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奶奶坐在小區的葡萄架下的木凳上曬太陽,見到一個阿姨走過來就說,你這閨女,前天在大門口聽我唱戲,還一個勁叫著再來一段再來一段。張奶奶說這話時,一臉的自豪。阿姨說奶奶你記性真好。張奶奶就張著沒幾個牙的嘴,哈哈大笑。阿姨湊到張奶奶跟前說,奶奶再唱一段道清吧。張奶奶東張西望了一陣后說,這兒離我家太近了,可別讓我兒子兒媳婦看到我在唱戲。他們為什么不讓你唱戲呀?阿姨很好奇的樣子。張奶奶說,人老了就得看人家臉色過日子,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昨天她回去晚了,兒媳婦說,再回來晚就不用回來了,以后再不敢回去晚了。張奶奶閃爍其辭,沒有說出兒子兒媳婦為什么不讓她唱戲玩。
張奶奶說起過去的事就有說不完的話。她出生在十九世紀三十年代的山東農村。剛學唱道清時才十四歲,劇團上五六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就數她模樣好,嗓音好,往臺上一站,就博得一陣陣掌聲。后來,其他小姑娘的家里都不讓她們唱戲了,只有她還跟著劇團到處跑。十六歲那年有了婆家,出嫁后,婆家人就不準她再唱戲了,因為東奔西走的,婆家人不放心。阿姨說,在那個年代,跟著劇團唱戲也算是一個吃飯的門路吧?張奶奶突然警覺地抬眼著阿姨,臉上出現了些許尷尬。
阿姨一再說奶奶再唱一段唄。奶奶就半推半就以手擊拍唱起來,沒牙的嘴巴吐字不清,沒有氣力的嗓音唱不成曲調,但看張奶奶沉醉的表情,她已經進入了十分享受的狀態。
張奶奶唱完了一段,就開始講解戲里的故事。說是一個皇帝在童年就死了爹娘,跟著伯父伯母過日子,他從來不稱呼伯父伯母,一日伯母以此為借口想趕走他這個吃閑飯的。他說,是你讓我叫你們的,你可別后悔。伯母說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就叫了一聲伯父伯母,伯父伯母雙雙倒地身亡。原來他是天子,普通人情受不起他的稱呼。
兒子兒媳婦不讓她在小區里唱戲的原因,包括奶奶自己在內,他們都介意奶奶曾經以唱道清的形式要過飯。在兒子兒媳婦眼里,即使在當下,唱戲仍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更何況奶奶曾經跟戲班子上一男的跑了,留下幾個孩子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