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文章寫寫更年期,仿佛它只該呆在醫生的診斷書中,潦草而復雜的隱晦著,充滿了憂傷、無奈和嘆息,然而更年期卻是每個人躲不掉的坎。
曾經在那些青春張揚的日子里,每每情緒暴躁,嘮叨不停時,老公和孩子就說你更年期了嗎?若把更年期等同于感性沖動,任性刁蠻,顯然錯的離譜。
嚴格的來說更年期是一個從“二師兄”向“大師兄”不斷過渡的過程。二師兄可以貪財好色、好吃懶做、拈輕怕重,還帶著挑撥離間,在滾滾紅塵中可勁的折騰,并樂在其中。即便遇到大的挫折,也能迅速自我調整,滿血復活,處于一個可以隨時復盤,重新來過的狀態,有無限的可能和充沛的活力,率性自由精彩紛呈。大師兄看似經驗豐富,專業精湛,筋斗云和七十二變風光無限,但眼里只有日子,沒有生活,尊嚴不斷遭受緊箍咒的蹂躪,意氣低沉,一身傲骨慢慢碎裂,成佛又有幾何歡喜?更何況一路走來,身心俱疲,光芒漸漸模糊,無奈時隱時現,未有功成名就之心悅,卻有英雄末路之悲涼,隱藏在生命底色的失落如煙花綻放后的灰垢,無論怎么努力,也無法擦拭干凈。
曾那些勇往直前的氣勢,披荊斬棘的力量,遇水架橋,逢山開路的從容,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豪邁,頭破血流也要把南墻撞的千瘡百孔的志氣,在跌跌撞撞中一片壯烈也一片狼藉。
生命就像浩浩蕩蕩的長江水,劈天斬地,一瀉汪洋。也像煙花一樣沖天而起,肆意綻放,雖璀璨奪目,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已轉瞬即逝,往事只可來追憶。
那年我在婚姻輔導站做義工,兩位九零后小夫妻怒氣沖沖來離婚,女人用犀利的語言鞭撻著男人的尊嚴,句句如刀,刀刀見血。男人用拳腳功夫宣誓著主權,拳拳怒不可遏。孩子哇哇大哭,驚恐無助。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快意恩仇,讓我想起岳飛《滿江紅》中的“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壯懷激烈。心想趕緊離了吧!互相逃出生天。資深調解員說:“他們分不開了,即使拿到離婚證也糾纏不清,愛恨情仇成了深刻在心底的牽絆,怎么能平靜淡漠的相忘于江湖。”果真,后來就看到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吃飯、逛街,如雨過天晴彩虹更加鮮美。年輕真好,能肆無忌憚,不管不顧,也能不計前嫌收放自如。
忽然間心境忽明忽暗,情緒忽高忽低,傷感倏忽及至,前一分鐘春風滿面,后一分鐘淚流滿面,連吵架都變得拖泥帶水,瞻前顧后,無聊又無趣。在波瀾不驚中,過成了一個屋檐下的鄰居,各自守著各自的寂寞,搭伙過日子,熬著。像屋檐下那缸陳年泡菜,冒著酸腐的氣泡。
即使你足夠幸運,躲過了生命中所有的暗礁與誘惑,逐步擺脫了物質嚴苛的束縛,夫妻感情尚且和睦,孩子羽翼逐漸豐滿,父母依然康健,眼界開闊了,心胸沉靜了,仿佛苦盡甘來,走進了幸福的港灣,能夠盡情感受春暖花開的愜意了,但也躲不過生老病死的客觀規律,睡眠減少了,記憶遲鈍了,精神懶散了,各種酸痛開始輪番上陣,如同黃河闖過了九曲十八彎,終于進入開闊的平原地帶,自帶的的拼搏精氣和費勁心機的謀劃一泄千里,偃旗息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更年期因人而異,癥狀不一,有的人幸運,無痛無癢平穩度過,一定是上世做了無量的功德,今世得到生命特殊的回饋。有的人操勞過度,透支了健康,慢性疾病纏身,如溫水煮青蛙,浸泡在病痛中,困頓卻不威脅生命,肯定上世修行課上開了小差,稍事懲戒。有的人患上了絕癥,飽受病痛的折磨,實屬不幸。
從悲觀主義的角度看,青春期代表了生命蓬勃向上的,勢不可擋的生機,更年期更接近衰落頹廢。其實站在生命的歷程看,更年期和青春期一樣,都是歷練,都是必不可少的考驗,因此不能僅從醫學角度去研究,更重要的是心態的調整,情緒的疏導,看透而不夸大,在各個層面不斷做減法,給生命減負,讓生活回歸澄凈,樂觀了然,自然會豁達從容,直面生命輪回。
朱自清說: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 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 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
老公公去世后,曾與兒子談過安樂死,我主張哪天生命走到盡頭,不能自我精彩了,與其遭受抽絲剝繭般病痛的折磨,毫無尊嚴的茍延殘喘,還不如泰然接受安樂死,讓生命戛然而止,一了百了。死之前最好把能用的器官都捐獻了,一來給能活著的人留一盞明燈,二來也給自己的親人留一絲寬慰。
兒子說我好殘忍,沒有哪個孩子能接受父母的身體遭受支離破碎的肢解。想想也是,人終究不是動物,七情六欲的高貴,束縛了理性的光輝,不能讓生離死別變得高尚而純粹。
每一寸生命都是最寶貴的資源,不僅僅屬于個人和親人,每一寸生命,都像煙花一樣璀璨奪目又轉瞬即逝。于是,萌生了一個愿望,等哪天生命終結,能從容來亦要從容去,把骨灰裝進煙花的炮筒里,在黃河大橋上點燃,一飛沖天,絢麗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