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
「嗯?」她輕聲地響應(yīng)我。
「我們……現(xiàn)在……算是頻率相近嗎?」
「……第十圈了,我們該換方向了?!?/p>
她看著我,揚起了嘴角笑了一笑。我們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繼續(xù)走著。
我以為這時候會有問題「當(dāng)」一聲跑出來,但是沒有。
幾天之后,我約了艾莉她們一起吃火鍋,當(dāng)時涓妮也在家,寒冷的天氣里,她只穿著薄薄的長衫,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她。
「涓妮,有個問題想問妳?!?/p>
「你問啊。」
「妳怕冷嗎?」
「不會啊,我是怕熱不怕冷的人。」
聽完答案,我笑了,涓妮也知道我在笑什么。
「你很聰明,艾莉被識破了?!?/p>
※就這樣走完吧,不要再離我太遠(yuǎn),連一公分的距離都不要。
二二年終于來到,但天空延續(xù)著剛走的二一年的灰。
灰是冬天里臺北的特征。
曾經(jīng)有人問我為什么要把灰沉當(dāng)作是臺北冬天的特征?我回答他:「因為我是高雄人,冬天里的高雄依然是陽光普照的?!?/p>
突然想起,我好久沒有回到我親愛的高雄了,前幾天聽媽媽說,家附近多開了幾家水果店,7-11也在我家旁邊出現(xiàn),她說要買水果不必再到大賣場或是傳統(tǒng)市場,只要走個幾步路就可以買到水果。但她也感嘆地說,在我還沒有上大學(xué)之前,只要冬天來到,她就得買好多橘子,因為我吃橘子的速度很快,十分鐘就可以吃掉三顆;現(xiàn)在我不在家了,每當(dāng)她經(jīng)過這些新開的水果店,看見漂亮的橘子擺在那兒,她會感到一陣孤單。
「就算買了也只有我跟你爸爸兩個人吃,我們可沒有你那么會吃橘子啊?!?/p>
媽媽在電話里笑著說,但我知道她在苦笑著。
「媽,我在臺北很好,妳不用擔(dān)心,再過一個月我就放寒假了,我會找時間回高雄待幾天的?!?/p>
掛了電話,我以為我會哭,但還好我看見皓廷帶著籃球從大門外走進(jìn)來,為了怕丟臉,我很用力地擠出笑容。
「子學(xué),我們走吧?!桂┩⒎畔禄@球,拿了機車鑰匙,比了比大門的方向。
「走?走去哪?」
「買火鍋料啊,你忘了對面的三位美女今晚要來吃火鍋嗎?」
喔!皓廷不說我還真的忘了,這幾天忙著準(zhǔn)備期末考,念書念到有點頭暈。
我們?nèi)チ思覙犯?,在千百種商品中挑盡最便宜的幾種,魚餃蝦餃燕餃蛋餃金針菇茼蒿高麗菜豬肉片大漢豆腐蛤蜊蚵仔草蝦……等,然后我們挑了沙茶醬生雞蛋還有醬油,這時阿居打電話來,他說他要吃鳥蛋。
當(dāng)我們大包小包地回到B棟時,艾莉已經(jīng)在廚房里熬著高湯,婉如則在一旁炒著菜。在廚房的婉如看起來似乎很快樂,她一面哼著歌一面轉(zhuǎn)圈圈,面容輕松地翻動著鼎中物。
我跟皓廷都覺得恐怖,但恐怖的不是她的歌聲,而是我們不知道她在炒什么。
「會不會有火災(zāi)的危險?」我和皓廷互看了一眼。
「我先去準(zhǔn)備好滅火器。」說完,皓廷走到門外,在樓梯間拿了滅火器進(jìn)來。
婉如生物系的男朋友這時從客廳的椅子上走了過來。
「你好,我叫高玨?!顾苡卸Y貌地向我們自我介紹。
「喔,我是子學(xué),他叫皓廷,你說你叫高什么?」
「玨,一個王一個玉,」他伸出手在手心上寫給我們看,「這個字念玨,跟感覺的『覺』是一樣的?!?/p>
「喔,這個字真稀有?!?/p>
我跟皓廷跟他哈啦了幾句,便走到廚房看看有沒有傳出災(zāi)情。艾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爐火,旁邊的流理上還放著一大包的豬大骨,以及一包好象快被倒完的味精。
我跟皓廷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對我有點信心好嗎?這可是我家祖?zhèn)鞯拿胤侥兀凶魍醺邷?!」艾莉回頭皺著眉頭說。
「王府高湯?」皓廷用質(zhì)疑的聲音念著,轉(zhuǎn)頭看了看我,我們眼神中交換了不可名狀的恐懼。
阿居很自在地站在廚房門口,腳邊擺了一桶水,叉著腰看著她們玩著瓦斯?fàn)t。
「你站這干嘛?」我跟皓廷同時問阿居。
「I am a fireman.」阿居語帶帥氣地回答。
「Fireman?」我看看他腳邊的那桶水,「真fire的時候這些水是不夠的?!?/p>
「如果熬高湯或是煎個九層塔蛋都能搞出火警來,那我也認(rèn)了,算她們厲害好了?!?/p>
九層塔蛋?婉如在煎九層塔蛋嗎?
是我正在想象的那種九層塔蛋嗎?為什么以前媽媽在煎九層塔蛋的時候會傳出陣陣香味,而婉如在煎時卻一點都沒有香味呢?
「是抽油煙機,我開了抽油煙機。」婉如很正經(jīng)地回答。
「可是,我們只是要請妳們吃火鍋,不需要麻煩妳煎蛋啊?!?/p>
「沒關(guān)系,白白讓你們請不好意思,讓我盡點微薄之力吧,我想讓你們知道我楊式九層塔蛋的特殊口感。」
楊式九層塔蛋?我突然興起了想上館子的念頭。皓廷和阿居從我的眼神中看出我的想法,他們抓住我,搖搖頭說:「男子漢大丈夫,敢請敢當(dāng)。」
突然間我好想死。
折騰了好一會兒,我們一顆心懸在高處,只要廚房里還有動靜,我們就沒辦法放心。過了沒多久,涓妮來了,她說她帶來了一條魚,要大展身手一番,讓我們品嘗品嘗「蘇家糖醋魚」的滋味。
我真的崩潰了。
一下子是「王府高湯」,一下子又是「楊式九層塔蛋」,還有什么「蘇家糖醋魚」,我的胃今晚受到強大的威脅。
過了近一個小時,她們終于端出各家名菜肴,在高玨捧女朋友場的吆喝聲中,我們開始了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晚餐。
「這可是我們?nèi)齻€人家里的祖?zhèn)髅?,你們要吃完喔?!?/p>
她們?nèi)齻€人很認(rèn)真地推銷著自己的產(chǎn)品,還很熱心地為我們盛飯。
現(xiàn)在,讓我鼓起勇氣回想當(dāng)天的恐怖晚餐,為你們一一介紹吧。
「王府高湯」果然是王府之人才有福消受,那滋味很明顯地告訴你膽固醇之高啊,可能會讓你一個月不再碰咸食。
而「楊式九層塔蛋」呢,因為九層塔葉被煎得太久變得又薄又硬又脆,而蛋也在不太熟練的翻攪技術(shù)下煎焦了一大半,所以吃起來只有一種感覺。「這餅干挺不錯吃的?!惯@是阿居講的,不是我講的。
至于「蘇家糖醋魚」,因為找不到醋的關(guān)系,所以變成了「蘇家糖魚」,我不能說它不好吃,因為它的味道已經(jīng)比前兩道祖?zhèn)髅群枚嗔?,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涓妮因為找不到醋而心情沮喪,竟然忘了煎魚是需要翻面的……
很多事情,有過一次經(jīng)驗就夠了,而女孩們,有過一次荼毒人的經(jīng)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