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這一走,十天十夜,居然沒遇到半個正常人。
因為他生在戰國,而“戰國”是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殺人的“春秋”的革命,
這在他光天化日里脫下麻繩褲衩,蹲在路邊屙屎時最有感觸。
因為人的命被革了,所以一路上他除了碰到兩個像蜥蜴的人從身邊爬過,
伸著淌著墨綠色粘液的舌頭舔了舔他的臭草鞋外沒遇到什么惡心事。
當然,隨地屙屎而找不到可以被薰走的人,多少有點暢快中的無趣。
關于這件事,太史公在他的《史記》里沒記載,只賞了墨子區區24個字,其中還有11個是這么寫的:
“......或曰并孔子時,或曰在其后。”
這種寫法很微妙,就像他寫“張三和秦始皇是同時代的人”,我們腦子里就會猜,這張三是大混混劉邦呢,還是大情圣項羽?
總之,墨子想必很厲害,可以用孔子參照。
不過當時,提溜起麻繩褲衩的墨子并沒有想這許多,他只盤算著,屙了兩次屎就該到荊州了吧?
到了荊州,就可以見到“人瑞”魯班了吧?
見到魯班,據說墨子是這么道的:
“魯大哥,有人欺負我,想請大哥幫我殺了他!”
Are you kidding?魯班聞之驚而不悅,我堂堂楚國工程院首席院士豈能幫你報復殺人?
他這么想著的同時,兩片嘴唇開始變薄,嘴岔也隨之向兩耳伸去,好似正在吞咽蒼蠅的蛤蟆。
“我愿出二百兩!”墨子伸出兩根硬橛橛的指頭。
魯班眨了一下暴凸的大眼睛,眼液就被眼皮刮下來了,粘粘地掛在眼袋上,呈現出琥珀色。
“呱!”
“豈有此理!神鬼都知我乃恪守正義之人,從不殺人,只吃蒼蠅!”
“呱!呱呱!”
這就怪了,墨子的腦袋開始眩暈,一閉眼還看到了三顆星星。
唉!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只要遇到不可思議之事,墨子就會頭暈,而且還能看到星星。
上次他看到星星,是聽了孔子的課,有五顆。
既然魯班只吃蒼蠅,那他為什么要為楚王發明攻城的云梯,還妄圖把它們排列在宋國的城墻上,
像一根根大姑娘的辮子,然后讓楚國的士兵順著辮子猥瑣地爬上去呢?
于是墨子又去見楚王,魯班也一蹦一蹦地跟來了,墨子問道:
“楚王啊,如果有這么一個人,自己家有綾羅綢緞,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破尿布;
自己家有美味佳肴,卻想去偷鄰居家的臭雞蛋,這是什么人?”
墨子發問時,楚王的目光卻盯著蹲在身邊的魯班,很是詫異,這魯愛卿最近怎么越看越像蛤蟆呢?
“什么人?盜竊癖!?”
據《墨子·魯問》記載,當時墨子就接著問楚王,
“現在楚國應有盡有,宋國貧窮弱小,你們卻要去搶人家,這是不是他媽的有盜竊癖?”
楚王聽了,猛將下巴往前一伸,表示不懂。
這也難怪,凡是這類涉及邏輯的問題,領導上大都會視作家貓玩過的線團,而不是美女的胸罩,怎么解得開呢?
所以,事后多年,宋國人都贊嘆墨子憑一舌之力制止了楚國的攻伐,其實是訛傳。
因為對于魯蛤蟆公和不懂邏輯的楚王,墨子的舌頭和豬舌頭、牛舌頭沒兩樣。
墨子之所以改變了歷史是因為一場游戲。
那天,魯班讓他三歲的兒子用尿泥圍了一圈宋國的微縮城墻,然后用草繩把捉來的大螞蚱們五花大綁充當云梯。
于是兩人便做起了攻防游戲。
這一幕在楚王眼里,是遠處兩個捂著鼻子的怪人在玩尿泥,他之所以不走近,是受不了那股子騷味。
最終的結果是,墨子玩尿泥的功力好生了得,九戰九捷,氣得魯班坐在地上蹬著腿兒仰面大哭,
一邊哭還一邊把螞蚱架在火上,嘴里罵著:“烤死你!烤死你!烤死你!”
再看楚王,他猛得用右手捏住鼻子,與此同時,“砰”得一聲把左臂彈起來,
手掌對著正興奮得向他飛奔而來,滿手尿泥的墨子:
“Stop!”
“宋國我不打了!螞蚱烤熟了,請墨先生與魯班公慢用~~~”
然后,呲溜一下鉆進了寶座邊上的一條裂縫,
臨消失前,可能由于鉆得太急,還擠出了一個臭屁,蓋過了烤螞蚱的焦氣......
墨子并不一定是宋國人,但當聽說楚國要伐宋,便“行十天十夜而至于郢(荊州)”,真是俠氣沖天。
后來,他又用了十天十夜,行回宋國,到得城下已是饑腸轆轆,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十天來只吃了一頓騷臭的螞蚱宴。
但宋國人卻不認識他,更沒讓他進城,因為當時該國正處于一級戰備,怕墨子是間諜。
不過墨子并未生氣,因為他是戰國的大禹,招牌就是“以苦為樂,以虐為榮”。
比如,他要求自己和追隨他的弟子們必須穿破布衣服(當然如果天熱,也可以啥都不穿),著草鞋木屐,
而且要“日夜不休”整天干活,干到“腓無胈,脛無毛”,即小腿上沒粗毛也沒細毛,非如此不足以為“墨者”。
這一點,禽滑釐[lí]就糊涂了,他很痛苦,因為作為墨子的開門大弟子,他“以苦虐為榮樂”都三年了,
盡管手腳早已磨起了厚厚的老繭,盡管每天像牲口一樣干活,但小腿上的毛還和毛褲一樣濃密。
直到有一天,他用鋒利的燧石沾著唾沫把自己的腿毛刮干凈,
口干舌燥卻顧不上抿一口水,徑直跑到墨子面前拿大頂。
最后,那兩條呈“V”字形的大光腿,實在令墨子看不下去了,便問道:
“滑釐,你到底想和我學啥?”
原來這弟子是想和他學守城。
原來,墨子是“俠”的引路人。
什么是“俠”呢?
俠,往往不肯隨俗流轉,只有一身烈膽,一腔熱腸,平時自食其力,急時行俠仗義。
他們的主張,也從來不是統治者的藥藥,而是平民的夢夢。
比如:墨子倡導“兼”,兼,就是人與人之間無差別,徹底的平等,
而現實卻是“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
這就要求俠要能挺身而出、專打不平、救人于水火。
近而,對于弱肉強食的侵略戰爭,俠也應本著鋤強扶弱的信念,堅守“非攻”。
而俠的主張對統治者來說卻是致命的,因為不管是想成“霸業”還是行“王道”的他們是如何也不能接受“兼”的。
可是為什么俠也是平民的夢呢?
禽滑釐的遭遇就很能說明問題,學做墨子這樣純粹的俠實在沒幾個人受得了,受得了的也沒幾個能堅持得了。
而且,做俠風險也蠻大,
你想啊,俠要除暴安良,暴那么好除嗎?難度與被救百姓的快樂成正比。
所以,前段時間金大俠仙逝,我說俠遲早要死掉的,這是他們的歸宿,
但是,他們曾經的存在卻又像超新星的爆炸,
一顆的亮度足以使它所在的星系黯然失色,也真壯觀。
那天,魯班蹬著腿兒大哭了22分22秒,
等回過神來,墨子已經走了,吃了所有的烤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