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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十二sie
一
他們都叫我蔡老板，一個原因是我姓蔡，另一個原因是我在學校食堂當過賣湯的義工。但是我并不覺得“蔡老板”這個外號難聽，好歹讓人感覺有存在感，而且還叫老板，多厲害。
我是一個比較自卑的男生，幾乎沒有女孩喜歡我，我長得不帥，長得不高，而且還很黑。她們永遠不會在學校舉行的拔河比賽中看到我，我太瘦了。因此，我也從未看到一個女生為我喊加油。
我是個被孤落的孩子，像人們遺落到墻角的種子，看不到太陽。
男生們常常拿我開玩笑，當他們中的反面教材，說我這樣的男生是得不到女生的寵愛的，多的只是可憐。那時，我覺得“落魄鬼”也許更適合我。
然而，上帝給你關上一扇窗的同時，會為你打開一扇門。這句話至今我深信不疑。但上帝給我打開的門卻并不是寫作，而是她。
她叫王二花，是我送她的外號，因為她的名字實在太過普通，真的不如王二花好聽，她也沒有反駁，我們就這樣一直叫了下去。
二花同我一樣，也是個被遺忘的種子。
我一直以為被孤落的人都是長得特別磕磣的，二花也不是例外，因為她很臟，身上常常散發著垃圾般的酸臭味。二花似乎是個孤兒，跟一位撿垃圾的老奶奶相依為命，幾乎是在垃圾堆里長大的。很多人都嫌棄她，因為她的辮子很長且沒有箍起來，整天蓬頭垢面，像個女鬼似的。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在撿塑料瓶，我把書包斜掛在肩上，看著無限好的夕陽哼著小調回家時，隱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左顧右盼，一個人也沒看到。我頓時心里一懸，搔搔頭，大白天難不成見鬼了？
然后我就看到二花從垃圾堆里露出白白的牙齒看著我，樣子既猥瑣又讓人害怕，差點讓我當成未長大的小貞子。就當我準備撒腿就跑的時候，聽見她喊了一聲站住。
我被嚇到了，乖乖站住。
她激動的跑過來，用衣袖擦凈小手滿臉羞澀的說，你好，我是你班隔壁四班的，我看過你發表在校報上的文章，真的很好。
我茫然的看著她，心里不在害怕，那篇文章好像是我唯一引以為傲的事情。
然后，我就交了二花這個朋友。
二
后來我們上了同所普通高中，她已不在那么邋遢，辮子剪成了短發，臉上白白凈凈，竟還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幾年前二花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沒人要，我就信誓旦旦回答她，放心吧，就算你沒人要你，我也不會要你的。聽完后她追著我一直打到男生廁所。
高中時，由于她的學習出色，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她，我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選擇了一個并不恰當的時機表白了。
她當機立斷，說，就等你這句話了。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
有天，我問她為什么幾年前那么邋遢。
她很不要臉的說，要是我打扮的話，早讓別的男生拉走了，哪來的你，我就是為了等你啊。
她的回答讓我很不服氣，但心里確實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我送了她一朵狗尾巴草，并鄭重其事地說，這是我送你的花，請收下吧。
二花眉頭一皺，說，這明明是草。
我狡辯道，這就是它開花后的樣子，真的，挺適合你。
她半信半疑的說，啊？是嗎？
我說，是的，你也得送我一朵好的花。
二花說她可買不起玫瑰牡丹的。我點頭，說沒事。結果第二天她帶過來一株喇叭花。我帶著并不滿意的表情收下了。嘴上說著不好不好，卻當做至寶般把它收藏起來。
我和二花經常幻想有朝一日能成為電視上的明星，甭管唱歌的還是拍電影的都可以。最后學校選擇專業的時候我選擇了傳媒她什么也沒選，因為她成績特別好，進了實驗班。即使我們沒有在一個班里，我仍然我行我素的下課后就去她們班后窗乓乓拍玻璃，讓她出來陪我出去玩。前幾次還好，后來我成了他們班幾位男生的仇恨對象，一是因為他們幾個也喜歡二花，二是因為我明目張膽的以二花男朋友的身份出現虐待了他們弱小的心靈，所以仇恨值越來越高。他們應該在想，如果二花的男朋友長得帥點高點有錢點也就算了，可那小子既是學渣，長得又丑，還沒錢，憑什么把二花拐跑了。我只想告訴他們上帝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接著沒幾天我就被打了，打我的人叫耗子，高我一頭，穿著黑體恤、黑短褲和白色球鞋，一只大手把我推在墻上，二話不說揍得我鼻青臉腫，讓我離二花遠點，我點頭說好。那天下學后我也沒找二花，是二花來找我帶著我去醫務室上藥消毒，我瞬間感動的說不出話來了，然而耗子一直看在眼里。
又一天下午放學，盡管我跑的飛快，可還是被耗子的人攔住了，我以為他們還要打我便主動蹲到墻角雙手抱頭挨打的姿勢，奇怪的是耗子非但沒打我還哭哭啼啼的，惹得我一個大男人家都起了憐憫心，問他為啥哭，他一拳打過來，我一躲他打到了墻上，隨后哭的更重了。
他嗚咽的說，憑什么二花喜歡你不喜歡我？我長得又高還會打籃球，學習成績也不差，憑什么啊？嗚嗚嗚……
我皺皺眉，心想這小子真幼稚啊。我回答他，你死了心吧，二花說她只喜歡長得矮的黑的男生，不喜歡學習好的。
他啊的一聲，反應很大，看看自己的腿，有種要鋸掉的沖動，拿鏡子照照自己的大白臉，恨不得涂層灰，想想又轉頭問我，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說，對天發誓，我說的話要是一句有假，這輩子我就吃不到紅燒排骨。
他聽到后瞬間相信了，我猜他應該特愛吃紅燒排骨，而我吃紅燒排骨過敏，別說一輩子，兩輩子都不想沾。
他是第一個服我的男同胞。
三
通過和二花交往，我得知了她家的一些狀況。原來二花并不是孤兒，而是父母工作太忙晚上經常加班，無暇顧及二花。二花在祖母那里，體驗著艱辛生活，慢慢長大。這些年她一直拿著特困生的錢，實際拿的并不怎么光彩，她的父母時不時會寄來生活費，家里的生活條件也說的過去。原因是祖母拾荒的習慣，覺得那些可回收垃圾浪費掉太可惜，于是一直撿著破爛，給人的假象就是二花家是窮人中的窮人，加上她學習優異，特困生名額不給她給誰呢？
得知這些情況前的我特別過意不去二花經常為我花錢，得知后，我也不那么遷就了。十七歲接近高三的我們，每天拿著走讀生同學的卡出校門鬼混，幾乎把頤和園中的禁忌果實吃了個痛快。
白天逛街、咖啡館、小餐館、買衣服和弄頭發，晚上夜市吃串、喝啤酒、唱K、看電影以及最重要的一步：“賓館。”想想真的是幼稚的可以，我們所謂的開房也就是真的在賓館里睡覺，雖然同床共枕，可兩人害羞的誰也不敢碰誰，最后是慢聊一夜結尾。
我躺在床上，對她說，二花，我是一個有夢想的人，雖然夢想遙不可及，但的確是我真真切切的夢，再說，容易實現的不叫做夢想了。
她等不及了，揉揉眼，說，別廢話，你有啥夢想啊？
我小心翼翼的說，等我有錢了，我想去阿爾卑斯山麓下的小鎮和心愛的人安居，在那里蓋間普通的兩層小閣樓，后面弄個農場，種些自己愛的花，最好農場中間能有棵大樹，夏天可以聽著蟬聲倚著樹干乘涼也好，睡覺也好，總之，是很幸福的。
她氣若柔絲的說，這就是你的夢想？
我信誓旦旦說，沒錯，就是這樣。
她捂住我的臉熄了燈，懨懨的說，那我陪你去夢里想吧。
我瞪了她一眼，原來她早已經睡著了。但我沒有絲毫睡意，只想靜靜的看著二花年輕的臉頰昏睡的模樣，好好珍惜現在，不怕物是人非。認真的想著她到底會跟我走到哪里。
時間過了沒多久，我們迎來了高三。
那個大早上喊著：“不苦不累，高三無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的高三十二班里，我嘗試著各種學習方法依舊是在每次月考中墊底，和二花理想中的大學分數線還有不短的距離。
我們已經很少膩在一起了，也僅僅是她幫我復習功課時和我呆上一段時間，直到臨近高考的倒數第二個月，我的分數仍然和那個大學差距很大的時候，二花毅然決然的拉著我跑到操場，用前所未有的認真口吻對我說，老板，如果你考不上那所大學，我也不考了，我就跟著你去那個二本，雖然學校差點，可畢竟靠著海邊，我們以后就能一起看日出日落，每天還能吹著海風，多好啊，反正我上再好的大學也沒用，出去同樣的本科畢業證，等到時候畢業，你帶著你的夢，我帶著我的夢，我們一起闖闖，好不好。
我憤怒的扯開了她，說，不好，一點也不好。你這樣太沖動了，你知道一個名牌大學和一個普通二本大學的差距嗎？即便你是二本學校的第一，別人是名牌大學的倒數第一，工作單位會毫不猶豫的要名牌大學的人。所以呢，只要你考不上名牌大學，我們就玩完了。
說完后我轉身就走，回想自己說的話，為了她也是為了自己。
時間如白駒過隙，自從那次后我們就很少聯系了，二花似乎同意了我的觀點沒日沒夜的刷題，我看著欣慰，想起不久后難以避免的分離又有點心塞。畢竟陪伴如此長的時光，這樣說走就走，猛的就成了難以自愈的心傷。
四
高考后的畢業季，終于等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各奔東西，分道揚鑣。學校組織的各種聚會我通通推掉，甚至連二花都沒見到就回了家。因為我姐結婚了，嫁給家鄉不遠鎮里的上班族，便匆匆把我召回家里忙活。
我在家里看到二花發給我的照片，她和她班里的人亂作一團，男女生同老師都醉醺醺的，酒店里的桌子橫七豎八的躺著，飯菜亂作一團，最后唱著青春的歌曲，一個個哭的像狗似的，感同身受的我，眼底也竟有些發潮。
后來我們考上不同的大學，只能通過手機，通過騰訊企鵝聯系，活脫脫成了手機里的男女朋友。雖然如此，我還是會被身邊的一群屌絲罵，罵我半夜三更不睡覺打電話和二花秀恩愛，殊不知死的快的真理。
大二的某天夜里，二花的騰訊企鵝突然被別人頂下線，是一個自稱二花媽媽的陌生人，也就是說很可能是我的岳母大人。二花前段時間還說自己的個性簽名和說說被她媽數落個不輕，說她小小年紀，什么都不知道。說她不務正業，家里人在外累死累活，她卻大把的揮霍。二花那天很傷心，被我安慰一個多小時才掛電話。
而這天晚上，偉大的岳母大人竟然登了她的
未完待續
本文發表于《預見遇見》實體雜志2016年版第4期，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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