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d heaven”,第一次看到以為這店是叫:老天堂書店。像是開了很多年,店面是藏在一棵大樹伸出去的枝干下,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樣子,不是輕車熟路的人不容易找到。這城市里的有些年輕人,不愛熱鬧,不愛燈紅酒綠,偏偏喜歡往這個低調懷舊的書店里鉆,買一杯咖啡或者果汁,抱著他們的電腦,書本,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們親切地稱它:the second home.
我也叫它“第二個家”,如果哪天,我想感受有陌生人在周圍的氣氛,卻又不尷尬,不打擾,就會去這第二個家。城市那么大,總有一些人跟你的想法是一模一樣的,連時間都踩得那么相似。
和小敏第一次的“接觸”是在“舊天堂”的兩個書架之間,由于空間很小,書架不高,通常要勾著腰去瀏覽每一層的書目,他就是這么不小心地踩了我的腳,我沒來得及本能責怪他的時候,就被他滿懷歉意的眼睛軟化了,你知道的,在匆忙的城市里,人們停留在你身上的眼神從來都舍不得超過一秒鐘。現在,有個傻傻的小伙伴真誠地看著我很久--至少三秒以上!多微妙卻印象深刻的三秒鐘!
我鎮定又善意地用眼神回復他,沒事,不打緊。
接下來的空氣里有了一些曖昧的味道,連書架上的書都好像會了意,《茶花女》,《少年維特的煩惱》,《理智與情感》,這些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都跑了出來,為剛剛的這個碰面推波助瀾。
說到曖昧,這個詞是我比較喜歡的,它使美好的人兒相遇相知,用曖昧做鋪墊,讓兩顆文藝的心不那么突兀地挨在一起,彼此欣賞。
我像往常那樣找了一個軟凳坐下來,點了一杯橙汁,哎,每到這個時候就覺得橙子吃少了,維C可是能讓皮膚看起來很好的。
小敏找了一本書坐在離我不遠的圓桌邊。我們好像在互相用余光關心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書店后面是一個半露天的小花園,擺著兩張大桌子,兩張小桌子,再配一些花花草草,邊上爬著藤葉類的植物,立刻就把整個書店和城市的浮躁氣氛分開了。連這里的空氣都慢慢流動,生怕叨擾了看書的人。
這里通常都放著比較偏門的好音樂,對音樂有著特殊品味的人在這里肯定能讓耳朵不斷地高潮。通常在美妙的音樂刺激之下,身體里不斷分泌的多巴胺就讓人快活起來,像喝了神仙水一樣,看什么都是好的。
小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好像周身都有一層光暈,我承認這是外在環境的裝扮在影響正常的判斷。人啊,就是喜歡這種虛幻的“迷藥”。眼里看到的,舌頭嘗到的,鼻子聞著的,耳朵聽到的,匯集到一起,變成我們自己編織的故事。
“我能借下你的充電器嗎?”小敏走過來聞著,把我從幻想里拉了回來。
“充什么的,充手機的有,充智商的沒有哦”,我不知道哪里學來的油腔滑調,不過這可以測試一個人心胸是否寬廣,幽默感有沒有。
“哎呀,怎么辦,我的智商每兩小時就要充一次的,你確定你是六小時充一次,所以才沒帶嗎?”。哈,著實被小敏損了一把,嘿,我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你還踩了我一腳好嗎?
但是呀,有時候,我們被損得很舒服,損你的人給你帶來了快樂,在這個有著一千多萬人口,但沒有幾個人愿意取悅你的城市里,這個人用他不拘謹的方式讓你笑開顏。
讓你笑的人,你也要讓他笑,接著我們開始了漫無天際的聊天,聊哲學,電影,小說,文學。與其說是聊,不如說是分享座談會,他說的時候我聽得出神,我說的時候他也像著了迷一樣。聊著聊著,我看到一個美好的靈魂就這樣在我面前展開來,連節奏都迷人。
有的人,就是有這個魔力,可以肆無忌憚地把你的靈感從腦子里掏空出來,再裝進新的,頓時就覺得頭腦爽快多了。像清理過了一樣。我突然就忘記了他的性別,忘記了他是一個具體的人,他不是他,他是我耳朵聽到的聲音,是我眼睛看到的精靈,是我鼻子聞到的夏天里稻田的氣息,是我嘴里橙汁的清新。
在我短暫的生命長河里,小敏跟我一起坐在“河邊”,一本正經地研究著這條“河”上下游地情況。我們都不知道這條“河”以后的流向,但是確定的是,此時此刻的“河水”清澈透明,歡快無比,忘記了情欲,忘記了壓力,不趕潮流,不怕流失。
接著,我們一起走出書店,隨著店門在身后關上,我好像被什么無名的力量從剛剛快樂的場景里拉走了。我看到他也是一樣神情,然后我們都不說話了。友好道別,各自回家。
這真是一次有意思的相遇,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我去過很多次書店是真的,只是并沒有出彩的故事,然而這個書店已經變成心里的桃花源,是一塊難得的凈土,所有心靈棲息的天堂。不知不覺地,我已經光顧了三年。
那一磚一瓦,一花一草,我都叫不出名字,凳子上的靠墊一點點被顧客壓得扁平泛舊,店門前的那棵我也叫不上名字的大樹一年又一年彎腰俯視著來來去去的年輕人。
在天堂里,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