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杯甜酒

前幾日夜里無聊，打開百度云翻了翻舊照，我一向有手機相冊在百度云自動備份的習慣，所以幾年積攢下來百度云里烏泱泱的照片竟是從2013年彌漫到了2017年。

翻到公子幾年前用我手機自拍的照片截圖發給她，公子回復問我百度云里有沒有我倆都特瘦的那陣子的照片，我拿出鏡子照了照，看了看自己圓鼓鼓的腮幫子，又回憶了一下上次見到公子時的慘狀，無奈地說有。

2014年我和公子20歲，后青春期的少女自我意識爆發，兩個人便互相拉扯著減了一波肥，于是乎那年秋天是我們倆瘦的巔峰。

我找了一張那時的合影發給公子，兩個人對著照片里擁有尖尖下巴和好看鎖骨的自己感嘆了一波以后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就算現在再瘦回當初的樣子，也不再是彼時20歲的我們了啊。

我一向不是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秉性執拗愛好鉆牛角尖的我也許是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生怕自己再鉆進以前隨便哪件想不通的事情里出不來，所以干脆不再去想。

于是后來幾年按部就班地讀書畢業升學，談不上開心不開心，從前那種隨便因為點什么小愿望得償所愿，便開心得不得了的日子卻似乎再也沒有過。

我不是說現在的生活不好，而是覺得，這也許也是成長的代價。

前陣子一個讀者私戳我，說想讓我寫寫那些在追求穩定的大環境下依然堅守理想的人。我答應了，卻覺得難寫，因為在我心里，我自己都算不上一個能夠堅守理想的人。

那么，讓我們來設計一個角色。

他出生于一個普通家庭，父母的收入不算多但足以為他提供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環境。他樣貌中等但好在腦子不算笨，學生時代靠著時不時的努力和剛好夠用的小聰明也勉強能混成半個別人家孩子。

想來每個人小時候都有不切實際的愿望吧，他也不例外，覺得自己會是武功蓋世的俠客或者身懷絕技的英雄，分分秒秒想拯救世界，只不過那點中二病隨著成長也逐漸灰飛煙滅。

順理成章的，曾經學過很久的美術在家人“不能當飯吃”的催促之下默默放棄，考大學的時候也無視了夢想著的設計類專業，從善如流地填報了既好就業，畢業父母又能幫忙安排工作的金融，等著四年畢業后覓得一份安穩的工作，也算是不辜負家人的期望。

大學時光彈指一揮間，畢業后他進入了家鄉的銀行工作，拿著不高不低的工資，朝九晚五，卻在相親市場給自己落了個好名聲。

“這家孩子是本地人，工作穩定掙得也不少。”

不知不覺中，他逐漸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從前年輕氣盛時憧憬的生活，如今想起，竟也像一場夢。

只是在某一天加班后，他步行回家，不經意間看到對面寫字間上閃著光的廣告牌，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擁有過的畫家夢，和已經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積灰的畫筆。

如果問他是否后悔當年放棄了繪畫，他其實覺得也并不是那么后悔，畢竟如果當初真的堅持下去也未必會有好結果。只是年少時向往過的種種，總會在像這樣的不經意間又跳出來，提醒他：

“其實你一直都沒忘。”

我想這樣的人設，大概可以套在很多人身上吧。

即使考入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成為他人眼中艷羨的對象，也總會有求之不得的東西。同樣的，在看到旁人在自己曾憧憬過的領域里取得成績，也難免會覺得羨慕，會問自己，假如是自己，假如曾經堅持，是不是也能做得還不錯。

但是那畢竟只是個假如，幻想回味之后，還是要回到冷冰冰的人間。

前文說到成長的代價，所以說成長的代價是什么。

是在人前藏住自己或喜悅或失落的眼神，練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本領；

是在偶爾回想起自己向往過的職業和人生后能搖搖頭繼續投身于朝九晚五，時刻準備加班，休息日只想賴在床上起都不想起的現實生活；

是說服自己接受所有不是那么好，但也不算糟的選擇；

是在朋友問起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不開心的時候裝出訝然的樣子說“哪有，我這不是挺好的嘛”；

是通過千錘百煉、對自我意識的反復摔打、以及吞下辛苦和所謂不甘心，從而學會放棄的過程。

成長的過程，換算過來大概就是一路走，一路扔。

扔掉畫家夢，因為那不現實；扔掉中意的崗位，因為錢不多事不少離家還不近；扔掉對愛情的執著，因為到了該成家的年齡。

于是一路走來，余下的只有一個空蕩蕩的自己。

奈何定期地給自己洗腦大概也是人們自我救贖的需要，總以為多想想那些放棄了的東西的壞，多想想自己得到了東西的好，便能心安理得地繼續過生活。

但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

一直以來我非常非常羨慕和敬佩那些明確知道自己的目標并始終為之努力的人。他們不在乎前方是光明坦途還是刀山劍樹，一路上目光如炬長歌往之。做出的決定不動搖不后悔，選擇的路也一定要用雙腳走完才算圓滿。

他們能夠用雙手護住胸腔中微弱的火苗，無論是開疆拓土的冒險還是按部就班的前進都安之若素，妥帖照顧好自己的夢想，不急不惱不驕不躁。

如今的人總喜歡講赤子之心，我想赤子之心，除卻善良，純潔的定義之外，大概還包括了倔強，隱忍，不為外物所動搖的意志吧。

我也知道，在時代的大環境下，被浪潮沖刷著的每個人大抵都是最最渺小的存在。

也許你不合群。你的呼喊沒有人能聽到，你的三觀不被人所認同，你在這個冷漠的社會中找不到盟友。你孤獨，悲愴，妄自菲薄，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如此弱小，那抗爭又有何用，隨波逐流也好。

也許你自卑。你迫切地需要親人，需要朋友，需要抽穗拔節蓬勃生長的愛情來證明自己還被人需要。你從旁人身上汲取養分，你需要認可，需要有人告訴你你的價值在哪里，似乎這樣，你才能擁有生活的勇氣。

也許你委屈。你覺得自己放棄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掙扎中竟一無所獲。你想不通生活為什么要如此對你，升職升學不順心，長輩催婚可是自己連男朋友都快要抓不住，你想甩這個世界一個耳光，想把門砸在它臉上。

但是我更想要告訴你，任何理由任何原因，都不應該成為使你放棄自己理想的桎梏。

不合群沒關系，人最好的朋友永遠是自己；自卑不要緊，最值得你相信的人也是你自己。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被世界拋棄的灰色時光不會太久，你會好起來。更何況當你無法看向光明的時候，總會有人陪你坐在黑暗里。

生而為人，成長會痛，抉擇會痛，堅持會痛，放棄會痛。既然怎樣都是痛，那就請你不卑不亢地做自己，昂首挺胸地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