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那個紫曼童一樣的女孩,穿著黑色長裙,拖著球鞋,永遠(yuǎn)張開雙臂,閉著眼,不顧所有人異樣的眼光在樹下享受著一場風(fēng)。
? ?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依然在那里,長長的頭發(fā),任由風(fēng)吹,露出滿是傷疤的臉頰,我曾問過別人她的名字,那個丑八怪嗎?我的同學(xué)是這樣回答的,我突然覺得無論從他嘴里聽到什么樣的名字,都會讓我作惡,于是我在心里給她起了名字,我叫她靈歌。
? ? ? 我和她第一次的說話,在圖書館,我在那里兼職,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這里有關(guān)于心理的書嗎?她問我,但是眼神躲避,頭發(fā)差不多遮住了半張臉,我點(diǎn)頭,那一排,我用手指,她便快步走了過去,沒有一聲謝謝,但奇怪的是我竟然笑了。到現(xiàn)在,想起那個情景我依然還是笑,我想那時的我在希望著這個女孩,這個古靈般神秘的女孩,可以闖進(jìn)我的生活。
? ? 同學(xué)們有時在議論她,最多的不是她奇怪的行為,而是她臉上的疤痕,說她以前有多么美麗,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我看著他們,男孩子臉上是惋惜的表情,女孩子好像惋惜卻又帶著一絲得意,那一刻我覺得我跟他們好像站在兩岸,中間是波濤洶涌的潮水,過不去也不想。
? ? 當(dāng)我再次看到那個樹下的女孩時,她也看到了我,她的眼睛明亮,像溪水,流淌在我的胸膛,奇怪的是這次她沒有躲避,甚至走來,請你吃冰激凌,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二句話,我跟著她走,沒有問為什么。
? ? 我們坐在長長的交椅上,我埋頭使勁吃冰激凌,她卻只是呆呆的仰望著天空,手中冰激凌融化,滴落在她的裙子上,我拿出紙給她擦裙子,擦手,再重新把冰激凌給她,她還是不動,任由冰激凌全部融化掉,我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當(dāng)我再次回到她身邊,手中是新買的冰激凌外加十包衛(wèi)生紙巾,我把她手中只剩下蛋托的冰激凌拿來自己吃掉,重新塞給她新的,然后拿出紙,靜靜等待融化,這次她終于轉(zhuǎn)頭看我,然后一把把冰激凌放進(jìn)嘴里。如果是別人會罵我一句癡呆的,她笑著說到,然后站起身,走吧,我還是跟著她走,不問去哪里,她亦一樣,從沒問過我是否愿意,因?yàn)槲覐氖贾两K就是愿意的。
? ? 我們坐公交車,轉(zhuǎn)了很多趟,最后坐上一輛鄉(xiāng)村的小客車,車上味道很重,但她沒有抱怨,始終看向窗外,她的眼睛這時像是有掉落不下的眼淚,朦朧,不能呼吸,好像在掙扎,又好像在放棄,我突然想叫她的名字,枝,我聽見我的聲音帶著顫抖,我不明白這一刻我為什么想要哭泣。她回神看著我,我叫靈歌,她的聲音緩慢溫柔,卻有說不出來的惆悵。我抽動著嘴唇,笑了。
? ? 我們爬一座小山,山上是蒼天的大樹,枝葉茂密,遮住了天空,我叫不上它的名字,這世界上有很多的喜歡,不需要知道理由,她站在樹下,招手叫著我來,她叫我閉眼,張開雙臂,當(dāng)我眼前一片漆黑的時候,我只能去聽,去感受,好像是樹上的聲音,鳥動?蟲鳴?聲音回轉(zhuǎn)變化,不落歸處,我能感受到是一場風(fēng),吹動了樹葉,但是聲音好像又很復(fù)雜,蘊(yùn)含著淚水,流不出卻也掉不完,耳邊突然響起了靈歌的私語,那是靈魂的聲音,我猛的睜眼轉(zhuǎn)身看她,她的樣子美麗,臉上皮膚完好如初,我想立刻跑去擁抱她,但是劇痛頓時襲來,爬滿全身,連手指都不能抬起,我只能把沖動裝進(jìn)眼底,睜大著眼睛看著她,她搖頭,流淚,微笑,最后閉眼,張開雙臂,這世界上的每一陣風(fēng)都是人們最深的執(zhí)念,只為再去迷戀最后的容顏,她說,所以別怕,你在風(fēng)里,我在想你,風(fēng)吹樹葉,是我的甜言蜜語。
? ? 當(dāng)我再次睜眼,是濃烈的消毒水味,手背上插著針頭,手腕繃帶包扎的里三層外三層,我聽見母親高興的對我說你醒啦,我看著醫(yī)院潔白的天花板,淚水涌動,流進(jìn)發(fā)絲,她來看我了,我喃喃自語,眼睛變的渾濁。
? ? 我愛著一個女孩,她叫枝,但她不滿意這個名字,所以她默默為自己取名,靈歌。
? ? 她是學(xué)校出名的校花,喜歡讀書,我為她在圖書館兼職,那天是她第一次跟我說話,她的眼睛美麗清澈,看向我時彎成了一個月牙,她說謝謝的時候,我笑了很久,她喜歡在樹下吹風(fēng),我經(jīng)常假裝買一個冰激凌坐在交椅上吃,其實(shí)卻是在偷偷的望著她,直到冰激凌融化掉,弄臟了衣服,但我還是樂此不彼,直到有一天,她慢慢向我走來,我卻還是收不回眼神,你癡呆啦,她笑著給我擦衣服,擦手,走吧,她說,請你吃冰激凌,我跟在她后面,看著她擺動的長發(fā),聽著我心跳的聲音,每一次都重重敲擊著我的神經(jīng),只想擁抱,癡狂。
? ? 我們在一起了,她依然還是喜歡站在樹下吹著風(fēng),而我則舉著冰激凌陪伴著她,她有時會說,聽,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我便閉眼去聽,聽見了嗎?她焦急地問,我笑著點(diǎn)頭,她高興的圍著我轉(zhuǎn),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然后在被我抱住的時候,順勢一吻,若愛可以翻越山海,我想這世上就沒有哪座山峰哪條河流可以阻擋住我們了。除了命運(yùn),這個讓人悲傷的東西。
? ? 我們爬山回來的那天晚上,遇到了車禍,當(dāng)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面目全非的枝。
? ? 出院后,我依然在她身邊不離不棄,枝在我面前總是說沒有關(guān)系,有我就足夠,但我知道,家里不曾有過一面鏡子,而她也已經(jīng)幾個月不出家門了。我希望她能快樂,我相信世界理解我們,也理解枝,我鼓勵她繼續(xù)上課,去交朋友,還有我在,我想慢慢她就能像以前一樣,枝看著我的臉,微笑著說好。
? ? 但最后我聞到的卻是血液鮮腥的味道,看到不停涌動的紅色液體,是枝無力的手腕,和蒼白的容顏,我使勁吻著她的雙唇,摩擦她的身體,我怕她覺得冷,到最后我感受到了我刺痛的心臟,怎么也停不下來,我捶著胸口,眼淚滾燙,滴落在冰冷的刺刀上,我想回家就好了,我?guī)е丶揖秃昧耍挥米屗ナ艹爸S,不用讓她再去承擔(dān)痛苦,因?yàn)槲視谒砼裕瑸樗龘躏L(fēng)擋雨,她的笑應(yīng)該就是我最想見到的陽光。
? ? 在最后她的葬禮上,我用那把刺刀割破了手腕,倒在她的墓碑前,心中不停的叫著靈歌,靈歌。
? ? 我出院后,辦了休學(xué),在家修養(yǎng)著身體,我時常會站在樹下仰望,而那個古靈般神秘的女孩,那個我曾深愛著的姑娘,卻早已離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 ? 風(fēng)吹樹葉,有靈魂的聲音,是她的靈魂在跟我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