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Chase得了一種病。但機械人怎么會得病，詩島剛第一個反駁。
與其說是病，不如說是程序里有一種類似Bug的存在。然而這個Bug就連哈雷博士和澤神博士都無束手無策，但除了24小時清空記憶庫外，并沒有任何其他故障和問題。在無法修復的前提下，大家只能接受現實，特別是詩島剛。
02
“剛君，你考慮清楚了嗎？做這樣的決定對Chase來說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他剛復活時，我也許會選擇放棄，可是畢竟……過去了半年。”
對于Chase來說，記憶的開端始于被Krim制造完成，最深刻的原點是‘全球凍結之日’，再接下去幾乎都是關于為人類而戰斗、被改造后為Roidmude戰斗、成為騎士后繼續為人類而戰……直到核心爆炸。如果說有什么未盡的夙愿，也許只是為了保護人類而渴望體會人類的情感。最了解這點的莫過于詩島剛，表面陽光自信的青年卻有一顆比誰都敏感的心靈。他曾經最想毀滅的生物，現在卻成為他最希望挽留的存在。
半年的記憶比起對抗Roidmude戰斗的歲月平淡到如久瑠間駕校休息室里的白開水。
機械生命體努力學習，對著鏡子練習表情、在大學參加旁聽課、在久瑠間駕校做兼職……
至于詩島剛，讓出自己公寓的一間房間，并花了一段時間教他已經承認為‘好友’的Roidmude基本的人類生活規則。當然大部分時間，他還是繼續當他的專職攝影師。
日復一日，波瀾不驚，學習人類的時間轉瞬即逝，但在詩島剛看來這數百天，也許比曾經那段拯救人類成為英雄的歲月更加可貴，所以他決定繼續下去。
“剛，我們尊重你的選擇，澤神博士和哈雷博士會繼續嘗試修復Chase。”
詩島剛心中抱有兩種希望，Chase被修復和即便無法修復依然可以繼續生活——這次換我來守護你了，Dachi！
03
“剛?！?/p>
“什么事？”
起床后的詩島剛吃完同居舍友為他準備的西式火腿煎蛋，正在客廳電腦前挑選下一次影展的照片。陽光從透亮的玻璃窗直射到地板上，鳥叫聲回蕩在快落光葉子的梧桐樹間。他瞟了一眼標了年份的文件夾，并沒有打算刻意向只保存了半年普通生活記憶的機械生命體解釋接下來的日子會像他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土撥鼠之日》不停刪檔重啟。畢竟這還是有不同的，畢竟他們不是被困在一個時間輪回里，只不過是一方消除24小時記憶，對于基本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如果有需要，每一天的記憶都被完好的按照日期保存著，代替Chase也許無法再容納數據的內存。
“我查了一下，明天這個叫‘圣誕節’的由來?！?/p>
Chase解下詩島霧子贈送的紫色圍裙從廚房料理臺走到客廳，他抬起頭，眼神飄向掛在墻壁上的日歷。從他擁有人形擬態后還沒有真正過圣誕節。他走到日歷旁邊，指著25號那個小框里印的枸骨果實圖案繼續說，“是耶穌基督的生日，前一天24日，也就是今天，是‘平安夜’。”?也許他印象更深的是幾年前Volt制造的‘大停電暗黑的圣夜’，自然他也并不知道圣誕夜這天也是泊進之介的生日。
詩島剛想起早晨翻到的前幾天姐姐詩島霧子發來的簡訊，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口，“這其實是歐美人的節日，不過，在日本你就當做大家想要‘過節’的借口好了?！?/p>
“借口？”Chase眼睛一眨不眨，疑惑地歪著頭反問。
“圣誕節啦、情人節啦、感恩節啦，差不多都是這個意思?！?/p>
詩島剛托著下巴，一邊說一邊查閱電腦里分門別類的照片文件夾，有一個是Chase學會使用手機后外出隨意拍攝的照片和各種自拍，當然包括他不太情愿被拉著在迪士尼樂園帶上米老鼠耳朵拍下的合照、在夏天花火大會上拍下因為沒有調節亮度模糊不清的煙花照片、泊英志周歲生日上特狀課的大合照以及凜奈博士婚禮上兩人穿了西裝的合照……隨時間的推移，詩島剛能夠明顯感覺到這個非人類臉上露出越來越接近人類的自然表情，早已不再是那個一笑起來會讓人倒豎汗毛的Roidmude，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這樣的表情在他面前消失。
“啊……我明白了，剛?！盋hase用記號筆在日歷上畫了一個圈，“書上說人類有很多慶祝圣誕節的方法?！?/p>
“那去買點東西裝飾下吧，畢竟過節首先要有過節的氣氛。嗯，還要準備圣誕禮物?！痹妽u剛關掉電腦，想起曾經在美國度過的圣誕節，每一次都是一個人，而這一次，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他起身抓起沙發上的紅色雙排扣羊毛大衣，看了一眼窗外，雖然天氣晴朗，但畢竟已是深冬，樹杈上搖搖欲墜地枯葉在風里掙扎，提醒他今天也是個低溫天。
“記得穿毛衣，Chase?！彼槺闾嵝蚜松磉叺娜?，雖然知道對方的身體并不會受四季影響，“只穿紫色皮衣上街有些奇怪?！?/p>
“我知道了，剛。還要戴圍巾。”Chase說罷取下掛在衣架上紅白相間的毛線圍巾。
“對了，剛，我順便還查了一下……男人的喉結?！盋hase轉過頭，看向正準備穿上外套的詩島剛。
“你……一直在看什么啊……”詩島剛雙手僵在半空，小聲嘀咕著立刻感覺到Chase突然變得強烈過頭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緊張地縮了縮肩膀，手已經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手里的衣服跟著掉在毛絨地毯上。
“因為我很好奇……”
并沒有在意詩島剛的戒備動作，Chase反而更貼近他，從他的手指縫里繼續‘人類觀察’。
“人類的男性有，女性卻沒有。霧子……”機械生命體總算眨了一下眼，卻讓詩島剛嘴角一抽，“不要隨便想我姐，她已經是孩子的媽了。”
“我只是打個比方?！?/p>
“咳咳，打比方也不行！”詩島剛面對Chase的態度早已不復從前那般厭惡仇恨，只有姐控屬性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讓步。
“我知道了，剛。”乖乖點頭后，Chase向前湊近繼續剛才的話題，“圣經上說，亞當偷吃禁果時心懷恐懼，哽在喉里，變成了喉結。所以男人的喉結也叫‘亞當的蘋果’?！?/p>
“這種……不科學的解釋你也相信？”詩島剛的聲音顫抖了一下，Chase不明所以。
“剛有什么科學的解釋嗎？”
“……在那之前，你可以把手先拿開嗎？”
詩島剛感覺到Chase的手指只是出于好奇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感受他的喉結因為說話而上下滑動，雙眼似乎也緊緊跟隨來回游移，讓他莫名緊張起來。他下意識舔了一下變得干澀的嘴唇，雙頰的灼熱讓他聯想到自己此刻一定臉紅了，這種想法只會更加羞怯，在那之前必須剎車：“多長了一塊骨頭而已?！?/p>
Chase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睛，終于挪開了似乎還有些依依不舍的手。因為又多了解到一點人類而露出滿足的表情，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大衣遞給詩島剛。
明天，就不記得了吧……詩島剛披上外套，扯了一下衣襟扣上牛角扣，把白色兜帽從領子里翻出來，抬眼就看到把自己半張臉包起來而顯得有些呆的舍友自顧自想，突然感到一陣失落。那明天就換個話題，他思考了一下，卻好像想不起前幾天的一些細節。
“嘟嘟——”他低頭摸出口袋里震了兩下的手機，屏幕上的提示是來自姐姐的短訊，讓他暫時將這些無關緊要的疑問拋諸腦后。滑開手機屏幕，隨后嘆出一口氣。
“那個……繼續剛才的‘圣誕節’計劃?！?/p>
“嗯。”
穿上寬大深綠色毛線外套的Chase現在看上去像一顆沒掛彩燈裝飾品的圣誕樹，詩島剛再看看自己，他不是刻意打扮得像個圣誕老人。
“姐姐拜托采購一些東西，我們順便去一趟超市吧。她還發了餐廳優惠券，說是一定要用掉，明天就過期了?！?/p>
詩島剛將兩把摩托車鑰匙從玄關的邊桌上拿起來，把其中一把丟給了Chase。
04
詩島霧子所謂的優惠套餐比詩島剛想象隆重得多。
餐廳位于市中心廣場花園內，不但是西式燭光午餐，還帶現場鋼琴伴奏，讓圣誕老人狀和圣誕樹狀的兩人進門時就吸引了大半著正裝的顧客。老是這樣不提前預警啊，嘛，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詩島剛對自己姐姐毫無保留的包容。
詩島剛還沒教過Chase三道式西餐，那就現學現賣吧！他們脫掉外套挑選了一個靠窗位置落座。在學習人類習慣上，機械生命體的速度和效率讓人咋舌，西冷牛排也讓詩島剛大快朵頤了一番。
“先生你好，打擾兩位了，這位是……您的……？”?一個身著黑色西裝背心的服務生來到他們餐桌前，對著白色外套青年畢恭畢敬地詢問。
“是我的朋友。”詩島剛讀出服務生眼神里的一絲波動，趕緊搶答。
“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有一個圣誕活動。在餐廳留下合照，就贈送圣誕特制玩偶一個。”像變魔術一樣，服務生從背后拿出一個脖子上打了紫色蝴蝶結的倉鼠玩偶。
“這個……”詩島剛看了一眼合照區域，抽了一口氣，紅色白色玫瑰搭成背景墻的小平臺，上面有一個巨大的愛心花環——這分明就是情侶合照，“不必了吧……”他立刻搖了搖頭。
“剛?！?/p>
“干嘛？”
還想盡快打發走服務生，坐在詩島剛對面的Chase用餐巾擦了一下嘴開口，“我想……要那個倉鼠。”
喂喂，你幾歲啊。詩島剛扶了一下額頭還沒來得及開口。
“既然你的朋友喜歡贈品，拍個照也無所謂的。我們這里也有一家人合照，兄弟姐妹合照，朋友合照?！狈丈s緊指了指掛在餐廳墻上的圣誕特輯合照區。詩島剛搜腸刮肚，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拍個，呃……合照嘛！”
面對始終微笑著的服務生，詩島剛打算速戰速決，立刻站起身走到合照區小平臺上，接過他手里的巨型愛心花環。他定睛一看，背后是七彩小燈串聯成的“MERRY?CHRISMTAS?WITH?LOVE”——Oh?my?gosh!
跟著走上來的Chase自然乖乖舉起花環的另外半顆心，讓這顆心正好擺放在兩人中間。
“請舉高一點到胸口?！?/p>
服務生瞄了一眼手里的相機鏡頭，舉起手作為示范補充道，“對，就是這樣?！?/p>
Chase立刻抬了下胳膊，還格外認真地轉頭看了一眼詩島剛，等待他的配合。
“……”
喂，這位先生，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嘛？詩島剛無奈地腹誹。
“好，再靠近點，我要拍了，微笑?！?/p>
“……”
咧開嘴的詩島剛想起Chase曾經那些慘不忍睹的笑容，只能祈禱上帝他現在的微笑別退化到機械生命體等級。
“哇，不錯的畫面哦！”
這臺詞聽上去怎么那么耳熟？詩島剛放下手里的花環，對于照片預覽并沒有太大興趣，立刻回到座位上，打算清理掉殘局接著下一步安排。但Chase卻因為服務生的話小碎步跑到三腳架前張望，雖然臉上沒什么特別表情，但眼神怎么好像在發光？一定是今天看了太多彩燈產生的幻覺，詩島剛希望拿到贈品的他可以趕緊回來。
“這么好的照片，不介意我們作為樣品放到玻璃櫥窗里展示吧？這位先生說可以加一個‘Dachi’需要加什么字體？”
“喂！不要擅自決定啊！”
眼看已經來不及挽回的詩島剛只能做了一個無用功的吐槽，但當他再次看向Chase時，卻發現他的臉上浮現起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柔和表情，雖然臉部肌肉并沒有活躍起來，卻早沒了他曾經記憶里比凜冬更寒徹骨髓的冰冷。
“追跡，撲滅，一直都是馬赫，假面騎士——馬赫！”
Chase剛坐下，口袋里響起了自己曾經意氣風發的聲音，詩島剛嚇了一跳：“喂！不要把人家唱名當手機鈴聲！”
紫衣青年立刻摸出手機，極其認真的雙手握住，手指滑動屏幕，點了幾下。
“霧子問我們午餐如何？”
他抬頭詢問還鼓著嘴挪開視線的詩島剛。
“你想怎么回復就怎么回復吧?！?/p>
“我?很?喜?歡?贈?品?倉?鼠。”
一邊說一邊打字的Chase活像一個小學生。
“……”
看著拿起那只毛絨倉鼠自拍，還正在擠出笑容的Chase，詩島剛徹底投降。
“話說你是哪里搞來的……鈴聲。”
“凜奈博士那里，對了我把剛才的合照也發給霧子了?！?/p>
“你……果然，用膝蓋想也知道。換掉！換掉！”詩島剛抬高的嗓音變成了碎碎念。
“這讓我想起了以前……”
點出發送鍵，把倉鼠掛在了自己手機上，Chase抬起頭看著面前好友回答。這句話讓詩島剛突然愣了幾秒，而后他終于妥協：
“……啊……隨便你吧！”
05
“詩島霧子小姐，抱歉，是泊霧子小姐。您的快遞，Mach專線，使命必達?！?/p>
詩島剛和Chase在超市耗了兩個小時挑選清單物品和圣誕裝飾所需的彩球花環裝飾包裝紙等等東西后又花了一個小時排隊結賬，而后在不堵車的情況在下午5點驅車到達了來到泊家。
一想到又能見到好幾日沒見的姐姐，詩島剛忍不住調皮起來，在大門口吐出半截舌頭。Chase一言不發站在旁邊，手里大包小包各種包。
“剛！你怎么讓Chase一個人拿東西?！?/p>
“姐，是他一定要拿?！盋hase立刻點點頭以示肯定。
“放在玄關吧?！膘F子對著Chase無奈搖搖頭，“好了，快進來坐，為了感謝你們幫忙，我也有東西要給你們——作為圣誕禮物?！?/p>
“哎？真的？好期待！”詩島剛瞬間兩眼放光，解開鞋帶，換了拖鞋走進燈光溫暖的房間。Chase還是按部就班，乖乖跟在他身后。
因為有了泊英志的關系，泊家的風格一下子幼齒了很多，房間充滿了各種毛絨玩具，墻壁刷成了粉藍色，地上鋪了等比例縮小鐵軌和仿真小火車，當然汽車模型也是絕不會少。
詩島剛用手鈴逗著趴在地毯上學步的英志。Chase并攏膝蓋，雙手擺在腿上，畢恭畢敬一言不發地坐在另一邊，面前放著一杯霧子早在他們來到之前就準備好的橙汁。他若有所思，臉部肌肉開始嘗試著運作，轉頭看向已經在哈哈大笑的詩島剛。
“不用勉強，別嚇到英志?！笨吹皆噲D融入畫風的機械人突然又嘗試起他最不擅長的表情，詩島剛把手鈴轉到他的面前搖了搖，露出一個他自己都沒意識得到的微笑，兩頰的酒窩跟著顯現出來，讓這個笑容的甜度濃到化不開。
“好的……剛?！盋hase看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收起自己表情。
“進哥呢？”?詩島剛這才想起并沒有在玄關看到那雙熟悉的皮鞋。
“今天臨時又有新任務，應該會晚一些回來。”
“哦……也有幾周沒看到姐夫了?！?/p>
“是啊，節日前特別忙碌，就算是今天……也脫不開身，只好麻煩你們去采購，那個優惠券本來……”雖然語氣里有些失落，但霧子依然理解，“不用擔心，明天我跟進之介會補過?！?/p>
“那就好，姐?！?/p>
“對了，今天的午餐，照片我已經看到了。很棒??！”
“啊啊，是是?！币荒樚貏e懂的詩島剛在姐姐打算打聽細節前趕緊把話題搪塞過去。
“剛……！”最了解自己弟弟的霧子微笑著沒有再追問下去。
“過來，給你們圣誕禮物?！彼贿呄騼扇苏惺忠贿呑哌M衣帽間，整個人探到櫥柜里翻了起來，“看！”
一個巨大的柔軟物體出現在詩島剛和Chase面前。
“這……是？”
“噠噠！剛的抱枕！在網上定制的……正面是現在的剛，反面是小學時的剛?！膘F子一臉激動地說著，順便把抱枕塞到站一旁滿臉迷茫的Chase手里?！敖恪闶裁磿r候有這種奇怪嗜好……”本來還滿心期待的詩島剛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進之介要定做我的抱枕給英志，結果呢……現在反而都是他抱著……”
霧子說到這里就氣呼呼地鼓起了嘴。當然她沒發現這種可折射反光彈對姐控兼單身漢詩島剛還是有巨大殺傷力。“啊，好羨慕進哥……”
“怎么了剛？你是不是也想要一個……”“想！”還沒等霧子說完，詩島剛立刻興奮地點頭?！拔揖椭滥阆搿瓉?，接住！”另一個巨大的不明物體落到詩島剛懷里，但他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
“Chase的抱枕哦！”
“不是，姐你搞錯了，我想要……”
霧子得意地咯咯咯笑起來，完全沒發現表情頓時生無可戀的弟弟。
“……”
“是不是很驚喜？”
這……分明是驚嚇！誰要這個么大一個紫薯，何況已經有一個三維立體紫薯了——還是一面沒表情，一面微笑的。詩島剛臉都要綠了，一個轉頭卻看到身邊人把自己抱枕緊緊抱住露出不自知的微笑。
“剛，Chase，你們就留下來吃個晚飯再回去吧。反正平安夜午餐的兩人世界已經過了?！?/p>
“哈？姐，你誤會了，不是什么兩人世界……”
“好啦好啦，去外面等一下?！?/p>
詩島剛覺得自己再解釋三個小時也無濟于事，只能抱著手里的抱枕回到客廳。
06
兩人從泊家回到詩島剛的公寓，已將近8點。
Chase認真地拆開采購來的圣誕裝飾品，他回想了一下超市里那些圣誕場景和中午餐廳的模樣，將本來沒什么特色的房間一點點布置起來。詩島剛則第一時間把兩個抱枕丟在沙發上，無可奈何的干笑了一聲，心里想著過會兒塞到櫥柜里去，反正Chase明天就不記得了——擺在外面實在太羞恥。
“剛，我們把合照打印出來，貼在相框里吧?！?/p>
等到詩島剛心里盤算好，抬頭一看，發現本來空白的墻壁上已經用圣誕花、薔薇和金屬包裝紙折疊成的蝴蝶結圍成了一個愛心型的邊框。
這種事怎么學得那么快??！“好吧。”腦海里已經想象出許多合照貼在墻上的場景，讓詩島剛哭笑不得，但突然間心里又生出一股微妙的感覺。
“剛，我不會包裝禮物。”
站在客廳茶幾旁的紫衣青年手里舉著一堆紅色綠色金色銀色的包裝紙和各種粗細的彩帶。
“這個我也不會，不過很簡單，上網搜下教程就好了?！贝蛩愦蜷_茶幾上筆記本的詩島剛走到Chase身邊，一抬頭就看到客廳中央的環形白熾燈上多了一個裝飾品。
“Chase……為什么要把榭寄生掛在這里……”
看著掛在兩人頭頂綠色植物，詩島剛遲疑了一下。
“怎么了？剛?！?/p>
“如果兩個人站在榭寄生下……咳……”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落到了機械生命體的唇上。
自Chase復活以來，他與這個世上僅存的Roidmude維持著好友關系，雖然潛意識里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東西在滋生，但統統被詩島剛歸類為了‘錯覺’。
擁抱時心跳加快的錯覺、在擁擠人群里被握住手而呼吸一滯的錯覺、一起泡溫泉臉頰發燙的錯覺……
“在榭寄生下接吻……是人類的規則？”
詩島剛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立刻挪開視線，隨意地點了點頭以示肯定，踮起腳把榭寄生取下，放在沙發上。
“過會兒掛到門上去，還有……”
“所以……剛曾經因為榭寄生吻過多少人呢？”
Chase突然一本正經打斷他的話，詩島剛還真仔細回想了一下，用手指比出一個三，又糾結著改成了四。
“哦。”
他抬頭看著依然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得到的也只有對面人又恢復平靜的機械語調。以為這個‘意外’就此終結，正打算回頭搜索包裝禮物教程的詩島剛卻突然被一把抓住手腕，下一秒比剛才更深刻地吻落到自己的嘴唇上，驚恐而瞪大的雙眼所及的視線里只有因過近距離而變得模糊的眼眸和掃在他額頭的黑色劉海。
“唔……”
剛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Chase又立刻揉著他栗色的頭發，寬大的手掌滑到他的后頸，往前微微用力，仰頭再次貼上他的嘴唇。這次只是模仿著第一次淺嘗輒止的吻，柔軟的唇峰貼住詩島剛偏薄的唇瓣緩慢摩擦，反而讓詩島剛感覺到彼此的唇紋相互貼合又交錯，溫熱的舌尖只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兩股不斷上升的溫度就幾乎要融為一體，這種味道還殘留著剛才飯后甜點棉花糖的柔軟黏膩。
“都已經拿下來了，不能再……唔……”
“四次。”
搞什么，你家伙難不成在吃醋……怎么可能……終于被放開的詩島剛，身體已經軟得有些站不穩，低下頭擦了擦嘴唇，極力克制著隆隆的心跳聲，無法置信上面仍殘留著一個機械生命體熾熱的體溫。
“你這家伙……”詩島剛踉蹌著走到廚房，倒了杯冷水一飲而盡，又回到茶幾旁，呆坐在沙發上許久。當他總算平復呼吸，挑起一邊眉毛，瞳孔往上一翻，看到仍站在原地的人臉不紅心不跳。
“剛，討厭嗎？”
他習慣性讀出詩島剛變化的表情所給出的潛臺詞——嫌棄。程度：稍微有一點點。
“討厭還不至于……”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回應，討厭的話剛才就跟你撒謊了，什么榭寄生下一定要接吻……真是還像以前一樣的死板。話說我為什么不索性撒個謊無視掉啊……詩島剛這么思索著讓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情又混亂起來。
“我……”
“喜……”
還沒說出第三個字，詩島剛就看到本來面不改色的人突然滿臉通紅，頭頂呼呼冒起白煙，半張開的嘴一動不動。
“什么??？原來你也會害臊嗎？這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
但注視了一會兒，面前的人依然保持原來的姿態，沒有動一絲一毫。
“喂，不會短路了吧？！”
詩島剛立刻站起來湊近Chase，拍了拍他的臉——燙手的溫度；又搖了搖他的肩膀，依然保持僵硬的姿態，因為體重和雙腳開立的姿勢還不至于倒下。
“糟糕……怎么回事……”
皺起眉的詩島剛抓了抓后腦勺，忙不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找通訊錄里的名字，很快撥通了電話。
“凜奈桑嗎？Chase……他……短路了，有可能，好像?！痹妽u剛一邊用混亂的語法求助，一邊用眼神確認自己的判斷。
“怎么回事？按照常理Chase不會進水，應該也不會有電路故障，更會不中毒……怎么又，不是，怎么短路了。”
“又？……呃……”詩島剛愣了幾秒，隨后突然結巴起來，簡單到幾乎想省略他們接吻的事實陳述了剛才的前因后果。
“原來如此……放置一會兒吧?！?/p>
“……”
安靜了許久，電話另一頭半天沒有聲音，讓詩島剛以為是手機信號太弱，他趕緊挪到窗前繼續詢問：
“喂？凜奈桑？”
“我在，剛君?！?/p>
“然后呢？”
“然后？就好了?！?/p>
澤神博士的語氣輕松到詩島剛不敢相信，他本以為還要找重啟開關什么的……或者回廠返修，結果只是放置一會兒？他立刻轉頭又掃視了一遍可能已經開始石化的機械人。
“不用擔心，習慣就好。”
“哦……”詩島剛突然拔高聲線，“習慣？習慣什么啊？！”
“剛也是大人了，我懂的，那就這樣，拜拜！”
“……”
“喂？博士？喂喂？”
還沒等詩島剛說出‘別把這事告訴我姐’之前，電話另一頭就只剩掛斷電話后嘟嘟嘟的忙音，按照凜奈博士的個性……無法想象過幾天姐姐和姐夫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來揶揄自己，瞬間詩島剛的白眼又要翻到頭頂了。隨便吧，總之……他無奈地搬了凳子坐在Chase身邊，托著腮幫等待他復原。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向來坐不住的詩島剛已經開始有些焦躁。需不需要冰塊??？他伸出手戳了戳Chase垂在身側的手背，又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臉頰，皮膚立刻彈了回去，看上去已經沒有剛才那么紅，溫度也低了不少。不知道哪里來的好奇心，他的手指懸在半空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點到了剛才親吻他的嘴唇上，還是那種柔軟得像棉花糖的觸感，同時從指尖穿來一絲奇妙的電流。這種感覺讓詩島剛有些欲罷不能，手指滑動著像在試探，他又聽到自己開始加快的心跳聲，也許只是害怕機械生命體突然恢復意識，不知如何面對這種尷尬場面，也許還有其他。這樣胡思亂想之際，指尖接觸到的唇峰突然動了一下，詩島剛立刻抽回手，藏到背后。但接下來，并沒有他期待的Chase開始正常運轉。
但似乎凜奈博士說得沒錯……只是……他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時針極其豪邁地走向了11……這速度是不是有點慢??！詩島剛又坐了一會兒，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不由打了一個哈欠，接著揉了揉眼睛，抬起雙手，腰往后彎曲，伸出一個長長的懶腰。
“沒事吧，剛?！?/p>
腰部和腹部突然被什么東西穩穩托住，嚇得詩島剛像被雷劈了一樣跳起來。
“別突然抱我！”
“只是怕你摔倒?！?/p>
詩島剛這才發現Chase總算恢復了機能，眨巴著雙眼對他上下掃描。
“抱歉，剛，我是不是……”
“沒……沒事就好?！?/p>
詩島剛趕緊從他懷里蹦出來，他不打算提剛才的‘事故’。反正是個‘事故’，反正他明天就統統忘記了。
“吶，已經很晚了，現在你先洗澡睡覺，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p>
Chase轉動一下眼珠，點了點頭。
“睡衣在……睡衣在……”詩島剛擠著眼睛極力回想，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一定是太累，現在輪到他短路了。
“我知道，剛，在臥室衣櫥抽屜第三層?！盋hase幾乎脫口而出。
“嗯，知道就好?！?/p>
視線模模糊糊間，看到一個人影走進浴室，詩島剛終于抵擋不住沉重睡意，安心地倒在沙發上打算趁Chase洗澡時小睡一會兒，嘴里還不停地喃喃：“明天……圣誕……”
等到Chase用毛巾擦著頭發走出浴室，沙發上的人早就進入了夢鄉。他放輕腳步走到詩島剛面前，平靜地注視了一會兒，非常確定他的呼吸和身體的起伏完全規律后，雙手抱起他，走進臥室，小心地把他塞進被子，又蓋了一條毯子在上面。熄燈前，他看了一眼放在床頭柜上被鑲嵌在玻璃框里的破損駕照和擺放在玻璃罩里的紫色信號車，才用幾乎沒有聲音的步伐走出去。而后拉開客廳茶幾的抽屜取出一只手機，在上面熟練地打出一串文字，點開通訊錄，發送給了霧子。
00
已經學會用吹風機的Chase把頭發吹干后，走到房間靠近玄關處的電話前，撥通了一串數字。鈴聲響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你好，是澤神博士嗎？”
“剛君，睡著了？”
“是的，澤神博士。抱歉這么晚又打擾你。”
“今天……你……”
“給博士添麻煩了?！?/p>
“沒關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我差點說漏嘴?？磥斫裉斓膭傔€是一樣的情況?！?/p>
“是的，我已經發簡訊告訴霧子關于剛的情況。所以將我設定成失憶的狀況似乎并不能給他的病情帶來太多幫助?！?/p>
“也許有吧，可以再嘗試幾次?！?/p>
“好的，博士。確實也不是沒有任何進展……我覺得……”他看了看沙發上的榭寄生，停頓了一下，“很好?！?/p>
“人的大腦比機械復雜得多，剛君跟108號Roidmude戰斗留下的后遺癥……沒有一個醫生敢保證這種24小時失憶的病癥何時會好?！?/p>
“我了解，博士。不用再重復提醒我，自從我決定留在剛身邊，就已經有了答案?！?/p>
“好吧，我知道。只是Chase君……”
“博士，我有很多時間，所以這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相反，我覺得很快樂。不管重復多少天多少年，我都不會厭煩?！?/p>
“好吧?！?/p>
“明天就是圣誕節，不打擾博士了，圣誕快樂，晚安?！?/p>
“晚安?！?/p>
掛斷電話的Chase打開電腦，他從詩島剛開始有失憶癥狀后就做好了計劃，現在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回憶備份存進文檔，就算許多年后，詩島剛仍然沒有恢復，還有一天24小時都看不完的回憶。如此想來，看著時針和分針12點幾乎交疊在一起，整理歸檔完今天的回憶，設定好了明天醒來的時間，Chase打算進入休眠狀態。
走進臥室前，他又把沙發上的榭寄生拿起來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決定明天重新掛到燈上，反正詩島剛暫時不會記得。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