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識得長安還是青春里,《仙劍三》熱播,那個傻乎乎的茂茂夢想著他的景天老大帶他去長安,吃肉娶媳婦兒,長安是茂茂的一片夢,那日起,長安亦是我的夢,夢里長安燈火明麗,繁榮昌盛。
再見長安,是在杜工部的詩句里,他說長安不僅城美,人更是長得清麗,他吟道:“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長安便成了除卻江南我最夢寐的地方,十三朝的古都之地,哪怕人言長安龍脈已斷,我仍是相信它所有的恢弘大氣不滅,它所積淀的沉穩莊重不斷。
后來,西安火了,在網絡里,在抖音的鏡頭里,滋滋冒油的燒烤,是西北漢子的夜,摔碗酒,毛筆酥,水盆羊肉,羊肉泡饃,是西安人的舌尖,是西安的招牌,大批大批的人涌入,西安終是火了。
我便心心念念的去了,住的是以情懷著稱的青旅,旅店小則小矣,但五臟俱全,單單情懷成了幌子,明信片貼的滿墻,積了灰,發了黃,訴著時光的故事。老板是個熱情爽朗的姑娘,就如所有的旅游文藝故事里寫的一樣,文藝是有,只是蒙了灰,商業的氣息彌漫在每個角落,每張明信片上……不能說對錯,人總歸是要吃飯的,情懷大多時候都會讓人餓肚子,可掛著的幌子總歸有些讓人不舒服,尤其在不懂茶米油鹽的年紀里,總是覺得像被生活騙了一般。
西安出名的自然是美食,即便回民街飽受詬病,你來了才知道,即便不好,你還是想去看看,陜拾三在這里,網上爆紅的花奶奶酸梅湯在這里,老孫家的羊肉泡饃在這里……你該知道的都在這里,去是一定的。西安的路四通八達,回民街里就像一個巨大的美食迷宮,那天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出來,心下一片茫然,不僅暗想當年在這長安古道上走的人是否也如此容易迷失了方向。
西安的涼糕的確不錯,甜甜糯糯的,賣涼糕的老者用線絞著白糯的糕點,一塊一塊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甜蜜。后來還去吃了負有盛名的桂花糕,卻是嘗不出什么味道的,除了像糯米一樣的糯糯的味道,似乎別無其他。
夜晚的回民街,人滿為患,叫賣聲和著行人的聲音,大多都是外來者,晶亮的眼搜尋著與故鄉的不同之處,嘴里不住地嘬咂著各種食物的余味,鼻息下是混合著各色食物,垃圾,汗液分泌的味道,長安的天上月,將你一把拉入人間,不禁恍然,原來它也與其他城市是一樣的,免不了俗套。
不知是海底撈因西安火了,還是西安因海底撈火了,看多了一個人孤獨的挑戰等級,便樂呵呵的去了海底撈,因是個路癡,繞著藏有海底撈的大廈里轉了好幾個圈。
終究是找了門進了去的,但不能不說是有點失望的,沒人拿著獵奇的目光看向你,我估計大家大抵是一樣的孤獨,即便你三五成群,我孑身一人,但孤獨的本質是一樣的,所以倒也算吃的自在。沒有如傳說一般,放個讓你不知道是該尷尬還是感動的大熊,也沒有過分熱情的服務小姐姐對你噓寒問暖,哪怕我偷偷藏了不小心濺在手上的油點以防小姐姐自責,最后才發現不過多此一舉。
點單,吃飯,結賬,沒有過多的交流,簡單的讓我懷疑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以服務著稱的海底撈,走出才覺得這樣也好,我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個人吃火鍋了。只不過是一個人吃頓飯而已,僅此而已。
夜晚的西安,是美的,但卻美的讓我一點都不心動,就如同其他都市的霓虹閃爍,西安也終究落了俗套,張燈結彩的鼓樓,古城墻,無處不顯示這里已然不是長安,西安西安,西化了的長安,高樓拔地而起,舉目望去,鼓樓, 城隍廟倒像是其中的歲月遺落的點綴,像是歷史的遺物,錯安在了這里,閃著尷尬的燈,獻媚著世俗里的人。
鼓樓從早到晚,源源不斷的接納著世人的攀爬與贊美,不知道鼓樓的老身骨是否疲累,我看著就是覺得累的。鼓樓確實是美的,只是在圍城里顯得有些突兀。圍起來的城樓,遠的像在天邊,又近的讓人目眩。
來西安前,本想著去看看始皇帝的皇陵,看看盛名遠揚的華清池,可看完鼓樓,卻頓時失了去看的興趣,開始莫名其妙的害怕,怕也如這鼓樓一般,始皇帝建的千秋萬代的兵馬俑也淪為著獻媚的玩物,怕自己更尋不得這長安究竟在何處。
走之前又去了趟回民街,去吃了碗西北人做的餛飩,不得不說西北人厚實,做的餛飩也厚實,南方的餛飩講究皮薄肉細,西北人則是糙慣了,餛飩湯里漂著一層厚厚的油,做的餛飩皮也厚實,肉包的也厚,幾個下去,肚子里竟有了撐的感覺。
吃完餛飩,出去回頭,也巧,看見太陽升起,霓虹失了顏色,回民街倒像是累了一宿的耕地漢子,打著呼沉沉睡了去。
西安整個城都在販賣情懷,立著十三朝古都的人設,披著長安的美貌,可樓卻越建越高,路越拓越寬,西安的城門開的越來越大,以迎八方賓客。
鼓樓,兵俑,各類古建筑越來越像游樂園里的固定設施。有人說這是時代的悲哀,可時代在進步是沒錯的,歷史總是會被湮沒,城總是在發展,開始越來越相似,沒人能說西安錯了,只是西安不再是長安了。就像一眼回眸,悟空戴上金箍不再是至尊寶了一樣,長安隱在時間的迷紗之中,沒什么是錯了的。
長安,十三朝古都,是個有著王者之風,積淀著歷史的都城,它將在發黃的書頁里被人們懷念,而西安,愿它在時代里扮演著它的角色。西安該是西安,而長安在歷史長如故。
我是秦諳,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