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三了,晚上我有課要上。”,借此之名我來了趟云大。到了校園我卻沒有走進教室,而是沿著昏黃的路燈走了一圈校園里的小徑。是的,我是來道別的,跟每年都要變黃的銀杏樹道別,跟那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五梯的臺階道別,跟久經風霜依然英姿颯爽的樓臺道別,因為我要離開了。
兩年前,剛來到春城的時候,身邊并沒有太多朋友。對于一個沒有追網劇、聊電話、打游戲等樂趣的人來說,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下了班依然會在辦公室里多留一會兒,可長時間呆在公司總讓領導若有所思。為了調節這樣單調的生活,我便去考了云大的夜校,城市的喧囂浮華似乎都能在這里得到包容,寒來暑往,她總能讓人在此沉淀下悲喜得失,然后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也許因為是秋天的風和飄落的葉總能勾起人的回憶。轉眼間已過去兩年,這一切都仿佛在昨天,而眼下我即將踏上行程,就跟來時一樣。那時的我曾幻想過把剩下的人生都交給這座城市,也曾憧憬過會在這座城市與某一人并肩攜手共筑未來。可世事總不如人意,春城竟成了我人生旅途中的一番景致,終點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上周末,我用一場長跑向這座城市道別,繞春城一環跑了一次15公里,感覺還是熟悉的線路卻陌生了許多。上學時候,昆明這座城市在我大腦中的印記只有環城北路和一二一大街,因為幫著朋友和同學買電腦的原因,無數次來到這里,許多故事也都發生在這里。畢業那年,跟同學租房住在董家灣,涉世未深,收入又低,嘗到了生活的艱辛,每天都沿著114路公交路線走很長一段環城東路,路邊有幾個垃圾桶都能熟記于心。約兩年前,當時的公司在環城南路百富琪商業廣場,迷上跑步的我無數次在春城路和環城南路上揮灑汗水。去年年初,父親的小腿多處骨折在四十三醫院治療,下班后在醫院和公司之間來回往返,環城西路開始進入了我的腦海。總想來一次“春城環城跑”,只是沒想到終于完成了這個心愿卻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不免有種日落黃昏的感覺。
朋友說,你真是一個儀式感極強的人。這話似乎沒有問題,可轉念一想:一場儀式好歹也是需要用足夠內容來填補的吧,演不出儀式感的人也恰恰說明他的內心并沒有什么豐富故事。再者,我們的生活不就是靠著一場又一場形式不同的儀式來揮別過往,笑迎明天的嗎?金榜題名時的把酒言歡,熱戀正當時的義正言辭,婚禮現場的高朋滿座,甲子高壽時的兒孫滿堂,這些難道不是充滿儀式感的人類文明嗎?
年輕時,總喜歡借著一頓火鍋、一杯烈酒、一場歡歌來豪言壯語,對酒當歌,以此營造出標榜青春的儀式感。貌似吃完這一臺,喝完這一場就要生離死別,老死不相往來了,所以,不醉不歸成了義薄云天的代名詞,臨別喝酒便成了儀式感的主心骨。后來,經歷的離別不計其數,習慣了臨行前的觥籌交錯,席間的推心置腹,散場后的饑腸轆轆。漸漸發現,那些用力最猛的餞行,幾年后彼此都沒有了故事,而那些輕描淡寫,三言兩語便能融會貫通的會面,才真正的不可小覷,也才明白古人折柳惜別的意義。其實,儀式感無時不刻都在我們周圍,或張揚或無聲,不論飲酒還是折柳,它以我們能夠感受到的形式散發出來,沉淀在了對方的心理,而自己只是一個配合演出的角兒。
前段時間,一位小仙女在周杰倫杭州的演唱會上借機訴說了不尊重前男友的話。那她是不是就真心想diss前男友呢?我覺得不然。因為就算她說了哪些話,前男友也再不可能變成男友,前男友依然會跟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如期舉行婚禮,她無非是需要一場儀式來讓自己解脫,杰倫和前男友不過是這場戲的配角。儀式感,自始至終都是自己給自己營造出來的,并不是他人施舍過來的,所以,參與其中的人,有些是主角有些是配角。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儀式感存在的意義其實是為了說服自己放下過去迎接未來。
一年前,Y跟我說,昨天他請了半天假去找前女友攤牌了,結果在前女友樓下站了近三個小時,最后是一個朋友出面才跟前女友坐下來一起吃了個飯。從他的話語里我知道他并沒有能夠挽救那段感情,從前女友那里得到的,還是她那沒有絲毫緩和的拒絕態度。時間似乎并沒有愈合他們愛情的裂痕。后來,Y跟我說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話,“其實,無論是什么結果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在她面前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因為總覺得這段感情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結點,連分手都是在電話里說的,我們都沒有認真面對彼此,更缺少了一個體面告別。”我不知道Y在她樓下的那三小時是怎么熬過來的,也許他在心里無數次想過放棄,想過從此打上一個死結。不過三個小時好歹換回了一場充滿儀式感的最后一餐,雖然感到了一陣濃烈的自私,但他應該會感謝前女友終究見了他一面,給了他這個放下過往迎接新生的儀式。我想這一場儀式之后,他們應該都能各自開始新生活了吧。確實,從那以后,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隔著一大幫共同的朋友,活在了兩個平行的空間里。
前不久,在微信的上和Z聊天,Z說他從來沒有從通訊錄拉黑或刪除某個人的習慣,但是,卻破例了一次。把前任的所有聯系方式刪了,電話,微信,微博等等。在一次外地出差的過程中,Z被客戶灌醉了,一個人在廁所吐完后,模糊中竟然撥通了前任的手機,電話接通后的那瞬間,Z自顧自的說了很多話,盡管后來一句話都記不清,但是,這并不能讓Z在心里覺得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清醒以后,他給前任發了一條微信“不好意思,打擾了。”,隨即便刪除了前任的所有聯系方式。其實,前任的手機號碼早就刻在Z心底,刪不刪它都一樣。這樣做不過是想避免下次失去意識的時候做了同樣的事情。刪掉前任的聯系方式其實是Z心里的一場儀式,他不想心里一直埋著一個未亡的人,通訊錄里永遠存著一個再不會聯系的人,他只是終于有一個理由,騰出手機的空間。他只是害怕那個扎心的名字,會在輸入法里被關聯出來。
也許一場儀式,無關形式,無關故事,只與自己內心的感受有關。有時候我們明明參與了儀式卻并不能理解儀式本身,因為它既不莊重也不奢華。儀式是辛苦一天后的一餐美味佳肴,也是收獲喜悅后的燭光晚餐;是祭奠先靈禮行后生晚輩的場景,也是豐衣足食感懷生靈的行為。經此儀式,感慨于心,這便是儀式感。儀式有章,觸感難存,或許這就是我們向往儀式而捕獲不到儀式感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