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一棵百年的老柳
在樹下野草野花間安睡
聆聽夏風經過原野的歌聲
我愿是那只飛越群山的布谷鳥
眷戀著故鄉的風
眷戀著那被風吹過的童年
你一定不記得走了多久,你一定不知道走了多遠,像是一只迷路的鳥兒,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你的面前,鋼筋水泥面無表情地堆積成各種形狀,滿大街的汽車在一刻地不停喘息著,在熱氣蒸騰的城市叢林間穿梭,你也快變得面無表情、不停喘息。
肯定會有這樣一個時刻,你疲憊地坐在飄窗邊看著窗外擁擠的風景,你會渴望自己也是那只自由自在的鳥兒,穿過一座又一座的城,去尋找那消逝的村莊里,被風吹過的童年,這個歸途,你一定不會迷路。
童年里,那被風吹過的夏天,在古老的村莊,沒有喧囂和污染的山野是上天的恩賜,大自然是畫師,描摹了一幅清新動人的山水田園畫,風做了音樂家,在畫里將醉人的旋律傳播。這些,沒有人會比你更清楚。
你一定還記得那里的晨,叫你起床的不是鬧鐘,而是窗外的鳥鳴和照在臉上的陽光,老屋檐下,燕子呢喃,陽光穿過窗外夾竹桃的疏影而來,照亮了書桌前攤開的詩集。
趕著羊群出圈的大叔吆喝著經過,羊兒咩咩,向著青草更青處奔跑,大叔蹣跚著遠遠跟在后面,風把他的聲音拉近又吹遠。你一定也記得小時候你總是調皮地遠遠拋出一個石頭,想將他的羊群驅散,如今想起,你還會樂呵呵地壞笑。
當太陽暖暖覆蓋了山村,歸來的阿姨提著滿滿一竹藍的野菜,她的布鞋沾染著清晨的露水和泥土,“涼拌著吃,清熱去火!”她說著留下一半野菜給門口曬太陽的老奶奶。
太陽還未曬干的露水在路邊的野草間折射著彩虹的斑斕,沿著開滿野花的小道前行,風輕拂路旁的老柳樹,疏影里斑駁的陽光在花叢間星星點點地晃動,似那宿醉后還未全醒的少女,含羞又動人。
夏風翻動著大片的麥田,千千萬萬的麥穗在風里擦肩,那是無數朵浪花涌來的聲音,布谷鳥拍打著翅膀飛過,像是沖過浪花的海燕,小山綿延著小山,那是一片很難飛越的大海,它偶爾絕望地鳴叫,鳴叫又飛翔,從一座山飛向另一座山。
古老的井房旁,打水的少年打來一桶清涼的井水,咕咕咚咚喝上兩三瓢,弱水三千,他只鐘愛這瓢香甜井水!你一定還記得,當年的你會喝得比他更多!
他把喝剩的水嘩嘩啦啦潑灑在井房前的草地上,途徑的鳥兒欣喜地停留,嘰嘰喳喳在野草間啄幾滴而飲,過路的小狗汪汪叫著追來,驚得鳥兒撲哧撲哧飛進了風里!這些,你一定都見過!
午后的山村愜意寧靜,風經過時碰了屋檐下的風鈴,叮叮當當片刻才歇,屋前的老杏樹也湊著熱鬧,搖曳著滿樹的綠葉沙沙作響。
你一定也記得,多年前你的屋檐下也曾掛著這樣一個風鈴,你也一定記得,那個風鈴是誰的溫暖相贈,也許你會突然想去翻箱倒柜,再找出來看一眼,只是不知它還在不在。
也有飛蟲誤認他鄉當故鄉,撞著玻璃嗡嗡半天才肯離去。爺爺的鼾聲遠遠傳到了你的小屋,透過窗子看著天上的云,它們也放慢了腳步游走,時聚時散,不留戀也不挽留。
夏日的游云最是多愁善感,它們前一刻還在瀟灑地漫步,下一刻便是烏云滿布,借著風的怒吼,嗚嗚啼啼下一陣暴雨,逗著那些措不及防的人們。
看匆匆歸家的人穿著被淋透的衣服進了家門,它們又樂呵呵地笑了,風散了眉彎,彩虹是它們微笑的弧度。風過處,吹落了檐上的雨滴,玲玲落地,我貪婪得呼吸著泥土的芬芳,聽風,聽雨,聽鳥鳴!
夜空亮起了星星,家家戶戶點起了燈光,一盞燈,一個家!山村的月光是毫不吝嗇得明亮,朗月清風,搬來幾個竹凳,輕羅小扇撲流螢,聊天、吹風、看星星。
風把花香暗送,月光輕紗一般籠罩著院落,映著燈光交織成一個如夢似幻的童話世界,那是在城市的霓虹里最讓人思念的月色,無論走多遠總有一個地方叫故鄉,風從故鄉來,月在故鄉明!
這是那個被風吹過的童年,留在記憶里,留在你最深的夢里,總是被想起,總是被懷念,卻再也回不去。
原野、村莊、星空,我們在一個個數字顯示屏上觸摸和涂抹著這些久違的溫暖,如風吹過,給你片刻的寧靜和清涼,那個被風吹過的童年,真的已經隨風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