆，也為了土豆能縱情馳騁天地之間而高興。

?? ?轉眼月余過去了，有一天我回到土豆住過的院子。一切都太安靜了，沒有狗叫，沒有嘈雜的人狗互動的嬉笑聲，只有葡萄樹干在春風里發出細微的哨音，一只鳥飛速掠過發出的驚叫聲。這個院子的時間因為沒有土豆都靜止了。我這一個月里再也不用因為天天要為土豆打掃衛生和喂食發愁，小白狗跟著我們到五樓居住，天天被洗得雪白，得到我們的專寵，會撒嬌賣萌，我們都不再提土豆。但是我還是會經常想起土豆，并請求新主人如果某一天因為不可抗拒的原因不能再養土豆，希望在它生命的最后我能以同樣的價格把它買回來在我的身邊終老。

???? 希望我的土豆在我不能親自照顧的這段時間，生命是安全的，幸福是滿滿的，可以有廣闊的天地馳騁，可以遵循自然的規律生養自己的兒女讓自己的狗生完整。

? ?深沉的靜夜里我聽到春天里萬物生長的聲音，想起多少個寒夜里盼望冬天過去春天到來能帶著它領略大自然的美麗，它卻在我們的生命里從此缺席，不禁淚眼模糊了。 在晶瑩的淚光中，我又看到那個因為體力不好要經常被抱著的那個小土豆。

我的土豆，我的親人，我的愛寵，但愿能如我希望的那樣你的老年能回到我的身邊，我還會如你小時候那樣的愛你。如果你離去，我會把你葬在一棵向陽的玫瑰樹下，那里有溫暖的風，有和鳴的鳥，有輕吟的昆蟲，有玫瑰的絮語和花朵的芳香，這樣才能使你得著安樂，在下一個輪回里你還會變成狗狗回到我的身邊陪伴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