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桃花令》(一)
? ? 1981年10月31日,著名詩人、社華社記者張萬舒,在《人民日報》發表長篇通訊《故鄉人民的笑聲》,實際上在這之前的1980年,他就在上海《文匯》上,發表過同名散文。“故鄉笑聲”,如同他氣勢恢弘詩歌的詩眼,一再散發抒情的溫度。他深情寫下:
? ? 去年回故鄉,我寫過一篇《故鄉人民的笑聲》,結尾寫道:有順民心的政策,故鄉人民的笑聲,一定會越來越亮。今年怎么樣呢?
? ? 詩人的腳步和目光,在故鄉桃花鎮張磨坊流連,他被故鄉人民的笑聲氤氳了。
? ? 六十八歲的父親展開滿臉笑紋說:哈,打土改到入社,那時20畝田,也沒哪一年有今年收的多!
? ? 大哥說:呔,去年你回來,我才翻半個身,今年算是大翻身羅!
? ? 鄉親們笑嘻嘻嘻地說:房子蓋在崗頭上,高高大大,敞亮,看得遠。
? ? ……
? ? 詩人情懷,笑聲感染,張萬舒借《人民日報》抒懷:
? ? 面對此情此景,我雙眼涌出了熱淚:呵,一年,不過是歷史的一瞬間,而故鄉簡直發生了劃時代的巨變。……看鄉親,還是普普通通的人;望故土,還是表層薄薄的幾寸,已經世世代代耕種過幾千年。然而,僅僅因為實行了合民心的政策,就一齊爆發了估不透的潛力。
? ? 《故鄉人民的笑聲》發表時,我正讀大學一年級,我把這通訊壓在枕頭下,常被一串串歡天喜地的笑聲驚醒,醒了又細讀,早已是笑意漣漣。我的老宅和張萬舒的家鄉僅是一塘之隔,張萬舒是我的堂叔呢。張磨坊的笑聲,也就是我家郢子的笑聲啊。誰不愿家鄉好,誰不希望故土浸泡在笑聲里?
? ? 過去的故鄉實在是窮,窮得叮當響,俗話形象“窮得滴尿”,整天里想的思謀的就是“搞”飽肚子,肚子“咕咕”響,代替了美好的笑容。而“苦吃得齊腰深”又常掛在嘴邊,吃不飽肚子苦,眾多的苦難,多是由餓生發的。“民以食為天”,天有斗大的風洞,該有多大的狂暴呀!
? ? 記得1978年底,一個夜晚,伯父頂著星月,跑了近二十華里,到了縣城我家,悄悄對八十多歲的我的奶奶說:要分田到戶,包產單干了。伯父神神神秘秘,讓不明亮的燈光暗了幾分。奶奶沉默了一會,眼睛陡的亮了,癟著嘴念叨:黃泥田、大三斗、榜田……那是她曾耕種過,栽過秧、割過稻,下過死力氣的土地。伯父興奮地說:媽,這些地,我又能為它們出力了。奶奶高興,要回去看看。伯父打岔,說地還沒分呢。
? ? 而就在這之前不久的1978年9月23日,肥西山南小井莊,冒天下之大不諱,一夜間將土地悄分到戶,開啟了農村改革之旅。我的故鄉桃花距此不過百十來里,如此和煦春風怎能不吹拂到?春風拂心,沒人擋得住。
? ? 沒經多少周折,故鄉人有了自己的土地,我的伯父也如奶奶的愿,擁有了黃泥田、大三斗等,奶奶在我們的攙扶下回到家鄉,甩開我們的手,走得堅實,她指指戳戳,黃泥田興稻,大三斗點豆……頭頭是道,種了一輩地的奶奶,熟知土地的秉性。
? ? 如伯父所說,可以為土地出力了。真的是種瓜得瓜,點豆得豆,得了力氣的土地,開始前所未有的發力,稻浪千重,麥穗金黃,豐收豐足的景像一次次的呈現,“搞”飽肚子的愿景,就那么不痛不癢的實現了。
? ? 那幾年,我回故鄉,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說:我們現今在“殺”合肥人。聽著不解,品后卻有味,有農民的狡黠,更有故土人從土地上再殺出一條路的意味。故鄉人從土地上嘗到了甜頭,又生著法子從土地上“探金”,開始種植早玉米、早黃豆、反季節蔬菜之類,省會人好這一口,價錢自然高高的,輕輕一“殺”,故鄉人的口袋掙得飽飽的,城里人卻喜歡這樣的殺勁。相得益彰,城鄉人都笑得明快。
? ? 年輕一代更不安分,他們不滿足父輩們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作派,在土地上變花樣,想著法子賺錢致富。表弟自為,竟創辦了蘑菇公司,大棚連片,形成了不小的產業,把省城合肥人“殺”得血淋淋的,又歡喜得趨車前來,滿載而歸。自為挺著腰桿說話,字正腔圓。而就在幾年前,他還窮“灰”了,“寒尿”只滴。
? ? 故鄉在原有風景里,抹上了嶄新的風彩,完整而又豐富。
? ? 不知從何時起,家家戶戶爭著翻建房子,草房扒了建樓房,一家比一家氣派。伯父也忍不住了,買磚備瓦,不到兩個月,一幢小樓起來了,登樓臨窗,故鄉的風貌一目了然,美得格外珍奇。
? ? 還有就是喜酒喝個不停,多年的寡漢條,一個個成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宣告結束。故土爆竹聲聲,脆響悅耳。
? ? 當我沿著故鄉新修的大路行走時,眼眸里全然是新奇和鮮艷,生長一麥二稻的土地開始變臉,多姿式、多色彩的作物,竟有叫不上名字的。房屋也在躥高,多面孔、多色調,誰都不敢說,自家的房子是最高的。
? ? 故鄉的笑聲滿滿的,由不得想起張萬舒描述的故鄉人民的笑聲,心底涌出一些詩情:好!故鄉,我大聲為你叫好!? 全然是張萬舒《黃山松》的格調。
? ? 桃花開,在故鄉桃花不分季節的開。
2018.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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