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
每一年的春暮夏初,麥穗黃胖,桑椹溢紫時是各種動物們迷醉在植物蓬勃生長所散發出的迷人氣息里的時候。這時侯,桑壯葉肥,是蠶兒們飛速生長,瘋吃桑葉的時候。蠶農們家植的桑樹往往已經捋光了葉子,那禿枝上的葉芽像是知曉了長大了必會葬身蠶腹的下場似的,睡著了一樣不肯長大。蠶兒們可等不得,要一氣兒吃飽了食兒上山結繭子去。若是沒得吃,停止生長慢慢消瘦下去,可能就要餓死了。
這時候,蠶農們會去外地采摘野桑,若是家里人手不夠,便會花錢收購,以解燃眉之急。
這個時候也是我歡欣鼓舞干勁十足的時候,我利用課余時間削尖了腦袋去尋法子賺錢。挖蒲公英,摸田螺螄啊,采槐樹種,我試過許多賺錢的路數。捋桑樹葉是一種很不錯的賺錢路子,可卻像曇花一現那么短促,我第一次采桑賺錢的經歷簡直讓我不堪回首,若干年后回想起來我還會心疼當時的自己。
當年我十一二歲,在中午放學回家路過村小店門口時,看見小店門旁豎著貼了張試卷大的紅紙,紅紙上用毛筆寫著幾個大字:收購桑葉。我瞇著的瞌睡眼睜得溜圓,將那幾個黑蒼蠅一樣的毛筆字看了又看。我還看見大字的下面還有蒼蠅屎似的小字,價格:五分錢一斤。地點:二小隊社場。我心中狂喜,雙手按著搭在臀后的書包飛跑起來,不讓書包跳動起來像大巴掌似的扇著自己屁股。
我一路飛奔到了二小隊社場上。社場已被村民瓜分,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草垛,像巨大的蘑菇。我和小伙伴常常在草垛的迷宮里玩游戲:躲貓貓。
社場上有三間土坯屋,在集體時冬天是牛屋,夏秋收成是糧庫。分田到戶后便空下來了。我跑到牛屋門口果然看到一大堆桑葉攤在門口空場上。旁邊有個陌生人正將桑葉向大麻袋里裝。旁邊停著的兩臺手扶拖拉機的車斗里也裝滿了桑葉。
我上前詢問了那個人,確認了桑葉的價格后,一路飛跑回家,尋了塊冷餅子一邊吃著一邊和我媽說我采桑葉去賣。我媽對我的勤工儉學一向支持,哪怕掙個幾分一角的也可以貼貼喘兒,少向她哼唧幾次鉛筆橡皮。
村里的桑樹多得很。粗壯的大桑樹,樹干雙手合圍抱不過來,樹冠猶如巨大的綠傘撐開來遮天蓋地。爬高上樹采桑葉還是有危險的,摔下來可不值。
我只揀我可以扯得彎夠得到的小桑樹去采。
大路旁邊和村民們家前屋后的桑葉顯然已被人捷爪先捋了,只剩光禿禿的桑枝在無聲控訴人類對它們的剝削。
我背了沉重的荊條筐順著池塘邊,土溝圩子溜,那些地方雜樹林立,灌木叢生,其中一多半是野生桑樹。我采野果掏鳥窩經常在這些地方蹓跶,對這些地兒特熟。
桑枝無刺,桑葉無毛,老葉墨綠,新葉黃綠,我采摘起來盡可放心大膽,肆無忌憚。我將草蔞放在地上,踮腳一跳拽住桑條,將它彎來別去,長捋短折,將手所能及的桑葉剝個精光。
我一直是個懶孩子,在大人的使喚下干活從來只肯出三分力氣。這個時候,我像變了一個人,干得特別賣力。一想到我在為自己干活,我的勞動果實將揣進自己兜里,我覺得激情滿懷斗志昂揚。囫圇吞下的干餅子,給了我巨大的能量,我的四肢百骸充滿力量,我猶如一頭餓獸,瘋狂采摘,一會兒工夫便采了一大蔞子桑葉。我像姐姐割草時運草那樣,跳進可以讓我蜷臥的荊條筐,裝滿桑葉的筐子,被我使勁一踩踏,就將滿筐踩成半萎,再次裝滿再次踩踏,將筐中桑葉踩緊實。
我背起一筐桑葉如背著一座沉郁郁的小山,一步一個腳印堅定而滿足地走著,走到社場牛屋的桑葉收購點。我覺得采一筐桑葉簡直不需要一堂課時間。
收桑葉的人將我的荊筐連同桑葉一起稱過,我發現桑葉是最不打枰的東西,那么實哚哚一大筐居然十斤重都不到,我還以為有二三十斤重了能賣個塊兒八角錢的。
我的一大筐桑葉賣了三毛錢。三毛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當年五分錢可以買一支鉛筆,兩分錢可以買一塊皮擦。我心里為這么輕易便有這么好賺錢的營生而雀躍不已。零頭我沒得找,收桑葉的人說沒錢找只好抹去,我也不介意了。
收桑葉的人說我的大草筐太沉,看我背得吃力,別被壓傷了不長個兒。他們可以給個袋子給我去裝桑葉,一袋子也抵得過一筐孑。我欣然同意,說我想多拿幾個袋子。因為我想一氣兒采幾袋子,賺多點錢。收桑葉的人說可以,一個袋子要兩毛錢押金,給我兩個袋子算三毛錢。聽了他的話,我愣了一下,辛苦錢變成押金,我可不甘心。我想起來家里有好多化肥袋。我背了草蔞子急匆匆回家去。這時候吃了早午飯的學生已經三三兩兩地上學了。
家人吃完飯了,已經各尋其事去了。我端了蓋在鍋里給我留的飯泡了菜汁狼吞虎咽,幾口扒完了。我經常貪玩誤飯點,我家人早習慣了。
我把小桌子挪到大櫥邊,再把小杌子放到桌上,爬上桌再爬上杌子將一捆折平卷好的化肥袋翻下來。做這事兒我輕車熟路,毫不覺得驚險。我媽補這捆袋子上被鼠咬壞的破洞熬了好幾夜。說準備收麥子用。
我乘我媽在灶屋洗碗,抱著這捆袋把書包壓在上面做賊一樣溜出去。我準備乘中午時間放手大干,將這些袋子裝滿,我在心里算賬,一袋桑葉可以賣三毛,兩袋子六毛三袋子九毛......十袋子三塊,我的乘法口訣學得很好,算這筆賬不吃力,可我仍在心中算了一遍又一遍。
鉛筆,鉛筆刨,文具盒,蝴蝶發夾,帶鎖的筆記本,五香瓜子,香蕉冰棒,甚至是塑料涼鞋,新裙子都在我的腦海翻騰著,爭先恐后地對我招著手。
剛剛我不過采了一小叢幾棵小桑樹,便整出一大筐桑葉。我完全不擔心桑樹資源缺乏。只要我膽子夠大,不怕荊棘扎,不怕蛇蟲咬,不怕鬼怪嚇。土圩上,水溝邊,河塘畔,野墳崗子上都是小桑林。這得感謝桑椹味美,鳥兒吞吃后到處播種,才有了今天這唾手可得的商機。我甚至展望了可喜的遠景,一天三塊,十天三十塊,一個月可賺九十塊,媽喲,我不用靠父母養活了,我可以賺錢養家了。
村小學的預備鈴和上課鈴被風吹入我的耳朵,我置若罔聞,缺半天課有什么關系,那個年代念書可沒那么緊功,農忙時家長讓請假,女孩生理期害羞請假,交不上學費班主任硬核讓你請假,都是理所當然。
我鉆進了南小河畔的野樹林子開始了采桑大戰。將書包放進化肥口袋,我把桑枝薅過來揣進袋里,左手攥住枝梢右手從梢向下抹,不費大力便剝光了一條桑枝。如果桑枝纖細,我便直接將枝條折下揣進袋里。
簡直無法形容我干得有多么投入,除了桑葉一切都入不了我的眼。
我愛公桑樹,愛到入骨,那葉子油綠肥大,手感漿汁飽滿秤起來定然十分壓秤。
母桑樹讓我十分嫌憎,那青黃的,艷紅的,紫紅的,色彩繽紛駁雜的桑棗兒,閃耀著瑩潤的光芒,綴滿樹枝,綴彎桑條。可卻不是我需要的。我先要使勁地搖晃桑枝將成熟的葚果搖落才能動手捋葉子,我這時的工作有些弄虛作假,那些青澀和紅艷的桑葚被我挾裹在葉子里一起捊下,我想葚果可比桑葉壓枰多了,我多捊一斤就可多賣一斤錢。隔壁二狗他爹賣糧還故意摻沙子呢,我摻點桑葚有甚過分的。
那飽含紫黑果汁的桑棗兒掉落地下,被我隨意踐踏。如果不是趕功采桑葉,我定會挑最肥潤的桑葚采摘,大把大把地揉進嘴巴,品嘗那甘甜滋味。這紫紅發黑的桑棗兒啊,可是我可以大快朵頤地最好吃的水果。我乳臭未干,還趴在地上爬時,撿起掉在地上的桑棗兒塞進嘴巴后,我便對它一嘗鐘情上了癮。每一年從桑樹打花開始,桑花兒如一條條毛毛蟲時,我便將其當作搪饑的點心,直吃到桑椹顏色由青變紅變紫變黑,味道由苦變澀變酸再由酸變酸甜,再到甘甜。。我從農歷的三月吃到六月。在桑葚熟透之后,我也把自己吃成烏臉黑嘴的非洲人,連牙齒也烏黑。
我估摸著有桑葚墊補的這幾個月我起碼為家里省下自己一半的口糧來。
今天我卻只嫌桑葚結得太多,長得太肥碩。奪了葉的營養讓葉兒變得瘦弱,干癟。好在小樹林子里有的是桑樹,我多是揀不結實的公樹禍害。
我舍不得多花一秒鐘時間來嬌慣自己的口腹。心中火熱的欲望讓我完全忽略了嘴巴的功能,不吃,不說也不笑。把嘴唇抿成一條線,這是當我腦力和體力都全神貫注投入某件事時的表情,嚴肅緊張。
蛇莓果像熟透了的紅櫻桃滾落一地,逗引我去親吻它們,我哪有工夫去理睬。
草叢里的茅草菌像朵朵小傘撐開著,撿回家就能燉煮一鍋鮮湯,我忙都忙飽了,怎么會為它浪費精力。
蔓延到小河岸上的蘆葦叢里有柴雀兒在嘰咕兒嘰咕兒地叫喚,擱從前我早跑過去拽彎了葦桿子去查看點數窩兒里有幾顆雀卵或是幾只雀雛。現在我對柴雀兒的引逗充耳不聞。
香得讓人忍不住打噴嚏的野薔薇也不能稍微分我的神,哪怕我扯桑條時扯起了薔薇枝,扎了滿手刺,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細看自己的手,把小刺拔出來。。
小飛機般的大螞蚱飛棲到我的胸脯上,我也不想低頭多瞧它一眼。
我跳起來去拉拽桑枝時,專注到眼瞎,看不見掛在桑枝上長長的蛇衣和小碗似的野蜂窩。
我拽的野蜂窩悠悠蕩蕩,一群野蜂炸了窩一樣飛出來。我對于野蜂蜇襲很有經驗,立即蹲下身子抱住頭,任由野蜂們在我周圍嗡嗡叫囂盤旋。等不得野蜂飛散,我將化肥袋頂在頭上找了根斷樹枝,將蜂窩捅掉。繼續采我的桑葉。
誰也阻擋不了我采桑的決心和行動。
我要將一卷化肥袋都裝滿桑葉!
我每捋滿一只化肥口袋,便剝下一根桑樹皮系住袋口。將其背到一處大路邊的草垛邊,我還用草蓋好它。我可不想自己辛苦忙活的成果被別人順手牽羊順了走。我還用蘆葦插在上面做標記。免得我找不到它們。
學校里上課下課的鈴聲響了幾遭,我的心情變得焦灼,我的桑葉口袋被我隨意地扔在地上。我的戰場從小河沿轉移到黑土圩再轉到荒墳崗,我終于采滿了化肥口袋。我的桑葉口袋像一只只胖嘟嘟的肥豬躺在地上,等我去歸置它們。
采桑葉并不費時,剝扎袋口的桑樹皮和運袋子集中到一起卻很費了不少時間。雖然袋子不沉,我也跑得像兔子一樣飛快。
將三個地點桑葉集中到一起時,我卻犯了難。我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桑葉收購點離我的桑葉堆放點有一大段距離,我一次只能背一袋桑葉,多一點也拿不了。我的手上血泡累累,灼痛無比。手背可能讓野蜂蜇了,腫得像發面饅頭,已經麻木得不聽大腦指揮了。我螞蟻搬家般地疲于奔命怕是忙到天黑也完成不了任務。
我思來想去,決定搞輛車來將桑葉運過去。
家里的獨輪手推車顯然是不行的。這一堆有十來袋桑葉,手推車一次根本裝不下,即使裝上車,我也推不動。我平時推著空手推車在凹凸不平的泥巴路上還翻車呢。我總不能回去叫我媽來幫我。她要曉得我不上學采桑葉去賣,肯定得撲嚕我一頓,嘴里還要罵我:不想念了直接回家割草挑菜捧水牛屁股去。關鍵是賣桑葉的錢還會被她沒收。她會說:要用了來向我要。我白忙一場還受氣,累死我也不能讓她摻合。
我看著一地口袋,直撓頭皮。
我忽然想到二大伯家的平板車。車架子有兩米多長,放平了跟張床似的,別說運十來袋桑葉,就是運十來袋子糧食也不費力。
心里做好了打算,我的疲乏一掃而光。我飛跑去二大伯家借板車。二大伯是咱村里第一大好人。他家的板車半數人家都會經常去借用。
我去借板車時,二大伯正好在家。我說我爸讓我來借板車。二大伯問我爸為啥不來,借板車干啥。我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我爸正忙著將囤里稻谷裝袋子去加工大米。還有玉米,粉飼料的。
二大伯在口里咕噥:哪有這樣為人處世的,盡叫小孩子出來借東西。
二大伯從屋內將板車拉出來,交到我手上叮嚀:兩手拉好車把,揀平整路面慢些兒走,別盡性子耍,叫你爸用完早點送回來。我嘴里哎,哎響亮地答應著。拉著板車小心翼翼走出二大伯的視線,加快腳步小跑起來。
板車真是個神奇玩意兒,木頭車架子比棺材還沉,安上兩個大皮輪子后跟駕了云似的,輕巧得能飛起來。
我拉著板車爬坡上坎一陣疾走。路上遇到村里人問我:二妮兒,咋不上學,拉板車干啥?我嘴里支吾:我爸要用。目不斜視腳步飛快。只在心中打鼓:別遇上我爸才好。
吉人天佑[],我拉了板車一徑到了我的桑葉堆邊,將桑葉一袋袋搬上板車。桑葉袋就像一頭頭乖順的大肥豬任我擺布,我讓它們挨挨擠擠躺在一起。因為桑葉重量很輕,一板車十來袋桑葉還比不上一袋孑化肥重。我拉起板車健步如飛,跟玩兒似的。
去社場的路上有一段很陡的坡路,我拉著板車經過時是有點艱辛的。我向坡上爬,車輪卻向坡下滾。我前進一步,車子后退兩步,不像是我在拉車,卻像車子在拉我。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急出一身大汗仍是沒能爬上坡頂。我正在束手無策時,一個生臉孔的大媽路過,幫了我一把力,將板車推過陡坡。
我拉著板車迎著夕陽來到了社場牛屋場院上。
搞什么鬼!牛屋的門已上了鎖,門口空蕩蕩的。裝桑葉的拖拉機不在了,收桑葉的人也不在了。地上散落零星的桑葉已經被太陽曬得發干卷起。
墻上貼的收桑葉的廣告紙還剩一小條,被風吹得一掀一掀地動。
我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狀況,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的心中忽然勃發出一股大力,我大聲叫喊起來:賣桑葉了!收桑葉人呢?賣桑葉了!來人哪!賣桑葉了!........我繞著牛屋轉著圈子奔跑著,嘶喊著,淚流滿面。回應我的是我自己的聲音:賣桑葉了了了......
社場上蒼黃枯朽的草垛像一個個年久失修的墳瑩,荒涼寂寞。
太陽如一枚打破后的咸蛋黃隨性流淌不可拾掇。
一個中年男人走近牛屋,大聲叫我:二妮兒!我淚眼婆娑,看不清是誰。使勁兒用袖口抹去眼淚,才看清原來是二狗他爸。他不是我們本家人。我們平時當面叫他大叔,背過身叫他大狗叔。他屬狗的,大名叫小狗子,全村人都順他的名兒叫他兒子小二狗子。
大狗叔問我哭啥。我吸吸鼻子說沒哭,眼里飛小蟲子了,所以淌眼淚。我賣桑葉來著,可收桑葉的人不見了。
大狗叔笑起來說:你個癡妮子,收桑葉人三點鐘不到就拔篷走人了,你瞎忙活啥?
啥?這就走啦?如此激情地投入變成白忙一場的現實我無法接受。我說:我找他們去!
大狗叔連連搖頭說:你找得到?他們家離這百十里地。
天快黑了,快回去吧,你媽叫你回去吃晚飯去。小孩子家家的,不把心思放念書上,瞎折騰啥!
我看著一板車桑葉口袋,遲疑了一下,開始將桑葉口袋掀下板車。大狗叔攔住我叫:甭扔這里,這地兒可不是你扔垃圾的地方!我幫你把它們扔到河里去吧。
社場旁邊就有一個池塘,我要去卸車。大狗叔不讓我卸說這池塘的主人脾氣大,不經同意向他塘里扔東西會被罵的,說不定還要鬧上我家去。
大狗叔拉著板車還要向前走。我自從知道桑葉變不了鈔票后,已經沒有一絲力氣支撐自己站直行走了,渾身的骨頭散架一樣,再也提溜不起來了。更兼手上的蜂蜇刺扎洋辣子辣,兩手火烙樣灼痛。我終于體會到痛不欲生是什么感覺了。
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把灼痛的手掌按在泥地上,讓冰涼的泥土分擔些兒我的痛楚。
大狗叔拉著板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我遠遠望見他把板車拉到生產隊分給他家的池塘邊御了車。他家的池塘里養著許多魚,我們經過池塘時扔個土坷垃下水都會驚得魚兒竄出水。
大狗叔真是一個好人。解決了我的大煩惱。他拉著板車過來交給我。我的手也疼,腿也軟,根本拉不動板車了。大狗叔讓我坐在板車上,他送我回去。我對大狗叔感激涕零,沒賣成桑葉的懊惱稍稍減輕一點兒了。
大狗叔一邊拉著板車一邊和我講話。問我賣桑葉這事瞞沒瞞大人?我懶懶說:沒!一聽我的聲音便知底氣不足。
我們正在往我家去的路上走著,遇到了二大伯。二大伯抱怨說:二妮爸這人心真大,讓娃子借車讓娃子還,往后把家給娃子當算了。
我聽著二大伯的牢騷擱平時肯定得代我爸說句把道歉話兒,可今兒累得一個字也不想說
大狗叔連聲附合二大伯:當大人使了。妮兒拉著板車可憐見的,爬坡爬不上去,所以幫她拉一程。
我真心感謝大狗叔沒有告訴二大伯我私自借板車拉桑葉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