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傳說啊，在這北海之北有一座金山，山間的霧是金粉，山間的石是金塊，樹上不結(jié)瓜果，只長金元。”村東頭一顆老槐樹下面坐著一對老小，老頭抽著旱煙坐石沿上，小孩兒蹲在一旁。
? ? “那住在山里的人不是都餓死了？”小孩兒抬頭望了望，陽光還有些晃眼睛，他只能微瞇著。
? ? “小娃娃會不會找重點？”老頭兒把煙斗頭子往沿上一磕，也不抽了，正兒八經(jīng)地坐著。
? ? “老頭兒，什么是重點？”小孩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瓜子。
? ? “重點當(dāng)然是漫山遍野的金子啦？你要是有那么一塊，可就衣食無憂，吃穿不愁了！”“但是還沒人在登上那座山之后活下來，你就不用擔(dān)心有沒有人餓死在上面了。”
? ? “老頭，你撒謊！我媽說了撒謊的人，屁股會長一棵樹出來，讓我看看你屁股發(fā)芽沒有……”“哎呀！”小孩兒摸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瞪著老頭，
? ? “你打我干嘛？”
? ? “小屁孩兒，誰告訴你我撒謊了？”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兒。
? ? “你剛剛明明就說了，上山的人都沒能活著回來的，你怎么就知道有這么一座金山？”
? ? “那是因為，我只到了山腳，我可不是個貪心的人，遠遠看一眼就回來了。”“哎喲，我這屁股怎么有些癢癢？”“不會真長棵樹出來吧？”老頭子有些心虛，趕緊改口，
? ? “好了，我承認是我不敢上去，現(xiàn)在想起來這事兒已經(jīng)過去好多好多年了，不知道老家伙身體怎么樣了？”
? ? “你說的老家伙是誰？”
? ? “它啊？那是一條巨龍，身長百丈，能呼風(fēng)化雨，口吐烈陽！終年守著這座金山，所以上去過的，沒人能下來”
? ? “你說什么？這世界上真的有龍？你可不要唬我？”小孩兒聽到這兒，立刻兩眼放光，里面像掛了一串星星。
? ? “嘁，要是沒有那條龍。我和同船的伙伴早發(fā)財了！”老頭抬頭看向西邊兒，太陽落山大半，大片的土地都是金黃，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看到了當(dāng)年的那座金山，眼睛里面倒映出的光，依然熠熠生輝。
? ? “小七，快回來吃飯啦！”村頭傳來了小孩兒媽媽的呼喊。
? ? “來啦來啦！”
? ? “老頭，明天還來嗎？”小孩兒朝家的方向跑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老頭，他還沒走，
? ? “你看我這么大年紀了，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力氣再爬起來。”老頭猛吸了一口旱煙，很久才開口，煙混著老頭的嘆息裊裊升起，臉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 ? “你明天要是沒來，我就去破廟找你！”小孩兒沖老頭揮了揮手，便三步兩跳地離開了，老頭見小孩兒走遠了，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看著遠方出神……
? ? 小孩兒回家后，在床上躺了一宿，整夜都沒合眼，腦子里面全是金山上的那條巨龍。
? ? 翌日，天剛蒙蒙亮，小孩兒翻身下炕，溜到了村外頭的破廟，剛到門前，就聽到里面的微弱的呻吟，老頭兒，不行了，
? ? “老頭，你怎么了？沒事兒吧？”小七雙手杵著腦袋，蹲在老頭兒床前直直地盯著他。
? ? “小七啊，老爹不行了，要提前去見老天爺咯。”
? ? “老爹，為什么你要去見他？”
? ? “人老了，就到了該走的年紀……”
? ? “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去見他？”
? ? “小屁娃娃，瞎說什么？你還早著呢？”“只是老爹啊，這心里走不踏實，有個愿望還沒實現(xiàn)……”
? ? “老爹，你說！我去幫你去完成。” 小七一拍胸口，很是仗義。
? ? “唉，罷了罷了，這封信你拿著，要是有一天，你去到了那座金山，幫老爹把這封信埋在山腳，老爹也算死得值了。”老頭兒躺在床上，從枕下摸出了一個泛黃的信封，枯老的雙手在上面來回摩挲了半天，這才開口遞出了信封。
? ? “老爹，這是什么？”
? ? “這是老爹年輕時候做的夢，只是一直不敢去做，現(xiàn)在交給你了。”老爹鄭重其事，像是在宣布什么大事兒。
? ? “這信封的背后就是去那金山的地圖，你要是有那個膽子，就再代老爹去一次，咳咳……”
? ? “老爹！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看到傳說中的巨龍！……老爹？老爹……”小七拿過信封，看了好一會兒，而后滿臉欣喜地看向老爹，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老爹已經(jīng)走了……
? ? “哇！嗚嗚……” 這天午后，一想到再也見不著老爹了，小七邊走邊掉眼淚，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傳得老遠。
? ? ……
? ? 過了兩年，小七也準(zhǔn)備了兩年，心里一直惦記著的事兒，今兒個終于打算出發(fā)了，告別了鄉(xiāng)里鄰居，給老娘磕了三個響頭，小七頭也不回地走了。
? ? 和以往所有的冒險一樣，小七造了木船，獨自航行在海上，忍耐著一個人的孤獨與煎熬，迎著駭浪前行。老頭兒留下的地圖很詳細，過了這么多年，依然管用。小七航行在海上的第八天，木船駛?cè)肓艘黄造F籠罩的海域，霧大得出奇，遮天蔽日，小七失掉了方向，不曉得在里面兜轉(zhuǎn)了多久，始終尋不到出處，食物和水已經(jīng)用盡，小七餓的兩眼直冒綠光，實在扛不住了，暈倒在甲板上。
? ? “嘩啦，嘩啦……”海浪聲在耳邊小了不少，小七無意識地伸手去抓船沿，
? ? “啊！？”“沙子！”這一把撈過來的東西著實把他高興壞了，是沙子，海岸邊的沙子！小七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遠眺，目光所及不再是無邊無際的海或是看不到盡頭的霧，是一座巨島，那島的中央是金光四射的一片，蕩漾著他的心神，
? ? “是老爹口中的金山！我終于來了！哈哈…哇啊……”小七感覺自己被海風(fēng)迷了眼，明明剛剛那會兒還在笑，這一刻卻哭出聲來。
? ? 小船已經(jīng)破了，可小七一點沒猶豫，頭也不回地前行，穿過了高大茂密的叢林，越過從天而降的瀑布，地面漸漸變成了金色，金色越來越深，他，到了。
? ? 這金山倒映的光有些晃眼，小七很久才適應(yīng)過來，待到他仔仔細細看清了，立馬被這山的高與大給折服，山腰穿過了云層，山尖隱約能見到皚皚白雪，和老爹說的一樣，山間的霧是金粉，山間的石是金塊，山間的樹長滿了金元。
? ? “眼睛好疼！”小七覺得眼睛又酸又疼，趕緊低頭，用手來回揉了一圈，好半會兒才緩過勁兒來。既然已經(jīng)到了山腳，小七走了一圈，選了好位置，開始掘土，老爹給他的任務(wù)，他可一直沒忘。
? ? “唉，老爹，小七把信送到了，您一路走好。”這金土可真不好掘開，沒一會兒，汗水就已經(jīng)打濕了他的衣衫，這時候，山間一陣涼風(fēng)從頭頂灌了下來，
? ? “真舒服……”小七瞇著眼好生享受這涼意，一陣子過去了，小七睜開眼，這前面卻不再是明晃晃的金色，而是一個巨大的黑窟窿，小七似乎想到了什么，繼續(xù)抬頭向上看，
? ? “巨龍！”那黑窟窿是鼻孔，背后連著身長百丈，披著青鱗玉甲的巨龍！
? ? “吼！”巨龍瞪著的兩個眼睛像太陽一般閃著光與熱，嘴里發(fā)出了振聾發(fā)聵的嘶吼，
? ? “巨龍！我終于見到你了，老爹沒騙我！”小七回過神來，立刻沖上前去，抱住了巨龍的腳趾。巨龍覺得腳趾間癢癢的，甩了甩，把小七彈開了，
? ? “小娃娃，你不怕我？”巨龍覺得困惑，口吐人言，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敢主動靠近他，居然還是個小娃娃，
? ? “我才不怕！巨龍，我這一次就是專程來看你的！”小七也不氣餒，起身拍了拍灰，兩眼冒光，像是看到了巨大的寶藏。
? ? “哦？小娃娃，你不是為了這漫山遍野的金子而來？你們?nèi)祟愗澙酚謵廴鲋e，我要怎么信你？”巨龍很是疑惑，低頭盯著這個小娃娃，看到他滿手都是金泥巴，立刻震怒，感覺自己受到了蒙騙，
? ? “你還說不是為了金子來的？那你手上是什么？”
? ? “巨龍，你不要誤會了，我剛剛是為了埋一樣?xùn)|西才這樣的！”小七看巨龍誤會了，心中有些慌亂，
? ? “哦？你倒是說說埋什么東西？”
? ? “就是這個！這封信！是老爹臨終前給我的……”小七舉著手上泛黃的信封，在巨龍眼前晃了又晃，而后繼續(xù)開口，
? ? “好多好多年前，老爹還不是老爹，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
? ? ……待到小七講完了，已是口干舌燥，巨龍也聽得昏昏欲睡，
? ? “小娃娃，我累了，你隨我到洞府，給我念念這封信！”巨龍伸出自己小山般的爪子，示意小七上去。
? ? “真的？”“哇，哈哈哈……”巨龍不耐煩了，一把將小七扔到背上，而后騰空而起，小七這心里又驚又喜……
? ? “你念吧。”巨龍盤身匍匐在巨大的山洞里，頭顱低垂著，等著小七開口，小七見狀清了清嗓子，
? ? “咳咳……”
? ? “巨龍大人，近來身體還好嗎？哎喲，不曉得等您看到這封信，該是什么時候了？您高高在上，肯定記不得我了。哈哈，能見上您一眼真好，雖然只是遠遠觀望，可我已經(jīng)知足了。
? ? ? 出海的時候，大伙兒都是為了金子，可我不一樣，我是為了見您。但是我怕大伙兒笑話我，所以我也只能改口了，好吧，一切為了金子。真是可笑啊，這世界上金礦千千萬萬，可我只曉得您一位巨龍。他們不懂，真正的‘寶藏’是您才對。
? ? 都怪那時候，我太膽小怯……”
? ? “巨龍，這個字念啥？”小七念著念著突然停住了，
? ? “哪兒？讓我看看？”巨龍低著頭顱，瞇著眼，看了好一陣子，
? ? “這個字念‘懦’，糯米的糯！”巨龍看了一眼，很是篤定地開口了，小七抬頭欽佩地看著巨龍，滿眼都是小星星，
? ? “哇，巨龍，你好厲害，連我們?nèi)祟惖奈淖侄级 ?/p>
? ? “那當(dāng)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你接著念。”
? ? “……我太膽小怯懦了，明明有機會靠近您的，可還沒走到山腳，就被您的氣勢嚇退了，我這腳上的鞋，都跑掉了。若是時光倒流，就算不惜性命，我也想來見您一次，可是我沒這機會了，一人一生只能登島一次。我這心里有好多話想告訴您，可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口，全堵心里了。
? ? 但是您一定要相信我，您就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寶藏！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虎呈上”
? ? “原來老爹也是沖著您來的，老爹沒騙我，怪不得我守他墳前好幾個月了，也沒見他墳上長出樹來……”小七讀到最后，感覺眼睛濕濕的，里面全是水霧。巨龍沒吭聲，轉(zhuǎn)身翻了很久，才回過頭來，
? ? “咯，就是這只鞋，當(dāng)年有個年輕人沖我叫了聲‘巨龍大人’，那曉得我回頭朝他看了一眼，他就跑了，就留下了一只鞋。”巨龍從身后推出了一只破鞋，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PS：小孩兒會長成大人，巨龍也會老去，但是，希望你們愛的永遠都是巨龍，而不是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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