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的《白朗》是一部中篇小說集，大部分完成于1990年，當(dāng)年讀到的時候，極為震憾。如今重讀，依然回味無窮。
本書的幾篇小說，除了最后兩篇外，都以土匪為背景，或者說土匪只是小說背景板上的一抹色，寫的不是土匪，而是世道的滄桑和悲愴。
白朗是一個和尚，頭上頂著戒疤。一身武功神乎其神，長得如美婦人一般標(biāo)致。他做了土匪，占山為王，成為狼牙山的大當(dāng)家。
白朗七歲在安福寺出家，十八歲時，他發(fā)現(xiàn)住持在佛像前設(shè)了暗坑殘害前來上香的年輕女子，到了晚上，住持又對他意圖非禮。他跑出去帶著村民燒了寺院，他又親手將那些地洞中壞了名節(jié)的女子們殺死，并殺了住持。知縣與住持有私交，要告他殺失節(jié)女子之罪，一氣之下，上山落草。
成了土匪王中王的白朗一不小心被手下另一伙土匪捉了去，被關(guān)在了土匪窩里一處三層樓高的佛堂上。于是，一伙一伙的人來救他，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批批地死在土匪窩門外。
終于，在里應(yīng)外合之下，白朗獲救，殺了綁架了他的土匪頭子。
白朗召集眾土匪，大擺慶功宴。在宴會上，白朗這才發(fā)現(xiàn)為了救他，人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這里有他的舊部，有他的磕頭弟兄，甚至有他一直認(rèn)為背叛的兄弟，有真正愛他的女人，有被他救過的人，有受他恩惠的人，有同情他的路人，他們?yōu)榱司人M盡心思，死得轟轟烈烈。最后，他的三千人馬只剩下不到一千殘兵。
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是，白朗無法面對這么多為他而死的人。白朗成了一個瘋癲的隱者，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白朗成了一個傳說。
這篇故事賈平凹作于1990年，我很多年前便看過，后來又看過幾遍，可是每一次看，都會遍體生寒。
我們將眼光望向歷史，我們會看到一個一個的白朗，可是，有幾個白朗真正瘋了呢？
那個如美婦人一樣的白朗是誰呢？
五魁是一個窮小子，一個放牛娃，五大三粗，滿身力氣。
一次，他背一個極美的女人出嫁，夫家是當(dāng)?shù)匾粋€富戶。行到一半，一伙土匪把女人搶去了要做壓寨夫人。五魁不顧性命，面見土匪頭子，硬是把女人給要了出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伙土匪可能并不壞。
五魁將女人送還夫家，由于新娘被搶，新郎急于拼命，卻被火藥炸斷了雙腿。新娘來到夫家后，自然過得并不幸福。公公婆婆也極為苛刻兇殘，女人被他們打斷了雙腿。五魁認(rèn)為是自己害了女人，把放火趁亂把女人背了出來。
五魁和女人住在山中破廟，女人身體不好，日漸消瘦。五魁為了給女人解悶，買了條狗。很快發(fā)現(xiàn)，女人對狗的感情超過了自己。五魁決定將狗殺死，而就在他殺狗的當(dāng)口，女人自毀容貌，跳澗自盡。
這是典型的“愛她反而害了她”的故事。
五魁凡事都為了女人好，一直希望女人幸福快樂，不顧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妄圖左右所愛之人的生死，結(jié)果一步步釀成悲劇。
有的時候，我們一心為別人好，最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是兇手。
仔細(xì)想一想，我們身邊有多少這種故事。
故事很精彩，更精彩的卻在故事之外。
故事便是故事，故事只是故事，故事之外的事情交給讀者。
故事講究留白，什么東西都說透了，就不是一個好故事了。
賈平凹是講故事的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