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家的那個男孩子挺逗的。
他出生那年下了將近一個月的雪，厚厚的積雪堆積在路上，久久不化，看不到路面。我騎著自行車在家里和醫院兩邊跑，路上不斷見有行人和騎車子的人摔的四仰八叉，弄得我小心翼翼，生怕出點小意外，我摔疼了是小事，耽誤了孩他娘吃飯就是大事。有幾次倒是摔倒了，但是我卻奇般地把自行車仍在一邊，提著飯盒站在雪窩里。
還有一次，我騎著騎著，前輪拐進了一個結冰的車轍里，我左右搖晃，車把急速扭動，眼看要倒了，要倒了，車子猛的一歪斜，我雙腳著地，往前滑行了十幾米，終于停下來了。沒有倒。扭頭看看，周圍路人都駐足觀看，驚詫于我的技術，我心里不禁美滋滋的，有點驕傲。
看來，我家的這個胖小子給我帶來了好運氣。
他出生時八斤六兩，比其他的小朋友明顯大出一號，虎頭虎腦的，十分可愛。在產房里，醫生護士看見他就想笑，挺喜歡他的。同一個病房的產婦得了一個四斤五兩的，也是個小子，可他們老是羨慕俺家的孩子，她家親戚來看孩子，左看右看，卻扭頭夸俺家那個，臨走還單獨給了俺十塊錢。非親非故的，又不認識，弄得我們不好意思。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似乎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家境不算寬裕的地方，整天樂呵呵，笑瞇瞇的，既不生病，也不鬧人。每天一擦黑，就咿咿呀呀要求脫衣服睡覺，天一亮就早早睜著眼睛，要求起床，從來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晝夜顛倒，弄得大人小孩精疲力盡。
我和妻常常調侃說，他知道家里條件不好，不愿意給爹娘添麻煩。只是他太喜歡戶外活動，一天到晚想下樓，要求到外邊去轉轉。哪怕是嚴寒的冬天，外面冰天雪地，也不例外，小臉紅紅的，堅持去外邊。我們從老家請了保姆，可人家只干了一星期就消失了。我們很納悶，以為慢待了人家。她捎來話說，孩子太胖，整天嚷嚷下樓，這活兒太累，干不了。
兒子學走路時很搞笑。起先，他扭扭捏捏，只能從兩三米的地方往你的懷里撲，有一天，我們在家里看不到他，急忙出去找他，他居然自己一個人，在姥姥家的工廠家屬院追著小朋友玩呢。他平舉雙手，滿臉興奮，像一架飛機，不知疲倦的來回穿梭。引得鄰居們一片驚嘆。我們怕累著他，就把他弄回家，不一會兒，他又像滑翔機一樣，伸著雙手去院子里表演了。
02
送托兒所挺費勁，連續一星期，他都拒絕和阿姨和小朋友一起玩，一個人靠墻站立，頭微微上揚，滿臉淚水，哼哼唧唧，啜泣不止。阿姨說，沒見過這么倔強的小子，其他孩子可能經過一天兩天適應，就高高興興 “嗨” 了。
那時候，趕巧我有空閑時間，便主動承擔起了接送孩子的任務。這家伙可能是在媽媽的后座上擠過腳，堅決要求坐在我的自行車橫梁上，雙手扶著車把，眼望前方，搖頭晃腦，頗有點洋洋得意。
就這樣，從托兒所后來又去幼兒園，我們爺兒倆用一輛老舊的二八自行車穿行在大街上，人群中，一起享受了人生最愜意的時光。兒子慢慢的長大，逐漸對坐在橫梁上有所不滿，在試探了幾次以后，他居然站到了橫梁上。
從此以后，我一手握把，另一只手輕攬與他，他迎風而立，我沉醉其中，一輛自行車，儼然成了當地的一道風景。遇到下雨天，扶他的那只手里加一把雨傘，雨噼里啪啦的下著，我倆居高臨下，興致勃勃，路人卻有些擔心，紛紛給我們讓路。
有一次，我看天色尚早，就帶他出城，騎行在郊外，在田野中穿行，看小草青青，樹影婆娑，看鳥兒啾啾鳴叫。我們在一個池塘邊停下來，撩水嬉戲，看魚兒輕游，看水麻糖貼著水面瀟灑跳動。我下到塘里，采下了長長的蒲草葉子，說好回家編織玩具。他高興得手舞足蹈，嘴都合不攏了。
不知道他在哪學的流行歌曲，一路上唱的興起，反來復去一直就那那一句：我的心在等待，在呀在等待......
每個人都喜歡玩具。記得我從北京帶了一個裝電池的塑料猴子，會在地上翻著跟頭來回跑動。一看見猴子，本已脫衣睡下的他光屁股在地下追著它跑，又抓著它來到床上，提著猴子的腿讓它在空中翻滾。我趁機拍了幾張他興高采烈玩耍的照片。洗出來后親戚朋友爭相索要。
孩子的天真有時候使人忍俊不禁。我給他買了一個帶助力的坦克車，輕輕的向后一拉。坦克車便卡拉卡拉往前沖。他特別喜歡。一有空便追著坦克車跑。玩的興起，居然讓它從餐桌上一沖而下。我說你干啥？不怕弄壞？這小子歪著腦袋，一本正經的說：爸，這是鐵的，不會壞。
他還有一個絕招。不知什么時候，他自創了一套拳術。你一說打拳，他馬上高踢低擋，沖拳劈掌，動作剛猛急速，加上嘴里 “噼噼噼，噼呦，噼呦”的聲音，一套動作下來，足有六七分鐘。而且他還沾沾自喜，見誰都想露一手。越是人多，表演的越是來勁。
03
上學后，他也長了個子。我陪他打籃球，踢足球，培養他對體育的興趣。那年暑假，我把他送到藍校去練球，買球衣時，他特意挑了一套湖人隊的服裝，還買了一條發帶。一上場先戴上發帶，裝模作樣，弄得跟球星似的。
放學后在校門口等家長來接這段時間，可能是小學生最興奮的。他們扔沙包，跳皮筋，或打打鬧鬧，嘻嘻哈哈，滿臉純真的微笑。
他最喜歡玩的是在地下拍卡片，是方便面里帶的圓圓的硬卡片，比啤酒瓶蓋大一點。邊上有幾個卡槽。因為他老是贏，家里弄了很多卡片，他用卡槽把一個個卡片連起來。做成各種造型，擺在他的書桌上。
學習不是他發愁的事情，我們也從不把學習成績看的多重。我們在家里規定，放學回家必須先寫作業，然后再說娛樂活動。有時他放學回來，我說有球賽，看不？他說先寫作業，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可過了十來分鐘，這小子就從里邊出來了。我問咋回事？人家輕描淡寫的說：寫完了。
看到別人家的孩子上各種補習班，我跟他商量也去報一個試試，他一臉不屑：不去，學習不好的人才去補習。也難怪，有一次我去接他，我突發奇想，進到學校里邊，找到他的班級，悄悄的往里一瞅，同學們都在埋頭寫作業，只有他蹲在凳子上，前后左右，指指劃劃，一副調皮相。大概是他先寫完作業，有點小驕傲，要表現表現。
小升初那年，實驗中學在全市遴選尖子生，幾千個學生報名，我家的小男孩上了紅榜。我和他媽媽看榜回來，在樓下叫他，告訴他考上了。
“考上了？” 他在樓上推開窗戶，咧嘴笑著，還是一副頑皮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