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情
當晨間的第一縷朝陽金絲般地穿過薄霧,透過窗欞,灑向女孩清秀的面容時,媽媽早飯的誘人清香也氤氳了整個房間。女孩睜開雙眼,清澈的雙眸滾動,打量著這個溫馨的小屋,窗外密室的麻雀吱吱地歡叫,清脆悅耳,“該起床了”,她對自己說,麻利地洗臉刷牙,梳好馬尾,享用早餐,穿戴整潔后,“該去哪呢?”她輕聲問自己,“去散散心吧!”
這是初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下得悄無聲息,天空朦朦朧朧,空氣中還帶著幾絲雪屑,太陽好似蓋上了大棉被午睡,蒙著霧一般的頭網,淡淡地發著光。冬,有著脫俗的美。那茫茫的天,一切事物都是白色的,偶爾路邊點綴的幾朵臘梅,更顯得別具一格,不論何地,都流露出它清淡純潔的主調。
女孩輕輕地向前走著,生怕踩疼了這些雪,她把純白的羊毛圍巾向下拉了拉,將凍得粉紅的小手放在嘴邊,緩緩地呵著氣,一步步地向著公園走去。
早冬的冬季,不如春意濃濃,萬物爭光輝;不若秋意綿綿,香山紅葉飛滿天;更不像夏日燦爛,烈日激情回射。冬意,卻是暖暖的,冬季的陽光緩緩地傾瀉而下,灑盡每一個角落,溫暖著懵懂的心靈。
女孩靜靜地向前走著,盡情地沐浴著冬季的暖陽,遠處的冰面上的雪,反射著太陽的陣陣白光,近處那還未凋零的枯葉,在輕快忙碌的鳥兒腳下灑下點點冰花,一切都是那么的靜謐,安詳,美好。
忽地聽見一陣竊竊私語,轉頭一看,是不遠處的一對老夫婦正在親切呢喃,他們肩并著肩,手挽著手,歲月的印記早已爬滿他們的額頭,好似他們風霜雨雪的見證,爺爺盡管兩鬢斑白,但仍精神矍鑠,奶奶早已滿頭銀絲,但仍笑容可掬,不怕生的麻雀落在他們二老的腳邊,吱吱地覓食,二老不驅不趕,毫不介意,只是慈愛地看著小家伙們,爺爺對著奶奶耳邊輕聲耳語,奶奶撲哧地笑了,但又立即捂住嘴,生怕驚擾了面前這群歡快的精靈。他們在談論什么?也許是他們早年的歡樂,經過歲月的陳釀,迷人的香氣透過心門,浮現在他們紅彤彤的面頰之上?!鞍遵x過隙,歲月流轉,那些年的誓言,你還記得嗎?沒關系,縱使歷史的塵埃落滿厚厚的日記本,縱使幾十年前的傾城容顏悄然褪去,縱使你不曾記得我第一次癡癡地望著你,但是愛你的初衷,從未凋零,從未悔棄,我,至今,仍舊,深深地,愛著你!”
女孩竟看得出奇,溫暖親切的冬姑娘,輕輕撩起她耳邊的碎發,她也毫不在意,直到頭頂鳥聲啁喳,她才回過神來,一時悵惘無比。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無奈的她,只得輕嘆一口,將心中的感慨愁思幻化成水汽,消失在那蒼穹之際。
繼續向前走著,公園里狹窄的小道被一條白毯覆蓋,了無人跡,顯得光禿禿的,僅有那幾行麻雀腳印無力地表明這里還有一絲生氣,雪開始融化了,風比以前稍稍冰冷了一些,女孩再次裹緊圍巾,雙手插兜,默默地走著。“也許只有身后這一串孤傷的腳印無言地記錄著我曾來過吧?!?/p>
轉過一個彎,又進幾道階,登上一座橋,忽聞橋下笑語連連,歡聲不斷,女孩不禁好奇地張望,誰?是誰在那里歡快地角逐?低頭一瞧,原來是兩位六七歲的小孩子,新換的乳牙在紅潤臉頰的映襯下顯現出刺眼的白,他們盡情地在湖面上玩耍著,嬉戲著。冬天好似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塊巨大的棉花糖,他們則是笨拙的掠食者,在其中無憂無慮地奔跑著,翻滾著,讓歡笑縫合天與地,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從此連在了一起。
這時,仿佛太陽也受到了童稚歡聲的鼓舞,原本困睡的她,狠命地撕開了云層,一瞬間,金光漫浸了整個湖面,到處粼粼白光,坐擁橋上,宛若冰雪奇緣里的幻視美景,令人心醉。風,好像也被嚇到了一樣,一瞬間停止了呼吸。冰面上嬉戲的兩位小伙伴,也忘記了追逐,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但驚愕只持續了幾秒,歡樂的笑顏又重新浮現。那笑聲是胖雪人被插上胡蘿卜的細小摩擦,是小雪球在腳邊的微微滾動的咯吱脆響,是枝頭積雪飛揚的細雨沙沙。這單純快樂的笑聲,在空氣里回蕩,不曾散去。
女孩也被這仙境般的奇景驚得欣喜不已,她睜大了清澈的雙眸,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黑蝴蝶似的在她粉嫩的臉頰上翩翩起舞。她微啟朱唇,發自內心地微笑著,欣慰地看著這兩位小天使在金色的云霧里自由飛翔。
女孩不禁心生感慨:“童年真好啊,無拘無束,無憂無慮,不用傷心別人跟你爭搶伴侶,不用擔心自己的排名成績,不用爾虞我詐冷嘲熱諷,不用抱怨老師的批評父母的嘮叨,只是因為我們——年紀還小!但是我們終究還是會慢慢成熟,看破這個世界的浮華,看破世間掩蓋的虛假,很多我們原本堅信的事情便已不再相信。但是,請堅信,光明總是要多于黑暗,歡笑總是要多于苦難,很多人,很多事,還是需要我們一如既往地堅持啊。”
火紅的太陽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女孩冰清玉潔的面容上也顯出了絲絲紅暈,她解松圍巾,貪婪地呼吸著冬日里冰爽的空氣,橋下依舊笑語連連,一切是那么的安詳美好。
女孩靜靜地踱著步,一時陶醉,竟忘記了時間。太陽快要西斜,隱藏在云霧之中,仿佛紙浸了油,變成了透明體,遠處高樓林立,好似給太陽抱住了一樣,分不出身來,也許是給夕陽陶醉了,天邊的七彩倪霞也帶著縷縷酡紅慢慢的鋪將過來。
“真美啊!要是他在就好了?!?/p>
他,是一個男孩,那個曾經她真心依戀過的、真正動心過的男生。她喜歡他的眼睛,那雙睿智的、能看透她最為本真靈魂的眼睛,能夠明白她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波瀾和荒蕪,直抵心靈深處最真實的自己。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當他在運動場上,籃球賽上,對自己的關注,自己送出去的毛巾和礦泉水后,他的一顰一笑,所有的征兆都仿佛再明顯不過地表明,她那愛情的花,一夜綻放了。
像所有偶像劇里的情節一樣,他們在一起了,一起度過了屬于他們的甜蜜時光,一起去郊游,一起去讀書,一起看電影……也許,這個世界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你以為美麗的時光是永恒的,但實際上,“永遠快樂”不但渺茫得不能實現,而且荒謬得不能成立。快過的永遠不能永久,無論我們怎樣婉求瞬息即逝的時間,那又有什么用呢?
當女孩看到男孩在校園里向另外一個女生公開表白時,一瞬間,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北風卷積著天邊的殘云,呼嘯著奔騰而來。寒冷包裹在大氣之中,野外的草木恐怖地顫抖著,無力拖拽他們翅膀似的,時時抖落下他們萎黃殘缺的葉兒,一切又都變了顏色,換上了憔悴而悲哀的容貌。
荒野闃寂,空蕩的公園有的只是路邊盞盞孤燈相伴,頭頂不時地響起落單的鴿子咕咕的歸巢之聲。冬,終于在夜晚揭開了他冰冷的面紗。
女孩想起那哀傷的往事,想起那曾經倒頭痛哭的歲月,想起那焚膏繼晷的決心,她雙眼噙滿淚水,用力裹緊了圍巾,只期望能得到片刻的溫暖。
“人生倉促,自然永恒,人身局限,光陰浩渺。”
想到這里,她愴然淚下。也許人生如同手握砂礫,到最后終究還是要散失開去,有什么可以永世不忘,有什么可以至死銘記,何人何事值得我們勸服自己那樣值得?雖說誰的青春不迷茫,但往往迷茫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在本該拼命努力的年紀,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雪越下越大,漫天飛舞的鵝毛,仿佛要將人吞噬一般,在雪光的映襯下,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的純凈,宛若孩童澄澈的雙眸,女孩不禁低吟著那首曾令她心寒徹骨的詩作: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她快步疾走著,天,變成了酡紅色,陣陣不安分的晶瑩雪花飛舞下來,輕輕地將她圍裹。
她輕嘆一口,漸行漸遠,紛繁塵世,誰曾記否,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圓滑的臉頰滾落下來,濺落在茫茫的白埃之中。
創作感言
愛情,也許只配在耄耋之年才可以心存執念,因為,時間可以撕碎所有謊言;時間可以洗盡世態鉛華;時間可以磨平隔閡菱角……那個時候的人兒,才是真正純粹的,真正沒有各種魑魅情欲的,真正值得依賴、值得托付的。
真情,也許只配在垂髫之年才可以心存信任,因為,那時未經世事的我們很單純,純潔到靈魂里沒有一絲雜質;純潔到友誼沒有利益,喜歡就是一起;純潔到撒丫奔跑,天涯海角……那個時候的人兒,才是真正單純的,真正沒有茍利牽絆的,真正面對喜歡的人時是沒有私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