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記

? ? 夏天來了。厚棉衣、保暖褲以至風衣、單衣都漸次退回衣櫥深處。往年的短袖短褲裙子又被翻出來穿在身上,這種衣著的變化,最能鮮明地提醒人們:夏天來了。

? ? 夏天到來,確實有不少麻煩。氣溫驟然升高,食物再也儲藏不住了,一下午忘放進冰箱可能就餿了,家里的壁櫥和衣柜總有一股潮濕的霉味。要是一出門,那更是了不得,像進了桑拿房,悶熱的天氣,讓人即使一動不動待在外面一會兒就都渾身濕透了。人身上的毛孔好像變成了泉眼,汗不停地往外冒,整個人像塊正在融化的蠟似的。

? ? 不可忽視的是,夏天確實有夏天的美。夏天傍晚,回家的路上,夕陽的余暉像白天繁華被燃燒剩下的灰燼,還帶著點熱鬧的余溫,還微微興奮地喘著氣,這是隨時準備復燃的灰燼,又準備著點燃下一輪夜晚的喧囂。一片從市井中生長出的溫暖的暮色,被風吹著,偶然掉落到一戶人家半開的窗上。坐在車上,看兩邊的街道,人挨著人,腳碰著腳,一切都是那么的蓬勃、熱鬧、煥發。整個城市大街小巷好像在散發著熱氣,空氣發酵著,濕熱里混合著香水味、花露水味、汗味、飯菜的煙熏火燎味,街邊人家都在來開著窗戶做晚飯,屋里鍋碗瓢盆大人喊孩子叫,各種聲音都被晚風送出來,聽得一清二楚。街邊樹影落在窗上一動不動,暗綠色的樹影好像融化在了窗上似的,給人家帶來一絲清涼綠意。遠處,地平線上,霓虹燈像漲潮一樣漲了起來,每一朵燈光,每一個被霓虹點亮的字都顯得那么飽滿、溫暖。夏天的傍晚,沒有寂寞的地方,即使是城市角落里廢棄多時的樓院,也有茂盛的綠草、馥暖芬芳的熏風來填補它的寂寞,也會有晚歸的鳥,羽毛上沾著市井五彩的喧囂飛過窗前,給它帶來一點熱鬧人間的消息。

? ? 這個時候,人的心里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我在想,為什么那種游戲紅塵的人物形象往往出現在亞熱帶、熱帶文學中,可能因為氣候偏熱,整個城市都是張揚的、發散的,煙火味很足,有人間的熱鬧繁華,自然能孕育出這樣游戲人間的形象。而寒帶地區,氣質是肅殺、沉郁的,嚴寒使一切變得厚重,人們的思想也是凝肅的,連接著無垠的歷史與自然,但煙火氣不足,所以寒帶文學里就多英雄。

? ? 路上,看著行人,就總會想象他們下班后提一個西瓜,走進居民樓那老舊而干凈、光線黯淡充滿飯香味的樓道感覺有一種難言的情味深遠的生活氣息。

? ? 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霧氣起來了,小區的幾棟樓都被霧氣籠罩著,霧撫平了躁動的空氣,帶來清涼和寧靜家家戶戶溫暖的燈光從霧氣里朦朦朧朧地透出來,走到樓邊上能聽到很多人家的空調在有規律地轉動著,發出低沉的白噪音,經常還伴有滴水聲。這時候已經很渴了,想起冰箱里脆沙沙的西瓜,就感覺喉嚨里涌出滿足的汁液,向近在眼前的家走去的步伐就更急切了。夏天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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