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的眼淚

第一次遇到蕭遙,是在周末午后的一個書店里。她,亦靈,十六歲,是高一的學生;他,蕭遙,二十歲,是一所軍校大二的學生。兩人邂逅于同一書架下,看中了同一本小說——張愛玲的《半生緣》。彼此驚訝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朦朧感覺。對峙幾秒后,彼此收起慌亂的眼神,轉身離開了,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從那以后,亦靈一有時間就來這個書店,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想尋到那曾經如曇花一現的身影,可惜一直都未曾看到。漸漸地,繁重的學業和升學的壓力,讓亦靈一直未曾有機會踏進那家書店的門檻。那朦朧的感覺隨時間不斷地輾轉也就剩下空殼了。

三年后,亦靈實現了多年的夢想,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學府。那個大學很美,依山傍水,綠樹成蔭,桂花飄香,雕臺水榭,有著詩一般的意境。亦靈很高興,認為自己會在這詩一樣的校園中譜寫一首屬于自己的優美詩篇。

開學后的第三天,軍訓如期而至。亦靈很喜歡軍訓,因為她喜歡穿軍裝的男孩子,他們有著楊樹般魁梧的身材,有沙發般寬大的肩膀,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意志力堅毅,會對愛情矢志不渝。亦靈聽說他們三排的教官是一個剛軍校畢業的高材生,人高高的,帥帥的,特別是他那雙深邃的天生憂郁般的眼神,很招女孩子喜歡。

在眾多眼神的期待中,她們的教官一襲軍裝地出現在大家面前,底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唯獨亦靈沒有,她一直盯著那似曾相識的臉龐,腦海中那身影忽明忽暗,是他嗎?在那個午后的書店中。猛地顫了一下,亦靈發現自己的眼睛在另一雙眼球中直打轉。四目相對,彼此驚訝的眼神中,又是那種惺惺相惜的朦朧感覺。

在接下來半個月的軍訓中,亦靈知道他叫蕭遙,也確定他是曾經記憶中喜歡《半生緣》的他。軍訓期間,他對她特照顧,偶爾會講他的大學生涯,說他自創的詩歌。軍訓結束后,他向亦靈要了手機號,亦靈向他要了QQ號。

亦靈很喜歡進他的空間,特別是日志,里面有許多詩歌,都是蕭遙自己寫的,風一樣的飄逸,雨一樣的多情。她經常給他的詩歌做評論,寫上自己的見解,他經常給她發短信,送上他的祝福和祝愿。

突然有一天,也就是在那櫻花紛飛的季節,蕭遙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在她學校的櫻花園等她,有一份驚喜要送她。她箭一般地從教室跑到櫻花園,老遠就看到一身軍裝的他半倚著櫻花樹,格外地醒眼注目。她慢慢地靠近了,他遞給她一個心形的水晶球,上面還刻著“蕭遙愛亦靈”五個耀眼的篆字。她緊緊握著這個愛的水晶球,迅即給蕭遙一個擁抱,她知道她也是愛他的。這幾年來,他的身影一直活在她的記憶中?!白鑫业呐笥寻桑 笔掃b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她默許了。甚至飛快地把自己的初吻獻給了他。櫻花在他們的頭上打著旋兒,似乎見證了他們的愛情。

亦靈覺得自己很幸福,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陪她共寫人生的詩卷。蕭遙確實是一個好男孩,上進心強,各方面都很優秀,很愛亦靈。每天早上都給亦靈發一條短信息,一有時間就過來陪亦靈上自習,泡圖書館,欣賞校園。一切都是那么地愜意!

時間就這樣幸幸福福地過了四個月。

一個周末,亦靈決定去蕭遙的學??此?。從相戀到現在,都是蕭遙來看她,她有點過意不去。她沒有提前給蕭遙打電話,本意是想給蕭遙一個驚喜。她按照他給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宿舍。室友說他在校醫院,她還沒聽完,就趕緊沖了出去,她緊張極了,擔心蕭遙會出什么事情。一路問過去,她找到了病房。她懵了,躺在病床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女孩。此時此刻,那個女孩抱著他,蕭遙也抱著她。這怎么可能?她一生中最討厭的就是背叛,最不喜歡的就是花心的男生。

眼淚像掉線的珍珠滾滾的滑落,落在手心上,但她感覺不到冰涼,有的只是心如刀絞。一氣之下,亦靈沖回了學校,關了手機,躺在床上失眠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抵御不了思念,她又重新開了手機,里面的短信堆積如山,全是他的,他一遍一遍地說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完全是誤會。她很情愿真如他說是誤會,可她還是解不開自己心中的疙瘩。她決定再去找他,聽他給自己的解釋。再次踏入他所在的軍校,她老遠就看到他和她在一塊,在校園的長凳上,他倆緊挨著,他喂她吃飯。頓時,她的世界塌了。一怒之下,她跑過去打翻了他手中的碗,大聲罵了一句“混蛋!”然后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這次,亦靈真的傷透了心。她丟掉了他送她的愛的水晶球,同時也換掉了自己的手機號和QQ號。蕭遙來找她數十次,她一次也不愿見,她在也不要相信他了,在她的詞典里,她給他套上了“虛偽”這個詞。也許真的是累了,亦靈拒不見他數十次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亦靈的校園中,也沒有來打擾她,仿佛從她的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

十年后,在周末午后的一個書店中,他們還是不期而遇。彼此驚訝的眼神中,還是那種惺惺相惜的朦朧感覺。

在靜謐的茶樓中,她告訴他自己已經成了兩個女孩的媽媽,而他則說自己還是單身。她輕聲地問了一下:“當年那個女孩呢?”他說:“其實我跟那個女孩沒什么,她是我朋友的女友。那年我朋友因執行上頭任務去了外省,臨走之前托我照顧他生病的女友。她當時一直高燒不退,神經有點紊亂,朦朧中誤認為我就是我朋友,而當時你又誤以為我們曖昧,我給你打電話你關機,發短信又不回。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來我學校又看到了我跟她親密的動作。你轉身跑開時,我正打算追上你向你解釋,而朋友的女友此時又暈厥了。我只好先送她去醫院。之后多次去找你,你一直不理我。我傷心之際,校領導讓我去國外進修,我就答應了。沒想到,在國外一呆就是十年。在太平洋的那一端,我幾乎天天想你,每天都看你曾經給我的日志寫的評論。那時的我,覺得自己好幸福,畢竟你的文字還一直陪伴著我?!边€沒說完,亦靈的眼眶濕潤了,蕭遙的聲音也哽咽了?!皩Σ黄?!我當時太沖動了?!币囔`說完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蕭遙輕聲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痕,“不怪你,我當時應該盡一切的努力解釋給你聽,可我沒有,沒有?!笔掃b抱頭失聲地說道。

夜晚,他倆在茶樓的一個雅間中相擁而眠,她很快睡著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他看著她,看她進入夢鄉,聽她輕微均勻的呼吸聲。突然,他看到陽臺上的曇花開了,只有那么一瞬間,他無奈地笑了笑,其實他這么多年來,身邊的追求者數不勝數,而他的心中只有亦靈一個。他這次回來,是打算帶她走的,如果她愿意的話??涩F在他懂了,他和她的愛情只存留在曇花的記憶中,短暫卻又美好。

第二天,她醒了,身邊空空如也。她目尋著他的身影,卻發現床頭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她打開一看,里面寫道:亦靈,昨晚我看到曇花開了,很短暫,卻飄有縷縷清香。我們的愛情就如同這曇花,短暫卻又美好。愛你,就不應該擾亂你的生活,而是把愛與牽掛悄悄地藏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著你,只愿你好。亦靈,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要幸福,知道不?否則,我會心痛的。永遠愛你的蕭。

此刻,一縷陽光溫暖的灑在她身上,亦靈笑了,心中說道:蕭,我會幸福的,你也要幸福哦。

她飛快地往家趕,因為家中有愛她的丈夫和孩子。

曇花的眼淚,濕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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