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人

01? 2008年B城的夏天,烈日當空,熱浪襲人。我作為新員工正參加入司培訓,培訓進行到選舉隊長環節。選舉可由大家推薦、也可自薦,自薦需要自薦人上臺演講拉票。剛到公司,我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主。旺盛的表現欲蠢蠢欲動,早就按耐不住,在大家還沒反應的情況下,我一個箭步沖上講臺。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平復騷動的心情,開始我自鳴得意演講:

“大家好!我叫周全淳,為人周全,辦事淳樸,簡稱周全淳。 我來自山美、水美、人更帥的...”

砰、砰、砰,培訓教室傳來刺耳的敲門聲,我的演講噶然而止。吱呀,教室門被緩緩打開,行政部的鄧姐帶著一個高挑的精致美女進入培訓室。教室里的男生就像狼群看見獵物一樣,開始喧囂叫喚,都恨不能把衣服脫下,露出精壯的肱二頭肌和八塊腹肌,引得美女的關注。那么正式的場合居然還響起了口哨聲,真是荷爾蒙爆棚了。

而我被尷尬的晾在舞臺上,好像已經被人遺忘。就像一個正準備打噴嚏的人,額頭已經上揚,嘴巴已經張大,正準備蓄力一噴的時候硬生生的被卡住,那是相當的難受。

鄧姐把美女帶到講臺上,還不忘推了我一把,讓我往后靠。介紹道:“這是公司新來的出納,叫安靜,一會和你們一起參加培訓...”話還沒講完,下面的男生不約而同叫:“好?!本烷_始使勁鼓掌。這不由讓我想起趙本山《火炬手》小品中鼓掌的經典橋段,如此相似。鄧姐那一分鐘好像理解了我的尷尬,再也沒有拖泥帶水,迅速安排安靜坐在靠講臺的位置后,匆匆離去。

場面恢復平靜,焦點終于回到我身上?!耙还淖鳉?,再而衰,三而竭?!蔽以臼敲懔藙蓬^要在講臺上做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講,這一打岔,就像吹鼓的氣球被捅了一個洞,激情沒射出來,勇氣卻流得精光。但轉念一想,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都是丁,不能就這樣認慫敗下陣。就算憋也要憋出個響屁???,咳,我干咳了兩聲,用目光橫掃全場,一張精致美麗的容顏浮現眼前。我的目光再也挪不動半點。最終把目光定格在安靜的臉上。面對我炯炯有神的虎光,安靜只能左顧右盼,不敢對視。那種皓月對螢火的感覺讓我一下找到了強大的自信,滿血復活。我的演講就像那個憋回去的噴嚏,被觸發后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噴涌而出,如黃河泛濫,滔滔不絕......

超乎我想象的好,那一瞬間,我感受到大家的屏氣凝神,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因喘氣過急而影響到我演講的氛圍。我在安靜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斷閃爍的小星星。

就這樣,我認識了安靜,安靜也認識了我。

02? 新人培訓結束后,我作為公司管培生沒有固定的辦公場所,被分配到財務室,剛好與安靜一辦公室。我在講臺上好得不要不要的演講,相當于是在我原本就俊朗的體格上又加持了一道強大的光環,引來了公司小姑娘們追捧和崇拜,安靜也在其中。崇拜就像一顆種子,假以時日,就會生根、發芽,稍加施肥就能茁壯成長。

培訓結束。迎來上班的第一天,天氣一如既往的炎熱,就像到了西游記里面的火焰山一樣。清早稍微清涼,又要爬起來上班。在鬧鐘響了無數次,再不起床就百分之百遲到的情況下,我果斷起床,用可以飛出地球的逃逸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凈,騎著自行車一陣狂奔,在還差半分鐘就遲到的邊緣打了上班卡。長途跋涉并以預想時間到達目的地后的滿足感,即使汗流浹背,我也無比放松,一邊哼著歌,一邊打著響指,踱步來到辦公室。頭上熱氣蒸騰,就像剛開鍋的蒸籠。

安靜看到我的狼狽樣,熱心的遞來了一包餐巾紙,說到:“給,擦擦吧!”

我接過紙巾,一邊擦汗一邊大言不慚道:“你這姑娘不僅長得美,還懂事,現今已不好找,居然被我遇到。以后你就是我妹了,在外面遇到事就報我的名號,包你消災?!?/p>

安靜微微一笑:“剛認識,不要過早下結論,小心后悔。”

美好的時光最讓人容易忘記時間,一天的時間不經意間就匆匆溜走。

上班第二天,我居然又重復上演頭一天的狗血劇情。MNGB,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早起的,是誰讓我說話不算話的,我心里狠狠的一陣自責。緊接著又一陣暗罵:“他嗎的鬼打的天氣,熱得整晚都睡不著,青色的席子都變成黃色?!?/p>

自責、暗罵都于事無補,又是一路飛奔卡著時間到達公司。還好沒有遲到,心里一陣自鳴得意。好像我不應該就這點追求,又在心里暗自鄙視自己。就這樣矛盾的走進辦公室,沒有了昨天的歡快。

安靜還像昨天一樣遞上一包餐巾紙,我卻沒有了昨天的心情,比較木訥的接過說了聲:“謝謝!”

這時安靜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雞蛋灌餅:“給,還沒有吃早餐吧!”

意外的驚喜讓我堵塞的心情瞬間通暢。暴雨轉晴天,一股騷騷的笑容浮現臉上。

“你這姑娘是老天專門派下來拯救我的吧!我應該稱呼你為“仙姑”?!蔽议_始貧嘴道。

引得安靜一陣好笑。道:““仙姑”不錯,只要不是“赤練仙子”就行?!?/p>

我說:““赤練仙子”那么毒辣陰險,和你根本八竿子打不著?!?/p>

安靜甜美的一笑。轉化話題道:“你上個班,搞得跟打仗似的。要不,明天早上我叫你,我們一起上班,怎么樣?”

“good idea!就這么定了?!?/p>

從此,我與安靜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早餐,日子逍遙似神仙!

03?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我與安靜感情親如兄弟,無話不談,難分彼此。但每天起床的時間,安靜就是我的噩夢。每次我有千百種理由拒絕起床,她只一句話:“是男人就別讓女人久等?!蔽揖凸怨跃头?。就像古龍小說描寫的一樣,任你變化萬千,終究敵不過敵人簡單的一式。后來我就稱呼她為“赤練仙子”。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與安靜的情誼于2010年秋結束。秋天是蕭瑟的季節。由于工作需要,我作為分公司經理侯選人被調到總部A城學習,半年后將調派到S城。

即將分別那晚,我和安靜來到了常去的足球場,球場上的秋草在燈光映襯下更顯枯黃。我們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似乎都心不在焉。

安靜說:“我問你一事,你要老實回答我,上次我在你書桌毛邊紙上寫有一些字,你看過沒有?”

我說:“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三個月以前?!?/p>

“這么長時間哪還記得,寫的什么?你告訴我。”

安靜并沒有告訴我,而且自那也不怎么說話了。

離別前的種種情緒涌上心頭,平時多話的我也比較沉默。

就這樣,我們一直靜靜的走著......

第二天一大早,我拉著行李箱,坐上趕往A城火車。就算平時大大咧咧的我也開始有點傷感起來,最讓我舍不下的還是與安靜那嶄新的情誼。

嘟?嘟?安靜發來短信:“一路平安!那天我在你書桌毛邊紙上寫的是“我喜歡你”。”

我一下如被雷擊,心里百味雜陳,盡然不知道怎么回那條信息。

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不知道哪個哲學家說過:“男人是木頭做的。”

我只好回信道:“我是木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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