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吟

此時正值初秋的午后,一個少女妙曼的身影從X傳媒學院走出,直接走向了停在校門口的那輛豪華悍馬。

少女打開副駕駛車門,對著坐在駕駛座的中年男子盈盈一笑,道歉道:“大叔,又讓你久等了……”。

男子也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并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只是等少女坐下之后,他按下少女正在扣安全帶的手,身子也隨著湊了過來,并在少女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時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傳來,男子連忙坐好,掏出手機。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還沒容男子說一句“喂”,話筒里就傳來一個女孩輕柔的聲音:“秦叔叔,我一個人在下面好冷、好孤單,你為什么不過來陪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又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要不是覺得電話里的這個聲音那么熟悉,要不是女孩一開始的那句“秦叔叔”道出了自己的真實姓氏,秦長鋒還真沒有那么大的耐心聽對方發神經。

作為W媒介集團高級總監的秦長鋒,雖然長就一張大眾臉,卻也因為經常鍛煉的緣故,身材健壯而沒有贅肉,還有他那183的身高,卻也是很多女孩心中合適的擇偶對象。

盡管已經年到中年了,但秦長鋒根本就沒有從一而終的想法。早些年他喜歡玩性感的女人,近兩年卻對大學里清純的學生妹情有獨鐘,當然他的鐘卻不是鐘一個人,而是鐘一類人。因為有著W媒介集團高級總監這個身份的便利,秦長鋒在S市的幾乎每所傳媒學院都有過女朋友,或者說那根本就不是女朋友,只是一個女性玩伴而已。

剛剛的電話應該就是之前被秦長鋒所拋棄的某個女孩吧,太多了,他根本就記不起來到底是誰了,所以干脆就不理她。掛了電話之后,又換上一副迷人的微笑,問自己右手邊那個剛追到手的X傳媒學院的大一女生鐘晴晴:“我們先去喝杯咖啡,好不好?”

鐘晴晴是秦長鋒交過的第二個單純真情的女孩,他還是她倆的初戀,她倆愛的是他的人,這個和藹、溫暖的好男人,而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愛的是他的錢。僅管這兩年流連大學,能碰到像鐘晴晴這么單純的女孩還是很難得的,現在的大學生早就已經社會化了,尤其是這種傳媒學院。

但是兩年前,他秦長鋒還真遇到了一個和鐘晴晴一樣單純的女孩,她叫唐吟。

為什么又想起了她,唐吟,或許她是唯一一個愛他愛到付出了生命的人吧。

這次和鐘晴晴的約會以一起喝了杯咖啡而告終,并不是秦長鋒不想和她在喝完咖啡之后發生點什么,而是很不湊巧,還沒來得及和她說出下午的安排,她就被學校里的一個電話叫走了,大一學生多少對應對學校里的事有點生疏,所以鐘晴晴還是選擇親自回學校。

送走鐘晴晴后,秦長鋒感到莫名的煩躁,因為和鐘晴晴已經都約會三次了,卻每次都是到了關鍵時刻出問題。

秦長鋒將車開到公司,見還沒到下班時間,就順便進了公司大門。

剛走到自己的辦公室,秘書就交給他一個包裹。包裹不大,還很輕,快遞單上的寄件人地址居然是X傳媒學院,或許是鐘晴晴寄過來的吧。

秦長鋒搖搖頭,笑了。鐘晴晴也真還是小孩子氣,有什么東西不能當面給的,非得寄個包裹過來。

可是打開包裹的那一剎那,秦長鋒倒是真的愣住了,很是震驚。包裹的最上面是一張女孩甜笑著偏頭親吻的自拍照,或者應該說是半張照片,因為照片被撕掉了另外半張,顯然是不想留著跟女孩一起合照的那個人,也就是女孩幸福地偏頭吻著的那個人。

照片上那個露著幸福微笑的女孩,就是唐吟。

這原本是唐吟和秦長鋒的合影,秦長鋒記得那是唐吟強迫他拍的,他倆唯一的合照,這張照片后來被唐吟洗出來,一直擺在她自己的床頭。

照片下面疊放的是一件粉色透明的真絲睡裙,唐吟的初夜就是那晚他讓她穿上這件睡裙,然后將她推到。翻到裙擺處,果然見到了他記憶中的斑斑血跡,那是唐吟破處的傷痛。他還記得他說過裙子臟了就扔了,他還會再送她。她卻要留著,她說這是她對他的愛。

這些分明都是唐吟的私藏,怎么會被人突然寄給自己。隱約記起下午在車上接到的那個陌生電話,當時記不起來是誰的聲音,這時卻很清晰,那竟然是記憶中唐吟的聲音。

唐吟在兩年前就自殺了,怎么可能又突然冒出來了?秦長鋒覺得自己誤判聽到了唐吟的聲音而感到荒唐。

這時又響起的電話鈴聲卻把他嚇了一大跳,還好,是鐘晴晴。她為下午的突然離開表示很抱歉,并且說已經準備好了晚上過來向他賠罪。

秦長鋒當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于是將包裹往辦公抽屜里隨便一放,便叫秘書過來簡單交代了幾句,拿著車鑰匙就走了。

X傳媒學院門前,秦長鋒的豪華悍馬又一次停在那個相同的位置,車里的他一邊等著這個每次都會遲到十來分鐘的鐘晴晴,一邊閉目養神。

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后,他說:“今天怎么……”后面的話還沒說完,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見到了已經坐在副駕駛位上,此刻正對著他溫柔微笑的唐吟。

對,是唐吟。那個兩年前為他而自殺的唐吟。

秦長鋒清楚唐吟不是雙胞胎,她是獨生女,沒有姐姐也沒有妹妹。

“秦叔叔,我真的好想你。”唐吟說著就將身子湊了過來,用手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紅唇離開后順勢在他耳邊又重復著下午她在電話里的那些話:“我一個人在下面好冷、好孤單,你為什么不過來陪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又在等別的女孩子……”

本來見到唐吟坐在自己身邊就已經很震驚了,秦長鋒沒想到唐吟居然還摟著自己親吻。她摟著自己的手冰涼得有些刺骨,臉色蒼白、紅唇似血,卻也同樣透著沁骨的寒意。

雖然無神論者秦長鋒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存在,卻也無法解釋這個突然出現的唐吟。

除了涼得刺骨的體溫、蒼白的臉色、似血的紅唇,這個女孩分明就是唐吟,不僅長相、語調是如此驚人的像唐吟,她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色連衣裙,也是兩年前他陪唐吟一起買的,因為她在湊過來的時候,特意指了指衣袖上唐吟繡上去的“長吟”兩個字。

兩年前,唐吟在他臥室繡上這兩個字,說:“秦叔叔,你看,長吟,我們倆的名字,珠聯璧合,我們的愛情之歌也將長吟。”他很多衣物的隱蔽處也都繡著“長吟”兩個字,出自唐吟之手的“長吟”。

她最后問了一句“我寄給你我珍藏的照片和睡裙,你收到了嗎”。秦長鋒如見鬼似的,嚇得臉色蒼白、豆大的冷汗開始不住往外冒,他渾身顫抖著卻沒有一點力氣將懷里的她推開。事實上,他好像真的見到鬼了。

還好鐘晴晴及時出現在車外,敲打著駕駛座的車窗。

唐吟聽到動靜后,迅速離開了秦長鋒,只是摟著他的手卻在離開的瞬間狠狠地在他脖子上抓了一道,離開座位的時候,唐吟又吻著她左手上那道割腕自殺留下的傷痕,隨即詭異一笑,下車了。

唐吟下車后并沒有走遠,而是站在車子旁邊看著他,哀怨地看著他。

鐘晴晴笑盈盈地從還未關上的車門上了車,好像并沒有看見前一秒從車上下來的唐吟,只是佯裝嬌斥道:“大叔,你怎么把門給關死了呀?”

見秦長鋒并沒有如以往幾次一樣湊過來親吻自己,正在扣安全帶的鐘晴晴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他。

見到秦長鋒兩眼無神、臉色蒼白地癱坐在駕駛位上不停冒著冷汗,鐘晴晴頓感驚訝,關切地問道:“大叔,你怎么了啊?生病了嗎?哪里不舒服啊?”

說著將手放在秦長鋒的額頭上試體溫,他并沒有發燒,卻因為冷汗出多的緣故,額頭稍微有點冰涼。

秦長鋒卻死死抓著鐘晴晴的手不放,喃喃自語著:“幸虧你來了,你來的太及時了……”渙散的眼神又瞥見了站在車外的唐吟,她好像真的很冷似的在瑟瑟發抖,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手指有意無意地撫摸著袖口繡著的“長吟”兩個字,見到他看向自己,又露出詭異的微笑輕吻手腕的傷痕。

秦長鋒真的害怕了,連忙將視線轉移到車內。

鐘晴晴一邊用另一只手從包里拿出紙巾替他輕輕擦拭著那滿臉的冷汗,一邊說:“你是不是發低燒了啊?我去宿舍幫你取點感冒藥來吧。”

好像怕鐘晴晴真的就走了似的,秦長鋒將抓著鐘晴晴的手又緊了緊,問道:“你……剛剛有沒有見到一個女孩從車上下去?穿著白色連衣裙……”

鐘晴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會后突然笑了,說:“我說你今天怎么把車門給關死了呢,原來是假裝演一場在車里玩女人的戲哦,想讓我吃醋啊?”說著就在秦長鋒的嘴唇上輕輕一吻,繼續道:“放心,我從前面經過的時候,看見車里就你一個人,對于一個莫須有的人,我干嘛吃醋啊?”

只有他一個人?那意思就是說,鐘晴晴沒有看見唐吟,鐘晴晴看不到唐吟?那剛剛……真的是鬼?

見秦長鋒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鐘晴晴又關切地問道:“大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送你去醫院吧?”

秦長鋒沒有做聲,而是將鐘晴晴一把抱住,緊緊地不肯松手。

這時候,鐘晴晴看見了他脖子后面的那一道抓痕,好像已經腫了,于是急切地問道:“大叔,你怎么了啊?跟人打架了嗎?脖子后面那道抓痕是誰下的狠手啊?好像都腫了,是不是有毒啊?”

鐘晴晴掙扎著想坐起來替他查看傷口,秦長鋒卻不讓,聽到“有毒”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不由得一顫,只是將鐘晴晴抱得更緊,他真的很害怕,因為剛剛他想到了兩個字——尸毒!而脖子后面的抓痕好像也越來越疼了。

“不行,你的傷口真的需要處理。”鐘晴晴用力將秦長鋒漸漸僵硬的手掰開。

鐘晴晴一邊整理衣襟,一邊說:“我們得趕快去醫院。”看了看秦長鋒的現在的狀態,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犯難地道:“你現在的狀況也不適合開車,我也不會開車啊。”說著著急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說:“我們去打個的吧。”

秦長鋒卻一把抓住正要開車門的鐘晴晴,嚴肅地問道:“晴晴,你覺得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嗎?”

鐘晴晴又感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說:“大叔,你現在的情況真的很糟糕,需要盡快去醫院。”說著,又像哄小孩子似的,說,“大叔乖,我去打的,我陪你去醫院。”

秦長鋒卻依舊死死抓著鐘晴晴的手不放,他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鐘晴晴真的很無奈,卻又急著要送秦長鋒去醫院,只好敷衍道:“只有心中有鬼才能見到鬼。好了我去打的……”

只有心中有鬼才能見到鬼!唐吟是自殺的,秦長鋒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能見到她。

趁著秦長鋒愣神的空擋,鐘晴晴連忙下了車。

見鐘晴晴下了車,唐吟又開始向他走來。

秦長鋒驚恐得開始手忙腳亂,開始后悔讓鐘晴晴下車。他只想盡快離開唐吟那個該死鬼魂,終于打著火,好不容易將腳抬到油門,卻沒輕沒重地一腳踩到底,手還沒來得及掌握方向盤,車子就筆直地殺向了X傳媒學院校門口那棵古樹……

秦長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剛想要動就牽扯得全身鉆心的疼,更可怕的是他的雙腿和雙手好像失去了知覺,根本就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這時病房里好像沒有一個人,他也動彈不了,出不了聲,只能眼睜睜地瞪著天花板。

鐘晴晴呢?她不是應該在病床旁陪著自己么?不是應該像電視劇里一樣他一睜開眼,她就能第一時間發現然后去叫醫生么?也是,電視劇都是騙人的,不然他怎么就沒有失憶呢?他可不想記起車禍前的事,好想能夠忘記唐吟。

還好,沒等多久,查房的護士開門進來了。見他醒了就急忙通知醫生過來做檢查,醫生確認他沒事后就將輸氧管給撤了。

雖然仍是全身都不能動彈,但終于可以開口說話了,他問還沒離開的醫生:“請問醫生……我的手……是不是失去知了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是聲音卻沙啞的著實厲害。

正在做記錄的醫生,聽到他的問話,不禁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無比尷尬的神情,很抱歉地告訴他:“不好意思,先生。您……您的雙手都已經壞死,我們給您截肢了。”

什么?雙手截肢?難怪他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難怪他無法抬起雙手,原來它們根本就已經不存在了,那以后他要怎么工作、怎么生活?頓時只覺得腦袋里一片空白。

“那……我的腿呢?”

雖然心里已經有最壞的結果——也截肢了,但是真的從醫生那里得到確認后,秦長鋒還是感覺到醫生的話如一擊重錘砸在胸口,疼得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醫生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跟他說這些,畢竟病人剛醒過來,于是連忙安慰他說:“先生,其實您很幸運,才昏迷三天就自動醒來了。”頓了頓,又說:“您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好心態,這樣才能更快康復。”

他沒有再開口問,醫生也就安慰了幾句走了。

病房門再次打開時,進來的是兩個護士,給他擦了一下下身,還換了一下褲子和床單。

護士走后,他的秘書一手捧著鮮花,一手提著果籃進來了。

將鮮花和果籃放好后,秘書輕柔地問道:“秦總,感覺好點了沒?”

秦長鋒沒有說話,秘書并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接著說:“醫院打電話說你終于醒了,董事長就派我過來看看你。”

秦長鋒還是不說話,秘書尷尬一笑,又詢問道:“秦總,您想要吃點什么嗎?”說著就要拿水果。

“給我說說我現在的情況吧!”雖然聲音沙啞的特別厲害,卻仍不缺乏之前的盛氣凌人,“公司那邊又是怎么安排的,你也跟我說說吧。”

秘書正在拿水果的手不禁一滯,秦總現在只有意識清醒的情況,她無論如何也不忍說出來,更何況,公司的高級總監今天一早就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見秘書遲遲不肯說話,秦長鋒又拿出來之前的魄力,開始發怒地吼道:“說!給我如實說!”

“你已經不再是她的上司了,怎么還能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呢?”隨著說話聲,進來一個女子。

秦長鋒只能瞪著天花板,看不到進來的是誰,從聲音聽不出來是誰。

只是等女子將臉湊到跟前,換上他熟悉的語調時,恐懼突然襲來。

唐吟,噩夢般的臉,噩夢般的聲音。

唐吟又換上了兩年前秦長鋒熟悉的聲音:“秦總,秦長鋒總監,你還記得我嗎?”

“你……你想干嘛?”秦長鋒顫抖的聲音已經充分泄露了他的恐懼,將剛剛在秘書面前的盛氣凌人擊得粉碎。

“我不想干嘛,只是想過來告訴你一些事情而已。”唐吟的聲音依舊那么軟綿綿,卻又一字一句都透著冰冷的寒意,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隨著唐吟的講述,秦長鋒也陷入了回憶。

三年前的一個秋天,秦長鋒在一個X傳媒學院主持的慈善活動上認識了那時剛上大二的唐吟。

因為是資助貧困山區的主題,唐吟并沒有如某些大型豪華晚會的支持人一般濃妝艷抹、身著低胸艷麗的晚禮服,而是素顏配個簡單的馬尾,白色T恤加牛仔褲。清新脫俗、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唐吟,讓當時的秦長峰將董事會安排他代表W媒介集團坐鎮慈善活動的不快一掃而光。

活動結束后,秦長峰打發走司機,而是自己開車“恰巧”遇到正在等公交的唐吟。

“你是剛剛‘資助貧困山區’主題慈善活動的主持人吧。”秦長峰假裝碰巧遇見似曾相識的唐吟,然后無意問起。

“我是!”唐吟打量著這個坐在豪華悍馬里的大叔,終于看出來了,這是今天坐鎮自己活動的幾個大人物之一,而且W媒介集團也是自己夢想著畢業后過去工作的地方,所以當時特別留意了一下W媒介集團今天的代表——秦長鋒。于是唐吟露出了微笑,也有點驚訝:“是秦總啊?怎么是自己開車?”

“司機家里有事就讓他早點回去了,反正我今天也帶駕照了。”秦長鋒抱歉地說到。

于是秦長鋒就以“順便”帶唐吟回學校的借口將她邀上了車,然后就開始閑聊,聊到吃的的時候,就以平時忙于工作對S市不熟,讓唐吟帶路去找吃的……

傍晚終于將唐吟送到住宿的地方后,還不忘了說幾句今天很開心、很充實的話,當然這一切都是唐吟的功勞,以后還要“報恩”之類的。

于是秦長鋒開始找各種理由約會唐吟,尤其是知道唐吟有畢業進入自己公司的想法之后,秦長鋒更有約唐吟的理由。他帶唐吟出入各種餐廳、晚會……他說是讓她熟悉環境,培養各種氣質。

那時的秦長鋒確實是一匹耐心的狼,至少對唐吟是很有耐心。

他好像很享受這種和唐吟一起單純吃飯、看電影、去音樂會、兜風、散步的感覺。

他會教她如何優雅進食,如何端莊飲茶;他會教她如何在學業上成功,如何在生活中優秀;他會教她如何喝咖啡,如何品紅酒……他也會在晚上十一點之前將她按時送到租房。

他的博學,他的睿智,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已經在慢慢俘虜唐吟的心。

半年之后的一個晚上,當秦長鋒再一次按時在十點五十分將唐吟送到租房樓下,唐吟沒有下車,而是主動向秦長鋒獻吻,并羞澀地告訴他:“秦叔叔,我發現自己愛上你了。”

秦長鋒突然摟著唐吟開始激吻,從來沒有接過吻的唐吟不知所措地身子都僵硬了,在秦長鋒的引導下慢慢笨拙地迎著秦長鋒闖進來的舌頭……

黑夜觸動著曖昧的情緒在心中波濤洶涌,再加上晚餐那少量的紅酒助燃。

秦長鋒突然發動車子,頭一次將唐吟帶回自己的家。

房間的燈一開亮,秦長鋒就看到了唐吟變得羞怯的模樣,只好不急,拿出紅酒,倒了兩杯,遞給唐吟一杯,說:“今天是你向我表白的日子,值得紀念,我們先干一杯,等會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一杯紅酒下肚后,秦長鋒也向唐吟表明了心意:“我早就喜歡上了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遣走司機、假裝碰巧遇到你……”

那時秦長鋒對唐吟的愛或許是真心的,因為唐吟好歹也是秦長鋒遇到的第一個純潔如水的女孩,關鍵是這女孩還真的愛上了自己,所以他對她和盤托出。

未歷世事的唐吟被秦長鋒連哄帶騙的灌下幾杯紅酒后,也因為他的一句“好想看看你的身體”,唐吟傻傻地換上了秦長鋒早就備上的粉紅色透明真絲睡裙。

燈光下微醉的唐吟穿著透明的睡裙,那嬌羞的模樣,直惹秦長鋒的欲火往上升,于是餓狼般撲向唐吟……

第二天早上,兩人都清醒了,看到唐吟換下來的睡裙裙擺上的斑斑血跡,秦長鋒真的動心了,所以即刻向她表明心跡:“我愛你,我也會對你和對自己的愛負責。”

吻著唐吟,他說:“裙子臟了就扔了吧,以后我再給你買。”她卻不依:“我要留著,這是我對你的愛。”他說她傻,她只是笑笑,說:“這不是傻,見到它就會想你昨晚我們的甜蜜。”

自從發生過第一次之后,秦長鋒和唐吟的關系就不只是當初單純的聊聊天、吃吃飯了。

可是男人的愛并不長久,當他見過你的身體之后,新鮮感和激情就少了一半,對你所謂的愛和追求也就開始慢慢變淡。而已到中年的秦長鋒更是處于一種對感情極不穩定的時期,喜歡刺激,喜歡新鮮,這時期的男人即使是結婚了都會出軌,更有甚者會離婚,更何況秦長鋒和唐吟還沒有結婚,切斷他們之間關系只需要“分手”兩個字,比離婚簡單多了。

經過半年魚水之歡的交往之后,秦長鋒對唐吟的身體從垂涎到新鮮再到熟悉,到無感,最后到了厭倦。他對她的愛也在慢慢變質。

看著床上的唐吟,不再有初經歷時的那種笨拙而緊張的可愛,那是一種新鮮的刺激;也不像應酬的那些經驗豐富的女公關那么性感風騷,那是一種滿足的陶醉。

也是這半年的交往中,唐吟犯了一個大部分女人都會犯的錯,她將秦長鋒當做了自己的私有,也因為誤認為秦長鋒真的是將和自己共度余生的那一位,所以在他面前卸掉了所有偽裝,將所有缺點慢慢暴露。

到了次年的秋天,秦長鋒終于說出了分手兩個字。

唐吟這是第一次愛,她舍不得放手,也根本沒辦法放手。

對于那時的秦長鋒來說,唐吟只是他眾多女朋友中的一個而已。但是他也承認自己曾經愛過這個女孩,唐吟也是他眾多女友中最愛他的一個。

和唐吟分手后,秦長鋒做好了一刀兩斷的準備,不再理會唐吟,而且還迅速交上了另外一個濃妝艷抹的大一女生。

可是唐吟一直沒有死心,直到有一天中午推開秦長鋒的家門,見到了他和別的女人在床上尋歡,他還很憤怒地罵她打擾自己的好事。她氣急敗壞地往出跑,他沒有追出來,也沒有解釋,耳邊依稀還記得他在溫柔地哄著床上的女人,并且保證以后換鑰匙。

等到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他接到了唐吟室友許佳倩的電話,許佳倩要借他的車送唐吟去醫院。

然而醫生卻說唐吟已經早就斷氣了,當時的許佳倩哭著找他拼命。他知道唐吟是許佳倩最好的閨蜜,她們從大一就開始在外合租一個單人間。

病床上的秦長鋒,望著唐吟,此刻的愧疚卻多于恐懼,抱歉地說:“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愛,沒有讓我們的愛情之歌長吟。”

“我不是唐吟!”病房里的唐吟突然換了一種說話的語調,她說,“我是許佳倩。”

“從大一開始我就愛上了唐吟,對,我也是那時才發現自己是同性戀。”許佳倩輕描淡寫地說,“但是我害怕對唐吟表白后,她會疏遠我,所以一直以閨蜜自居,一直借著閨蜜的身份默默愛著她。她也很笨,居然一直把我當閨蜜,像閨蜜一樣信任我,和我分享她的所有秘密。”

“我突然喜歡上這種感覺,能夠分享到愛人的所有秘密。”許佳倩像是真的陷入了當時的愛情一樣,“于是大一的第二學期在我的勸說下,她和我同居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瞞著她在我們的房間里裝了個微型攝像頭,直到現在,我的電腦里滿是我和她在租房里溫馨的畫面。”

“我以為我們就可以一直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直到你出現,從你第一次送她回來,望著她興奮的小臉,我就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氛。”

“從那之后,你們開始不定期地約會,每次回來,她都很興奮地給我分享你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可是她卻看不到我臉上的醋意。”

“我要她小心點你,她卻說你對她很好,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有緣的學生,她說你不但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還能按我的規定十一點之前把她送回家。”

“她第一次留宿你家的那個晚上,我發瘋了似的找她,可是你倆都關機,我隱約能感覺到出事了。”

“果然,第二天她就舉著睡裙羞澀地向我宣告,她已經成了你的女人,陶醉在幸福中的她,又一次忽略了我的痛苦,我掙扎著往外跑,卻告訴她我在外有約。”

“我醉死在酒吧里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她也醉死在你的懷里。”

“從此,她經常不回家,我只要一管她,她就跟我拼命,想是我要奪走她的幸福一樣。”

“我以為你會好好珍惜她,那樣我也就甘愿退出,成全她的幸福,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再和她合租。”

“只是突然有一天她抱著我,哭著說你不愛她了。她哭得我很心疼,我一邊安慰著她,一邊琢磨著怎么勸你回頭。其實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幸福,我終于成了她的依靠。”

“她不讓我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我以為她能處理好。”

“是我太相信她了,終于撞到了你和別的女人在她面前尋歡。她哭著跑回來告訴我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她的處理方式是想用孩子挽回你,所以千方百計地讓自己懷孕,想帶著一臉的喜悅想要跟你分享,卻不曾想見到你佝僂地跪在別的女人懷里尋歡。”

“我勸她、安慰她,她只是哭著跟我講你們從認識到結束。到了最后,她說她想要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呆會,她將我遣走卻自己在房間里割腕自殺了。”

“她走后,我也想和她一樣割腕自殺,可是我卻很不幸地被救活了。”

“從此每天看著視頻里的她醉生夢死。”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決定換一種生活方式,讓她活著,這樣死去的就是我,反正她不愛我,這樣我們都不會有痛苦。”

“于是我整容成她的樣子,學著她說話,學著她走路……”

“我學成功了,居然真的有那么一瞬忘記我自己。可是再次回到母校,遇到了我的表妹和你在一起。”

“對,鐘晴晴就是我的表妹,我表妹的神情像極了兩年前的唐吟,我簡直快要瘋了,但還是很冷靜地跟我表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于你和唐吟的故事。”

“或許我表妹是真的比較聰明,或者是我這樣的情形喚醒了我表妹,總之我表妹決定了要和你分手。”

“可我突然有點不甘心,我總是想要找你替唐吟報仇,于是就自導自演排了一出唐吟回來找你的戲碼。”

“我要讓我表妹繼續和你交往著,這樣我就好時時刻刻掌握著你的動向。”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永遠無法忘了她,我要讓你活在愧疚和恐懼中,我要讓你天天做噩夢。”

“可是不曾想,那天的妝容居然能把你嚇得出了車禍,也不枉費我用冰塊使自己的手和嘴唇降溫。你脖子后面的那一道其實沒有毒,是我要鐘晴晴故意說給你聽的,好讓你更加害怕。”

“看來老天爺也很贊同我替唐吟報仇,一個小小的車禍居然能弄到四肢截肢、大小便失禁。”

“秦長鋒,你現在只有意識清醒你知道嗎?老天爺就是要讓你清醒的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唐吟,哦不,許佳倩走出病房前又說了一句:“秦長鋒,你知道今天一早W媒介集團的高級總監一職已經是別了嗎?”

許佳倩離開了,可是她臨走前滿意的、嘲弄的笑聲依舊在病房回蕩,而此刻的病房里,秦長鋒瞪著天花板,久久不肯相信許佳倩陳述的事實,而病床前的秘書,正在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前任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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