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東打電話來說：“我要結婚了，你來嗎？”
想了片刻之后，我說：“工作忙，脫不開身，恭喜你，到時候給你發紅包吧。”
這應該是此生我最后一次，還能見到他的機會——衛強。
當時分別，我以為我們很快就會見面，過幾天或者一兩個月。沒想到這一別，就是七年。
江東是他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后來也成了我很好的朋友。
這些年，關于衛強的事，也都是江東會零零星星的告訴我一些。他戀愛了，他結婚了，他老婆懷孕了，他有兒子了……我的世界早已和他無關，他的世界一直在我眼里。
每一次都會淚眼婆娑聆聽他的生活新進展，你不想知道那個人的消息，卻又忍不住去探聽。你希望他過得好，又不希望他過得太好。
我曾經深信不疑，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不相信我們此生的緣分就此斷了。我曾經立下誓言，我要變成一個全新的人，站在他面前，讓他后悔或者再次牽起我的手。
如果我還是20歲，我應該會義無反顧地丟掉工作，千里迢迢趕去江東的婚禮。我要見他，我知道錯過了這次，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什么可以相見的可能了。
可現在，我已經沒有勇氣，也不再期盼再見他了。
曾經立下的誓言，曾經纏繞在心里的怨恨，也都統統不見了。
二
和衛強在一起的那一年，我20歲。是個抽煙、喝酒，任性叛逆的姑娘。
當時留著一頭時興的非主流爆炸頭，頭發染成橙黃色，甚至還漂了幾縷紅黃藍綠的頭發。
我穿稀奇古怪、破破爛爛的衣服，耳朵上戴著五六個耳釘，脖子上永遠都有不同顏色的項鏈。
最喜歡化的是煙熏妝，眼線一定要往上挑得長長的。
當時我還跟衛強說，“我想去文身，在后腰上，你覺得怎樣？”
衛強說，“你要是敢，我就不要你，文身是一輩子的事，你以后要是后悔了，洗掉會更疼。”
后來，我沒有文身，可他還是不要我了。
他說，“我爸媽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還是分了吧。”
我把自己關了小黑屋，禁閉一個月，日夜反思。
“我不洗衣服，不做飯，不拖地，不洗碗；裝扮的太浮夸；我脾氣不好，總是跟他使性子……”
我把自己所有的缺點都羅列了出來，下定決心要把可挑剔的毛病都改掉。
我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把卷發都拉了直。
我買了白色連衣裙，摘掉了所有閃閃發亮的首飾。
我給衛強留言說：“如果你父母是因為這些不喜歡我，現在我都改了。”
并且拍了照片，一并發給他。
衛強沒有回復我，我每天大篇大篇的給他留言，似乎都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直到有一天，我的QQ好友里面，他的頭像消失了。
從此，我寫下的所有的文字，想說的每一句話，都再也沒出現在他眼里。
三
我幾乎以要赴死的心態過著每天昏天暗地的生活。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跟我說，姑娘，你要勇敢啊，時間會治愈一切，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明天一定會更好的，蕓蕓。
可是，什么是勇敢？始終沒有人告訴我怎樣做才能抑制眼角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就像你夜里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你知道閉上眼睛總會睡著，但對那一刻因失眠的心煩意亂始終束手無策。
我拉著行李，趕凌晨的火車。走過紅綠燈路口，我抬頭望了望那個小城的街道，沖著清冷的街道喊：“再見，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真的再也沒有回去過，即便那個小城里有我和他的全部過往。
那時，我們手牽手，看過每一棵樹的葉子，聞過每一朵花香。
夏日里我們一邊吃著冰激凌一邊在綠茵道上玩笑嬉鬧。
我們帶著零食和啤酒，坐在廣場的大草地上看電影。
冬日午后我躺在他腿上曬著太陽的慵懶時光。
我躺在他懷里，月光透進玻璃窗，溫暖而清亮。
后來地圖上幾公分的距離，成了我們再也無法跨越的海角天涯。
四
比從前變得更好了，不僅僅是自我反省的過程，而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就是失去。
現在的我，留著黑色長發，穿高跟鞋和裙子，留干凈的指甲，會做各種各樣的菜式。
從我做出改變的那一天起，我想能再見衛強一面，就算我們不在一起，也要讓他知道，我真的做出了改變。
可是，我沒有一個能去見他的借口和理由。
一次因為工作，要聯系全國各地的學校，寄送教材樣書。在播了無數通電話之后，鬼使神差地我撥通了衛強的電話。
鈴聲響了幾下之后，對方接通了。
我盡量壓低著聲音，并且用標準的普通話說：“您好，請問您是XX學校的衛先生嗎？”
他說：“我是”
那么多年過去了，于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緊張地心臟要跳出來，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您好，我是北京XXX公司的編輯，現在想送一批教材樣書免費送給學校的老師，請問您需要嗎”
他說：“不需要”
我說：“那好吧，打擾了。”
小心翼翼，千回百轉，幾年來第一次撥通了他電話。他只跟我說了兩句話，五個字。
有那么一瞬間，我很想沖動的喊一句：“衛強，是我”，卻卡在喉嚨里卻說不出口。
我害怕他知道是我之后，無言以對或者匆忙掛掉電話。他對我是掛念，是忘記，還是厭惡，我都沒有勇氣去求證。
曾經成天在一起膩膩歪歪，吵吵鬧鬧的人，多年以后才明白，一句“你還好嗎”都再也沒機會對那個人說。
此生，我們不會再相見。
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不會再有一句對話。
那個曾經讓我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人，他的懷抱、他的未來、他的一顰一笑，甚至是他的只言片語，一切都不會再是我的了。
