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神偷

圖片發自簡書App
阿發家是做燒味的,燒味不過叉燒、燒肉、乳豬、燒鴨燒鵝幾樣,但是當阿發還是發達仔的時候他家就開始這個行當了,一做就是十幾年。
阿發的爸爸叫燒味強街坊都叫他強哥,媽媽叫強嫂。燒味強負責做燒味,強嫂負責進貨、記賬、招呼客人。強嫂每天五點鐘準時在菜市場出現,她的自行車后座有兩個很大的箱子每天里面都擠滿了各種各樣新鮮的肉。強嫂出門的時候會給強哥打一聲招呼叫他記得叫發達仔起床,那個時候發達仔才剛剛升小學,起床的時候樓下的餐館已經開張了,強哥強嫂每天都會在發達仔的床柜上放上幾個硬幣當他的早餐錢。發達仔的早飯就在他們街區的拐角處,星期一三五是蔥油餅,星期二四是粢飯團。賣蔥油餅的大伯每次都會給發達仔留一個煎的焦黃,外酥里嫩的餅,總會對發達仔說:“達仔,讀書出來要發達喲”。買粢飯團的是一個獨居的老婆婆,八十多歲了,靠著政府給的撫恤金和買粢飯團過生活。老婆婆每天在星期二四六的早晨買粢飯團,其他時間就在下午開張,發達仔的每個早晨就是這從這兩樣食物開始。
剛剛升小學的發達仔和其他的小孩一樣調皮搗蛋,不讓強哥強嫂省心,強哥強嫂忙著照顧燒味店,常叫隔壁鄰居六嬸照看一下他,六嬸是個熱心又善良的師奶,看見發達仔太調皮了她會用她的潮汕話說道:“衰仔,點都冇讓你阿媽省心,生你冇用”但是六嬸還是會當發達仔像她兒子一樣那般疼愛。之后的一個星期食管署的要來檢查,所有未正式掛牌的食肆酒家都要暫停營業一個周。這次強哥、強嫂終于有機會管發達仔了,發達仔不喜歡讀書,小孩子的頑劣在他身上表現的尤為突出,但是發仔品行純良還算是聽強哥強嫂的話。強哥、強嫂是從大陸偷渡來香港的,來港初期強哥就在碼頭做苦力,強嫂就在酒樓做洗碗工,后來強哥在一位同鄉的介紹下當了做燒味學徒,最開始在銅鑼灣車站推車買,賺了一點錢,然后又東拼西湊的,就開始租店了,名字就叫強記燒味。強哥強嫂辛苦半輩子雖然沒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但是知道在香港這個遍地黃金也遍地尸骸的地方生存下來不容易,更不用說過什么好日子了,他們期望把這家燒味店經營好,賺到的錢給發仔念書一直念到大學,不想發達仔像他們每天起早貪黑這么辛苦。強哥叫發仔打開他的書包,想看一看發仔在學校學了些什么,發達仔扭捏的打開了書包,書包里面除了中文書和英文書,剩下的全部都是各種漫畫和小玩具,強哥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是看的出來發達仔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強哥脾氣火爆揪發達仔的耳朵吼道:“我和你阿媽這么辛苦賺錢給你讀書,像你這樣以后怎樣當律師當醫生,難道你想像我這樣一輩子做燒味嗎,臭小子。”發達仔馬上回嗆回去:“只有讀書才是出路?,做燒味不好嗎。”“嘿,你這小子......”“你們兩個準備洗手吃飯了啊,今天有燒鵝腿。”強嫂搶在強哥開罵前說到。雖然強哥一家是開燒味店的,但是忙起來根本沒機會給自己斬燒鵝吃,每一餐吃的都很將就,一般就是買剩了的邊角料湊合湊合就是一頓飯了,像這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一頓好菜的機會很少。強哥雖然嘴上罵發達仔,但是依舊把那一只最肥最油的燒鵝腿放在他碗里,另外一只鵝腿就嫁給了強嫂,自己就啃著燒鵝頸。強嫂對發達仔說:“兒子,你還小,現在不懂,我和你爸只希望你以后可以活的好,活的有用。”發達仔一邊啃著燒鵝腿一邊漫不經心的點頭,才國小的發達仔覺得這一切還很早。
時間過得很快,發達仔長大了馬上就要升國中,六嬸也要跟著家人移民,六嬸走之前放不下發達仔,在機場牽著他的手說:“崽,我舍不得你好好聽話啊。”在街角處買煎餅的大伯也退休了,跟著他兒子搬進了另一個街區,做粢飯團的老婆婆在前幾年過世了。強哥強嫂的燒味生意越來越忙更沒時間理發達仔。現在除了強哥強嫂身邊熟悉的人都走了,好像全世界都忘記提醒發達仔要做一個好人、要好好讀書。那個時候的香港魚龍混雜,發達仔在國中里認識了一些假社團的古惑仔,那個年紀的男孩子都血氣方剛,他也就跟著他們廝混,學會了逃課打架抽煙。但這一切忙碌的強哥強嫂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強哥的店被燒。起因是晚上半夜古惑仔打架,一方的的古惑仔做了一個土炸藥結果不小心扔進了強哥的店里,而發仔就是打架的古惑仔之中的一個。強嫂知道這件事過后沉默不語,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強哥知道店被燒了之后生氣的不行,知道自己兒子參與了這次打架事件更是慪火,他第一次動手打了發仔,用手指著他的鼻子說:“我開這家店用了八年的時間,是八年,不是八天。我養你用了十五年,不是十五天!你媽生你不是想你像這個樣子活,做人要對得起父母,不是叫你和這一群流氓鬼混。”強哥這一番話像是把阿發的頭向上提了一把,他才意識到自己變壞只需要一秒,但是變好又要多久呢?
這件事發生了之后發達仔有意無意的試著和學校的古惑仔保持距離,但是他卻在學校里出了名,那些古惑仔們都說他有種,為了兄弟,燒自己家的店也不管,還給他取外號說:“以后你不叫發達仔了,叫燒店仔哈哈哈哈。”阿發攥著拳頭告訴自己要忍著,但是他忍不住了,一拳打了過去,把人家打的頭破血流,把事情鬧大了,那一邊強哥剛剛把燒店的事情處理好,燒味店剛可以正常營業,這一邊又出了岔子,強嫂聽到這個消息后暈倒了,強哥趕忙把她送到醫院。發仔回家后鄰居告訴他:“你媽暈倒,你爸送她進醫院了”阿發馬上飛奔向醫院,看見他爸呆坐在病房的外面,他不安的走過去“爸,我.......。”強哥異常平靜的說:“醫生話你媽是絕癥,沒的醫了。”阿發呆滯了,他不敢相信,他顫抖的走進病房,滿臉蒼白的強嫂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他握住強嫂的手他從沒發現過它們變得那么粗糙,在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父母用他們的歲月換來了他的安穩。強嫂呼吸急促的對阿發說:“發仔,答應阿媽,做個好人。”阿發拼命的點頭,兩行熱淚滴在的強嫂的手背上。從此后阿發就醫院學校兩邊跑,每天都給強嫂送飯,學冷笑話逗強嫂開心,醫院的護士都說強嫂的精神越來越好。但是兩年后強嫂還是走了。
后來的阿發要升大學了,自從那件事情過后他完全與學校的古惑仔斷絕的關系,學習成績很不錯,大學準備學會計,學成了可以回家給強哥管賬,強哥的燒味生意越來越好了,請了幾個幫手和徒弟,自己也不這么忙,還有時間和兒子喝一頓下午茶,只可惜這一切強嫂都看不見了。時間還是過得飛快,發達仔大學會計畢業了,畢業那天他第一時間沒有拍畢業照而是和強哥一起來到了強嫂的墳前,穿著他的學士服拿著他的畢業證給強嫂磕了三個響頭,強哥站在墳前對強嫂說:“老婆,我們的發達仔真的發達了。”
........剩下的故事又會怎樣,大概也是歲月見證強哥慢慢變老,阿發繼續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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