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駛入一個靜謐的小村莊,四周的原始森林郁郁蔥蔥,鳥兒站在枝頭像一個個崗哨,盯著這輛火車,目不轉睛。
中午時分,烈日當空,火車皮被照得發燙,打個雞蛋似乎也能煎熟?;疖囕喓丸F軌摩擦出的火星子迸到路邊的花草上可是苦了這些鮮艷的小生命?;疖嚴锩嬉彩强釤犭y耐,尹海穿著老頭衫和短褲頭發亂糟糟的,蒼蠅在眼前飛來飛去,不知是桌上的食物太香還是尹海的男人味兒夠味兒。躺在鋪子上翹著二郎腳的冼清明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得看起來,整個一老干部好一副悠閑自在樣兒,和剛上火車前的那個愛哭鬼判若兩人。
"欸,冼子,你說農村什么樣兒,是不是遍地都是雞屎,牛糞???這回我可為你豁出去了,你可得對我好點兒。"尹海滿嘴塞得都是饅頭,他那餓死鬼的樣兒可是膈應死冼清明了。
"哎呀,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嗎?吃飯的時候想到什么糞啊,屎的,你挺能耐??!再說了,我又沒逼你來"說完冼清明給尹海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你丫的,得,合著我是熱臉貼冷屁股了。"說完尹海擦擦嘴邊的饅頭渣兒,收拾著東西爬到自己鋪子上拿屁股對著冼清明的懵逼臉。
"喲,你說你個一米八幾的北方糙漢子怎么跟個小姑娘似的,那么小氣呢。得得得,我錯了,農村遍地都是糞,多些您老人家陪我過來受苦,小弟在這里給您賠罪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冼清明邊說邊擺出作揖的姿勢。
尹海轉過身來,看著冼清明出丑,心里美滋滋的,一個蓋帽把冼清明打得眼冒金星,冼清明捂著腦袋一個勁兒喊疼,這個"仇"他算是記在心上了。
"臭小子﹉﹉"
冼清明和尹海被分配到了一個叫多廟的小山村。
剛到村子,冼清明就注意到了村口的標牌,明亮的正楷紅字--多廟。大路中間站著一個兩鬢斑白,穿著破舊深色還算整齊中山裝的一個老人--村長林國強。一頓寒暄過后,他們踏上了進村的征途。近距離接近村長的時候,冼清明看得出其實村長并不是那么老,也就四五十。一路上冼清明就聞到了不一樣的氣息,拉著尹海小聲說,"美得很逼真。"雖然尹海不知道冼清明在說什么,但是這大山鳥語花香的樣子確實令人心曠神怡,多妙啊。一向好問的冼清明和村長并排走一路上問了不少問題。從鄉村的歷史到村子的建設發展,他好似忘了自己是來當農民,倒把自己當要上任的村官了。一旁的尹海從小嬌生慣養的走到半路就受不了了,一直嚷嚷著要休息。確實,這是個偏僻的小鄉村。胳膊擰不過大腿,三人找了一個小山坡休息了片刻。
"村長,咱們還有多久到村子啊,我這個腿酸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尹海邊捶腿邊埋怨著。
"尹同志,快了,翻過那座山頭就到了,你們是城里來的同志,沒受過什么苦,被分配到這里來實在是受罪,唉﹉﹉"村長的臉上漏出一絲憐惜,拍著冼清明和尹海的肩頭安慰道。
"你說你,那么大個兒,那么胖,體格咋那么虛呢?你看村長都一把年紀了,還翻山越嶺來接咱們,他都沒喊累,你羞不羞"
"得得得,我錯了,我堅強"尹海說著說著就要起身。
"欸,海子,你看那是什么"尹海無意間好想發現了什么,指著對面山頭大聲嚷嚷著。村子的臉色突然降低了幾個度,好像有些慌張,似乎有什么秘密被揭發了一樣。冼清明注意到了這個變化,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遠遠的,冼清明好像看見有什么反光的東西反著太陽光好是刺眼。急忙問著村長"村長,您看那是什么?是不是出事兒了?"村長瞇著眼看去說:"哦,沒什么,那是一座墳山,可能年代久了,墓碑上的字兒被雨水沖沒了變成了反光的鏡子了,我們都見怪不怪的了。""原來是這樣"冼清明將信將疑地說。
"哦,媽呀,嚇死我了,我以為有什么妖怪呢。"尹海戰戰兢兢地說。"瞧你那點兒出息,別老一驚一乍的。還說要照顧我呢,別遇到事情就第一個跑了。"冼清明嘲笑著尹海,尹海好是沒有面子。"呵呵呵,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朝氣蓬勃,開著玩笑怪有意思,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快走吧。"村長幫忙冼清明和尹海背好行李在前帶路領著他們進了村子。
一路上,冼清明一直在回想著村長詭異的表情變化,他意識到其實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三人走了很久的路,終于看見遠處炊煙裊裊升起。
"兩位小同志,這就是我們村了,比較破,你們也別嫌棄。"
"不不不,哪里破了,挺不錯的。"尹海終于表現出了他的大氣,拉著冼清明一起說著。
"欸,我說海子,走了山路走邊性了,你還會這么客套的話呢?"冼清明再尹海耳邊喃喃著。"我這不是怕村長不給飯吃嘛,我不討好他,哪里有好吃的?"尹海耍著他的小聰明得意洋洋地說著。"小滑頭﹉﹉"
村民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是透過門縫散出來絲絲微光。門口的狗吠叫著不停,完全在和村長唱反調,好像不歡迎冼清明和尹海似的。"啊,兩位小同志,你們別見怪,狗怕見生人,來,我家就在不遠處,到我家來洗洗臉洗洗手吃吃飯喝喝酒,休息休息。"村長帶著慈祥的笑容格外好客。尹海聽到有吃的了,格外來勁兒,拉著冼清明就跟著村長走。
"欸,欸,欸,﹉﹉你別拽我﹉﹉"
"老伴兒,客人來了"
"誒,來了,飯菜都準備好了。"
"兩位小同志,來,那兒有水,洗洗手吃飯吧,行李給我吧,我給你放到里屋去"迎面走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皮膚稍顯暗黃,但是臉上的笑容給她減齡不少身上穿著粗布麻衣,長繭的雙手勾曲著,泛著油光,指甲縫里滿是污泥,一看就是農活干多了。
"阿姨,不用了,這行李挺沉的,您拿不動,別到時候傷到您,我們自己來吧。"尹海忙著獻殷勤。把冼清明的好意生生地噎到了肚子里,明事理的冼清明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生氣。"臭小子﹉﹉"
放了行李,洗了手,兩人終于坐到了飯桌上。雖說這個村子比不上城里但是他們的待客酒席還是上的了席面的。饞嘴的尹海,還是像在自己家一樣肆無忌憚,伸手就要抓菜吃。實著是嚇了冼清明一跳。"啪",一掌就拍的尹海縮了手。"干嘛呢,主人還沒上桌呢"冼清明使勁給尹海使眼色。"哈哈哈,來來來,人到齊了,上桌吃飯吧"村長熱情的張羅著。來了好多村干部,清一色是老頭,人堆中有一個嫩面孔好是顯眼。坐好了位置才知道是村長的兒子,"看著樣子好像成年了,可是為什么長得娃娃樣兒,跟個小女孩兒一樣,可能這里的氣候好吧,養人。"冼清明心里暗暗嘀咕著。
因為這個第一印象,冼清明對村長的兒子多留意了一下。
酒桌上免不了些客套話,干杯啊,敬酒啊,﹉﹉這些都讓冼清明一下子適應不了,要知道他平時可是個滴酒不沾的人。尹海倒好,老是在娛樂場所泡著,喝酒什么的他最拿手,可是開心壞了尹海,那臉喝得漲紅,還說什么祝酒詞一套一套的。酒足飯飽之后,村長歡送了客人,安排了冼清明和尹海住在了祠堂。因為上頭文件下來得急,村長還沒給他們兩個找好住處,只能安排他們住在祠堂。
"實在不好意思,兩位小同志,這些日子就委屈你們住在這祠堂,過幾天住處找好了就讓你們住進去。"
冼清明和尹海也累了一天了完全不顧自己睡在哪兒,只要有個床就不錯了,"沒事兒,村長,睡哪兒不是睡啊,天也不找了,您也挺累的了,回去睡覺吧,剩下的事兒我們自己張羅。"冼清明摟著村長的背往祠堂門口送去。尹海乘著酒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冼清明送回村長后關了祠堂的大門,來到尹海房間。
"噗兒,這味兒,叫你喝,喝得跟個豬一樣,老子都要累死了,還得伺候你。"說著就收拾著這只豬。關了燈和門,冼清明來到自己房間,洗漱一番后也躺在床上睡著了。
"嗚嗚嗚﹉﹉嗚嗚嗚﹉"冼清明在睡夢中好像聽到了有人哭泣的聲音,礙著太累的原因,他只是掙扎著翻了幾個身。一切回歸平靜后,冼清明也在月色中沉入了夢鄉。
"冼子,醒醒,喂,死豬"尹海拍打著冼清明的臉把冼清明從美夢中拽了出來。
"哎呀,你干什么,我馬上就見到方卉了"冼清明閉著眼睛做起身來埋怨著尹海。
"幾點了,還做春夢呢,該下地干活了",尹海忙著幫冼清明找衣服。"知道了,把你給積極的,滾,打擾老子美夢",冼清明邊說邊拿起衣服扔向尹海。尹海招架不住冼清明的起床氣只好乖乖走出門去。
"這是啥,你燒的",冼清明邊系褲腰帶邊指著祠堂正廳的紙錢灰說。"啥呀,我燒它干嘛,再說了我哪里有這東西啊"尹海一臉無辜。冼清明摸摸胡渣子說,"可能是村民吧,昨天我好像聽到有人哭,就是太累了,也沒起來看看。""哎呦,管他的呢,餓死了,村長也不來管管我們",說罷,尹海就癱坐在祠堂正廳的木椅上。冼清明臉上溢于言表的嫌棄。
"喲,兩位小同志,這么早就起床了。先來我家吃早飯吧,吃完飯我給你們分配工作。"村長著急得張羅著,他好像好急的樣子。
冼清明剛想問村長發生了什么事,就被尹海給拉走了,"走,吃飯去,磨磨唧唧的。"冼清明迫于尹海的身高體重優勢只好乖乖跟著走。"村長,你不走嗎?"冼清明大聲喊著。"哦,冼同志,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和坤兒去吧。"
"坤兒,誰???"冼清明一臉疑惑。在出門拐角處看見了村長的兒子,"你是林坤?"林坤點點頭,好像很害羞的樣子。冼清明見怪不怪,農村孩子有點怕生吧。尹海倒是很熱情勾著林坤的肩,"弟弟,看著挺水靈的,走,到你家吃飯去"林坤本能得向后躲了躲,只是說了一句:"走吧。"奶聲奶氣的。"干嘛你,別把人家嚇著了。"冼清明扯著尹海的皮夾克使勁往后拽。一路上,安安靜靜的,和昨天的畫面形成鮮明對比。
"誒,你爸是村長,多大的官呀?你怎么這么害羞啊?你不行啊你,怎么娘們唧唧。跟你海哥我學學,看我多爺們兒"尹海似乎很得意當人家的‘榜樣’。"得了吧你,別教壞兩家婦男了。"哈哈哈,冼清明和尹海笑得前仰后合。冼清明用余光掃視了一下林坤,好像并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表情的變化。兩人也就尷尬得閉了嘴。
幾天過去了,冼清明總是能在半夜聽到女人的哭泣聲,可是開門去瞧也沒發現什么,這個詭異的事件煩惱了冼清明好幾天。早上也能在祠堂正廳的火盆里看見紙錢的灰燼。問了尹海神秘哭聲,尹海也說沒聽見,冼清明細思極恐。
"誒,海子,你說我們都閑了幾天了,村長的飯也蹭了好幾頓了,村長去干嘛了不給我們活兒干,我總覺得不好意思,都好幾頓沒吃好了"
"喲,呼吸了幾天山里空氣,轉性了你,搶著干活,不像你的風格啊。說,你是不是干什么壞事了?"冼清明一聽就聽出了端倪。
"沒,沒,沒有啊,我能﹉﹉干什么壞事兒?"尹海眼色閃爍飄忽,作為穿著開襠褲長大的鐵哥們兒,冼清明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兒了,"到底什么事兒,你再不說我就不管你了。""好好好 ,我說,昨天我不小心摔壞了村長的老花鏡,怕他找我麻煩。""老花鏡,你在哪兒找的老花鏡。""就在,他房里啊!""好端端的你去他房里干嘛,皮癢癢??!""我是看見一個紅影子,我才無意間闖進村長的房間的,慌忙之下打碎了他的老花鏡。""紅影子?大白天哪里來的紅影子?我看你是紅眼病吧。打碎人家東西誠心給人家道歉唄,再說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是闊少爺當慣了,拉不下來臉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冼清明義正言辭地說。"哪兒呀,我看得真切的,紅影子,再說了,現在離開我爸,我也沒了靠山,遇到事兒我不是害怕嘛。"尹海坐在木椅上好一副委屈樣兒。"大少爺,您最有理,請您移一下您的大駕,讓奴才好給您擦屁股好嗎?"聽完冼清明的話尹海知道老花鏡的事兒有戲。
冼清明帶著尹海來到村長家賠禮道歉,沒讓尹海說紅影子的事兒,只是編了個借口把老花鏡的事情圓了回來。"村長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村長夫人在家,村長夫人了解了這個事情后也沒怎么計較,只是說些客套話還夸尹海誠實。這下尹海懸著的那顆心可算是著了地。出了村長家,冼清明想著最近這個村子老是發生些怪事兒,接二連三的,他實在是好奇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于是就帶著尹海去串門戶,也順便認識認識人。一路上就看見好多人家的大門上都貼著符咒,冼清明好是奇怪。這實迎面過來一個老漢,扛著鋤頭,好像是要去地里干活兒。冼清明攔住老漢問道:"老人家,為什么這家家戶戶的門上都貼著符啊,村里鬧鬼嗎?"老漢停住說:"最近村里出了許多怪事兒,這符啊,是我們找村里的鬼婆給的,用來去邪的。"冼清明聽說有什么怪事兒,一下子來了興趣,就和老漢探討了起來。為什么不耽誤老漢干活,冼清明專門拉著尹海一起陪著老漢下來地。
"兩位小同志看著臉生,是剛分配來的知青吧?不瞞你們說,我們這村子啊,出怪事兒有一段時間了,先是村口墳山的墓碑的字莫名其妙沒了,再是村里幾乎人家的孩子失蹤,再是傳說有紅衣娘子索命。反正這里怪事兒一連串的,一到晚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家里有小孩的大人都不他們讓去上學,學堂都停課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不停有孩子失蹤呢。村長都為這個事兒急得焦頭爛了,腳不著地啊,挨家挨戶安慰受害者啊。"老漢向冼清明和尹海陳述著怪事兒。聽的尹海膽戰心驚,手心都冒冷汗,嘴里嘟囔著:"我的天,小爺我怎么那么背,來了這么個鬼地方,不知道我還有命回去孝敬我爹媽呀"想著想著,尹海的眼眶就盈滿了淚水。冼清明眼看著尹海就要丟人了,使勁掐了尹海的后背一下,疼的尹海牙根癢癢恨不得咬死冼清明。礙于剛才的驚嚇,尹海還是收斂了。聽完老漢的一番話,冼清明頓時想到了這今天他遇見的怪事兒,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線索牽引著冼清明卷入這些怪事兒中。冼清明對老漢提到的無子墓碑很感興趣,拉著尹海就要去找。"誒,我們去哪兒呀。"尹海還沒從剛才的惶恐中回過魂來,就有被拉走了。"走,我帶你去看好東西"冼清明好像很高興。不一會兒,冼清明和尹海就來到了墳山,冼清明每個墓碑都看了一遍發現確實有很多墓碑沒有字,剛進村當天墳山反光的現象也許是因為這些無字碑。冼清明發現有些無字碑確實是因為年代的久遠,上面的字被侵蝕掉,而有些卻好像是人為的。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